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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居
阿华一听应灵纭问话,自然听出了其中的含义,当下一个滑跪到城隍爷面前,急忙解释道:“大人饶命!小魂说的的确句句属实。原先屋后确实有个小山包的,小魂也不知为何没了。方才,还是瞧见了屋檐上绑着个铃铛,小魂才敢认定这是在世为人时的家。”
阿华回忆说铃铛是幼时他从某处捡的,为了逗弟弟开心特意挂在屋檐的。本来他也忘记了,还是瞧见了铃铛,他才又想起铃铛是他挂的。
听了阿华的解释,应灵纭又打量了下那栋破茅屋,发现的确有个不起眼的铃铛悬在屋檐处。
行吧,勉强不追究了。
“这花是你家种的?”
应灵纭指着那几簇小花,神情莫名地问沈绛。
“小魂家中……似乎没种过这个啊,约莫是野花吧?”
阿华摸不着头脑,那小花有甚特别吗?
应灵纭点点头,略过此事,仔细问他:“你还有个弟弟?”
“是哩,才想起来。小魂的弟弟很乖巧,他小时候最爱干的事,便是跟在我身后叠声喊哥哥了。”阿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禁傻笑了起来。
应灵纭深有感触,表示赞同。
弟弟的确很有意思。
思绪有些飘远了,还是查线索要紧。
他回回神,走到一户离得不远的农户家门前,叩响了门。
阿华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正想对应灵纭说,却被屋中传来的一声应门声给打断了。自认为也不是什么重要线索,他也就没再开口了。
伴随一阵蹒跚脚步声,一名老妇打开了门。
望着门外站着的青年,老妇有些疑惑,她家也没有这么好相貌的亲戚啊,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后生?
“叨扰婆婆了,在下是阿华念书时的同窗,此番正巧路过沂都,想着好久未见了,便自作主张寻了过来。未曾想一个人都未见到,敢问他家这是搬走了吗?”应灵纭微笑问道,一言一行满是读书人的斯文有礼。
老妇一听恍然大悟,可不是嘛,全村也就只有阿华才可能认识这般文质彬彬的人物了。
“喔,是阿华同窗啊,怪不得长得这么俊。是不是许久未曾与阿华联络了?”
老妇熟络地拉着应灵纭颤颤巍巍地进了屋,招呼他坐下喝口茶。
阿华跟着两人飘进了屋内,四处瞧瞧,看能不能再想起些什么。
应灵纭自然点头称是:“是啊,婆婆,中榜后大家就各自回乡了,说来是有许久未曾联系了,婆婆是如何知道的?”
他适时地露出点好奇,老妇也顺着话头说道:“你是不知道,他家早些年就搬去城里享福了。他家那屋子原本还能住人的,后来发了场大水,连着屋后那个小山包一起冲下来,屋子就被毁了大半,破损得厉害。阿华不是当官了嘛,索性他们也不修补了,人都直接跟着阿华去城里住了。”
应灵纭听完老妇的话,觉得有丝怪异,却又说不上来是哪里。
他略带些不好意思地对婆婆道歉:“原来如此,都怪我没先打听清楚,麻烦婆婆了。”
“嗐,这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几句话的事儿。”老妇热情回道。
应灵纭的温声道歉,惹得一旁四处张望的阿华不住得眼神飘忽过去。
没想到城隍大人戏演得这般好,果然不是随便谁都能胜任城隍爷一职的。
阿华莫名对城隍大人升起一股佩服之情。
不过话说回来,他生前都已经当官了吗?
那老妇似是打开了话匣子,接着说:“早些年,阿华家算是这十里八乡有名的人家了。家里自打出了阿华这么个当官的,谁不晓得。发迹前他家虽然条件一般,但是家里和睦,他和他弟小荣关系好的和一个人似的。只可惜……”
应灵纭正听得认真,谁知突然从老妇嘴中冒出一个让人无比熟悉的名字——小荣!
阿华的弟弟居然就叫小荣?这又是怎么回事?
显然,他也没料到会听到这样自相矛盾的奇怪线索。
于是,他望向魂灵阿华所在的方向,眼神示意其解释下事情原委。
阿华略有些无措地挠挠头,生怕城隍大人会降罪于他,赶忙说:“小魂,小魂是真不认识那位小公子啊。适才也是刚想起来,小弟名字有幸与张小公子名字相同,绝无刻意隐瞒大人的想法。原想和大人说来着,后又觉得太过鸡毛蒜皮,怕惹大人不悦,便未提及,请大人恕罪!”
应灵纭抚额叹气,除了表示明白也无他法了。
魂灵的话生人是听不到的,老妇自然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有关阿华家的小事。
也不知是不是平时无人与她谈天的缘故,她话说个没完,几乎是事无巨细地对应灵纭讲着她知道的一切。
“唉,也是老天爷不开眼呐!圆圆满满的人家,愣是在阿华上任为官的前几日,被搞得家破人亡,邻里乡亲瞧着都不忍心啊。”
应灵纭咦了一声,顺势接话问:“婆婆,这话怎么说?”
老妇熟络地拍拍应灵纭的手,惋惜不已地解释起来。
原来,在那阿华刚得考中的准信后不久,正巧有个路过的云游道人去了他家批命。一张口便断言此子若是为官,轻则家宅不宁,易招灾祸,重则家破人亡,阴阳两隔。
众人包括阿华一家都都不怎么信这话,毕竟都当官了能有什么灾祸,荣华富贵享之不尽才对。
可随后发生的事,却完美印证了那位道人的话。
就在阿华准备上任当官前夕,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准备了一桌好菜给他庆祝,他弟弟小荣更是为了给哥哥贺喜,瞒着众人悄悄摸摸上山,打算打只野猪以表心意。
却不曾想到,就是这般不走运,碰上了饥肠辘辘的大虫,遭了不测。
等他家中久等不到人,再上山找寻时,只找到了被吞食殆尽的一些残骸,以及他的头颅。
“啧啧啧,真是天可怜见,这等祸事为何会发生在小荣身上?虽说他往日是不懂事些,但也不至于落到如此地步啊。婆婆我还远远瞧过小荣的头颅一眼呢,真真是死不瞑目。外人瞧上一眼,夜里都得做噩梦。”老妇说起此事,也是直道可怖。
说起此事,老妇还直言后悔,当时觉得那道人是个骗子,未曾想到竟是个有大本事之人。早知如此,当初也该请他给自家算个命才是。
应灵纭随声应是,心下产生了个疑问。
现下这死去多年的魂灵明明自称阿华,是兄弟俩中的哥哥。
可按老婆婆所说,死的却是弟弟小荣,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其中是不是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未再说话,暂且按捺下心中困惑,继续由着老妇回忆陈年往事。
说是阿华在这件事发生之后就受了不小刺激,还想着抹自己脖子。好在他爹娘发现得早,将他及时送医救了回来,后来脖子上就一直有个疤了。
而且,本来内敛老实的性格一下子变了不少,反倒是和死去的小荣有些像。
村子里的人都觉得是他自己心中内疚,行事作风才会越来越与小荣相近。
老妇感慨道:“大伙儿猜他这也是为了记住小荣吧,兄弟情深啊。”
“而且啊,原本他爹娘还一直守在村里这间老房子不肯离去,估摸着也是舍不得小荣,住在这儿有个念想。刚不是和你说了嘛,后来发了大水,他们才搬走的。”
应灵纭满脸认真地听着老妇诉说回忆,时不时还会很捧场地点头示意她继续。
这可把老妇满腔的诉说欲勾起来了,一刻不停的似要把所有知道的大事小事吐露出来。
“婆婆,那小荣长相如何,您可还记得?”等老妇停下嘴喝茶水的空档,应灵纭适时问了一句。
老妇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笑眯眯表示说自然记得的。
那两兄弟也算是她从小看到大的孩子了,更别提其中一人还当了官,这说出去面上都连带着有光呢。
他们俩是少有的双生子,长相可是像了个九成九的,都是五官端正浓眉大眼的,让人一瞧便觉老实可靠。且因为二人都是读书人,较其他村民来说气质上会显得斯文些。
应灵纭不禁觉得这趟来得太值了,线索一条接一条地冒出来。
“多谢婆婆相助,我多年未与同窗联系,此番贸然来访实在突兀,若不是婆婆,我可真是一头雾水了。”应灵纭笑着真诚感谢。
老妇笑笑挥手道:“这有什么,不过几句话的事儿。也是后生你不嫌老婆子话多,肯听我絮叨,我家里人啊都不愿听我多说两句。”
“在下来的匆忙,身上也无什么值钱玩意儿。这枚城隍签是我从城隍庙求来的,便赠与婆婆聊表心意,望婆婆不要嫌弃。”
应灵纭顺手从袖中掏出个城隍签,伸手递给了老妇请她收下,动作熟练地和当初给张小公子城隍签时一模一样。
老妇也不推辞,乐呵呵地接过收了。
“对了,阿华如今可是咱们县老爷了,他们家现如今在县衙隔壁那条街,你到了那儿一问便知了。”
应灵纭点点头,再次寒暄几句后告辞离去。
等确认了自己不在婆婆视线中后,他便直接回了城隍庙。
将阿华暂时安置在一口枯井中后,他又消失无踪了。
徒留阿华在原地感慨其他魂灵前辈诚不欺他,城隍庙条件的确够恶劣,正经鬼还是不去为好。
须臾,应灵纭再次现身,却是出现在了冥界边界。
对于阿华的想法,他自然是不知晓,或者说即使知晓了也不会在意。
毕竟他不过是个代城隍罢了,等到了任期,他就能甩手不干,重新过回自己的潇洒日子。
应灵纭对自己的身份定位非常清楚,且很期待卸任的那天能早日到来。
对他而言,成为城隍原本就不是他所想所盼的事。
如今任职也不过性格使然,在其位谋其职,属于他自身职责内的事,自然得尽力完成。
这次的事便是个例子。
此时,他最想做的就是早日查清此事实情,这样他才免得每天来去奔波操劳。
抬头望了望面前气势恢宏,高耸矗立的城楼,应灵纭由衷赞叹不已。
真是了不起的冥界门面啊。
不愧是大名鼎鼎的鬼门关,不论看多少次都忍不住感慨,这么大个庞然大物,就是在人界也不得多见。
城门口还有不少排队等着入城的魂灵啊阴差等,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恍然间,还有一种仍置身于人界之感。
收回视线,又伸了个懒腰,应灵纭抬脚信步走了过去。
快迈过城门时,蓦然凭空出现了一只高大壮实的黑黢黢身影,拦在了应灵纭面前。
“站住!凡入冥间者,必出示令牌。你的令牌呢?拿与我看!”一道粗重声音凭空响起。
应灵纭抬眼看去,原来是守门的阴差啊。
眼前的阴差戴着一副赤面獠牙的面具,身形像座小山似的,直愣愣矗立在城门口,给人一种威严不可冒犯的感觉。
大概是新上任的阴差吧?
毕竟他也算是冥界常客了,寻常阴差见到他,都不敢多瞧他,只会赶忙将自己送入城内,丝毫不敢对他有所阻拦。
应灵纭摸摸下巴,心中猜测着。
不过的确是自己没守规矩忘拿了城隍令,应灵纭也不辩驳,安分守己地侧身站到一旁,以防挡住了后面等着入城的魂。
少生事端是他的做事准则。
看他规规矩矩,不似要惹是生非的模样,阴差也就不再管他,继续核查队伍里的入城资格。
呆看着也没意思。
应灵纭走开一些,瞅准了一块半人高的石头,撩起衣摆随意席地坐下。身子自然向后倚靠着石头,枕着双手,心中继续思索起那件案子,顺便等着看是否有入城的熟人能捎他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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