谪仙

　　柳珩钰被琛幸这么牵着确实不那么害怕了。
　　琛幸拉着柳珩钰径直往里走，琛幸用没牵着柳珩钰的手拍了拍他的手，“别紧张，反正你也看不见鬼。”
　　柳珩钰：“？”
　　柳珩钰感觉被琛幸嘲讽到了，但是确实是连一点紧张也没有了。
　　琛幸拉着柳珩钰穿过了小路，路的尽头进了一个小院子。院子的竹门塌了一半，里边飘着雪，柳珩钰透过半塌的竹门，什么也没看见，却隐约听见了念咒的声音。
　　柳珩钰看向琛幸，琛幸没有说话，抬手推开门。半塌的竹门“嘎吱”一声打开，闪出一片刺眼的白光，柳珩钰一手遮了遮眼睛，等他放下手，一张道符悬在柳珩钰脸前两寸的地方。
　　柳珩钰向后退了几步，被琛幸拽住，等柳珩钰稳住身体，琛幸一伸手抓住符纸，符纸便噌的燃起一团蓝色的火烧了起来，连灰烬都没剩下。
　　柳珩钰顺着道符的方向望过去，才看到一个老道士，柳珩钰认得他，是时川观里的道长，往年祭祀的日子柳珩钰跟着柳老爷去观里交香火钱的时候见过他。
　　老道士站在一个铺有八卦幡的桌前，桌上的香炉燃着三炷香，老道士警惕的盯着他俩一手持的的桃木剑指向琛幸另一手从怀里取出新的黄符。
　　“我不是鬼。”琛幸不喜欢打打杀杀的，趁着老道士还没动手，先解释了一句，又看出老道士不会信，补了一句，“就算我是鬼，你的道行也拿我没办法。”
　　老道士：“？”
　　“你们是什么人？”老道士试探道，他没在琛幸和柳珩钰身上感觉到阴气，符纸对琛幸不起作用。
　　“你还不拆阵法前面就白忙了。”琛幸没回答老道士的问题，上前几步指指桌案香炉里的燃着的三炷香，已经快燃尽了。
　　老道士警惕的后退几步和琛幸保持距离。柳珩钰亦步亦趋的跟着琛幸，看见琛幸手里捏了个手势指向香炉，那三炷香忽的闪了闪。
　　白雾散了，阳光算进院子里，院子里飘着的雪像是柳珩钰的幻觉一样，眨眼的功夫就消失了。
　　老道士见阵法已破便放下了桃木剑。
　　“他相信你不是鬼了吗？”柳珩钰微微踮脚小声在琛幸耳边问。
　　“他只是看出来他道行不如我，防了也没用。”
　　老道士：“？”
　　“确实，你是谁，要干什么？”
　　“他想看看厉鬼，我就带他来了。”琛幸把柳珩钰从背后揪出来，给老道士介绍了一下。
　　“荣阳道长，晚辈柳珩钰。”柳珩钰被琛幸揪出来手忙脚乱的给老道士作揖，尽量表现出一副有礼貌的样子。柳珩钰不确定琛幸带他来看这个老道士干什么，但万一是他的机缘呢。
　　“你认得我？”老道士被叫出名字态度友善多了，至少比被琛幸戳穿自己道行不高要好。
　　柳珩钰解释了一番他家里住在时川城，年年祭祀都去过时川观所以见过老道士，一股脑的还把昨天柳老爷去观里请道士回家做法结果观里没有一个能出外勤的道士的事情一股脑的讲了一遍。
　　荣阳一边听柳珩钰叽叽喳喳但面前还算逻辑清楚的描述一边看向琛幸，猜测不会就是要去给这人做法吧。
　　荣阳刚刚才见过琛幸捏个诀就把阵法破了这事儿。比起自己一整套准备，还有观里几个师兄弟在村子的其他地方一同布阵才好拔除这个阵法。荣阳自认道行上确实没法跟这个看起来才刚及弱冠的小伙子比。
　　“你不是没学过武吗？你跟着他学。”琛幸对着柳珩钰，指了指荣阳。
　　“啊？可他是道士啊。”柳珩钰对道法完全不感兴趣，更何况刚刚才被琛幸说过他连看到鬼的天赋都没有。
　　琛幸说：
　　荣阳原名周阳，40多年前考上过武状元，被皇帝派去边疆监军的山路上赶上下暴雨，山上的滚石把周阳连人带马从山路上砸飞下去了。周阳一路滚下山，练武的身体好，骑得马不知道滚到哪去摔死了，人还还活着，被当时在山里修炼的时川观道士捡走了。周阳醒了之后，捡他的道士说周阳骨骼惊奇很适合跟着他学道法。周阳当时已经是武状元了还想着回去当将军，并不想在山里当道士。捡到周阳的道士说：“你知道你昏了多久吗？军队里给你立的衣冠冢坟头草都比你高啦。”周阳不好回军队接着当将军，只好跟着道士学道法，道号荣阳。
　　荣阳道长听着这个漂亮的年轻人把他上半辈子都快说完了，荣阳都怀疑这个年轻人不是什么道行比他高的世外高人，是自己根本就还在阵法里，这人是阵法里的幻境：“你为什么那么清楚啊？”
　　“刚刚算的。”
　　“阿幸这么远的事情也能算出来吗？”柳珩钰也有点惊讶，虽然早知道琛幸擅长演算，但柳珩钰一直以为琛幸是预言，却不知道琛幸还能算以前的事。
　　“可以，你跟着他学武还有问题吗？”
　　“师父。”柳珩钰非常乖巧，听完琛幸讲荣阳的生平，不疑有他，上前恭恭敬敬道。
　　“？”荣阳看着柳珩钰和琛幸自顾自的聊完就直接拜他为师了，赶紧往旁边挪了一部，避开柳珩钰的鞠躬。
　　“我可没有答应教你……”荣阳的拒绝刚出口，又怕琛幸给柳珩钰出头把自己当鬼刷了，于是捋了一把下巴上的山羊胡子装出一副高深的样子。“你先过来让我看看。”
　　柳珩钰不是很明白荣阳的心路历程，不过听起来像是答应了。
　　荣阳看柳珩钰细皮嫩肉的样子，不像是练武的料子，皱着眉头在柳珩钰的手腕，胳膊，脚踝各捏了捏，表情舒展了许多，觉得柳珩钰根骨很不错，收这么个便宜徒弟应该也不错。
　　荣阳又捋了捋自己的山羊胡子，“根骨很好啊。”
　　“你不是说我没有根骨吗？”柳珩钰听见荣阳夸自己根骨好，第一反应是跟琛幸确认。
　　“我说没有修炼的根骨，又没说不能练武。”
　　柳珩钰跟荣阳拜完师，三个人面面相觑，琛幸把柳珩钰支去把小玉牵回来。柳珩钰觉得这个氛围非常诡异，被琛幸支走好像接到了圣旨，飞快的就出了小院去找小玉。
　　柳珩钰飞奔出了小院子，出了院子，柳珩钰从那种紧张的氛围里退出来才想起小玉不知道自己一匹马待了多久了。柳珩钰沿着小路一路小跑看见了匹枣红色的马把拴着它的树那一圈都吃秃了。柳珩钰寻思着白担心这马了。
　　等柳珩钰慢慢牵着小玉回到院子的时候，里面热闹的柳珩钰想不到。
　　不大的院子里挤挤挨挨的站着四个和荣阳差不多年纪的老道士和七八个小道童，琛幸站在一群道士的旁边，显得好像那个勾引了进京赶考的穷书生被路过的好心道长擒获的狐狸精。
　　柳珩钰牵着小玉被堵在院门口，一手拽着小玉的缰绳，探了半个身子进院门。柳珩钰看见琛幸朝自己招手，撒开小玉略有点同手同脚的走到琛幸旁边。
　　“怎么了？”
　　“他们要把那个厉鬼超度了，你来看看吧。”琛幸掰着柳珩钰的头，看向老道士们中间的祭坛。祭坛上贴满了柳珩钰看不懂的黄符，中间摆着一块八卦镜，除此之外柳珩钰没有看见别的东西。
　　“在哪？”柳珩钰迷茫的扭回头看回琛幸。
　　“……摆了阵都看不见。”琛幸叹了口气，把手里的白馒头塞给了柳珩钰。
　　柳珩钰之前就感觉到荣阳并不信任琛幸，甚至有点害怕，不知道琛幸是怎么在他不在的情况下获得了荣阳等一众道士的信任，还从他们手里拿到馒头的，不过柳珩钰想琛幸既然把自己支开他就不该多问。
　　柳珩钰沉默的啃了两个白馒头，看老道士们围着祭坛念咒，道童远远的退到了院外，祭坛上贴的符咒依次燃烧了起来，八卦镜里射出一道红光。
　　“就是那个吗？”随着老道士们念咒做法，柳珩钰终于看见那道红光里隐隐有一个沸腾般的黑色影子。
　　“嗯。”琛幸点点头。
　　被老道士们超度的厉鬼发现了柳珩钰，一个毫无法力的普通人，红光里的七窍流血的影子突然啸叫着扑向柳珩钰的位置，几乎冲出祭坛，被符咒燃起的火焰烫了回去。
　　柳珩钰猝不及防被琛幸从后面捂住眼睛。
　　琛幸凑在柳珩钰耳边，“没事，别怕。”
　　柳珩钰莫名其妙：“怎么了？”
　　“没事，看不见也是好事。”琛幸放下手，知道柳珩钰完全没被影响到。“回去吧。”
　　柳珩钰：“？”
　　柳珩钰经此一遭，捡了个便宜师父，又发现自己确实完全没有天赋，尽管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但对这个地方也没有什么留恋。
　　柳珩钰等老道士们做完法，跟他的便宜师父告别之后离开了这个破败的院子。
　　“快点，回去还能赶得上吃晚饭。”琛幸坐上马指挥柳珩钰快速穿过小树林爬上到玉山的坡。
　　“你完全不会吃撑的吗？”柳珩钰想起刚刚那两块馒头。
　　“确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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