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温与酒

　　挨到了傍晚时分回到家中，于多温在母亲口中了解到为什么她这么兴奋。

　　原来是因为今天做好人好事在街头送了一个中暑昏过去的女人去医院。

　　结果却发现是周郑的母亲。

　　妈妈是知道周郑和多温彼此曾经的关系的。

　　作为高中同班同学的学生家长，两个人不止一次见过面。

　　而且还互相调侃过是亲家，最有意思的是两个人还加了微信，保持着不远不近朋友圈点赞之交。

　　上一次听到周郑妈妈的名字，还是读研一的时候。

　　于多温听妈妈感慨周郑考研去了H城读金融，在朋友圈看到母子俩的合照觉得时间过得真快。

　　这次遇见纯属是偶然。

　　因为新华区有很好吃的一家农家乐餐厅，于瑶请部门下属主管去吃饭的时候，远远瞧见一群人围着一个倒在地上的人。

　　那女人穿着很典雅的米色大衣，脸色苍白倒在地上，让人吃惊。

　　于瑶凑过去一看，这不是郑妍，周郑他妈妈嘛。

　　对于家长来说，即使过了十年，大家的变化依然不会很大，她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家庭富裕、心思单纯还有些简单的妇人。

　　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身边还没有人陪着，于瑶二话不说就找下属扶起来郑妍，这时候郑妍其实都是能说话的，她只是觉得全身乏力，不太有力气站起来。

　　看到是于多温妈妈，她还感到十分吃惊。

　　不过这很快就变成了感激，等到在车上送到医院的时候，周郑妈妈已经感觉好多了。

　　她十分感动握着于瑶的手，表示下次一定要来他们家吃饭。

　　因为新华区和其他区距离很远，于瑶也没放在心上，只是表示下次一定。

　　等到有人匆匆来照顾郑妍，于瑶才缓缓离去。

　　做好人好事，不留身后名！

　　于瑶隐隐觉得挺自豪，

　　自己就这么见到了“从前的亲家”，女儿如今过得很好，事业有成，婚姻幸福，刚才在车上两个人还聊着说她儿子还没有找到对象结婚，可把她急坏了。

　　本来没有攀比心的于瑶，得意地藏不住，十一点多一点就给于多温打电话让她回来听她的“丰功伟绩”。

　　多温剥了一个丑橘，不知道是谁送的，还蛮甜的。

　　丑橘很好剥开，因为家里不太开火，两个人就着几个煮玉米和一笼小笼包勉强吃了，于多温蛮习惯这样的状态，毕竟自己的母亲长年累月不做饭，做饭了也不是很好吃。

　　等到吃完，于多温才慢慢发表了她的评论，橙黄色的水果汁停留在她的指尖，也不在乎干不干净她还放在嘴里抿了抿。

　　于瑶看到就来气，就上去拍她，嘴里还念着，“恶心死了洗个手。”

　　于多温吐了吐舌头笑道，“不愧是做了好人好事，今天真的要求很高哦～”

　　于瑶被打趣，思路却转到别的话题上了，“周乐怎么不来？”

　　“他来干什么，来吃你的煮玉米啊。”

　　于多温不知道该怎么说，还是给他圆了过去，“而且，他们公司不是有花花节嘛。程序员怎么能够逃得过，电商就是很忙啦。”

　　“真是的，这些花花节、年货节、618，怎么就这么多节日呢，三八妇女节也有，连清明节那个月都有啊，那不是每个月都很忙？再忙你俩也别忘记规划怀孕啊和生活，两个人感情得好好培养。”

　　听到怀孕，于多温又是一愣，心里暗自觉得有趣，人家都快生了，还要你闺女生什么啊。

　　只是面上也不能拂了妈妈的好意，她竟然开始觉得大厂程序员也挺好的，至少在这个时候还能给不回家找到优秀的借口。

　　又在家里住了一个星期，于多温妈妈觉得挺不对劲的，

　　但从小女儿就很有主意，所以也没有说什么赶她回去的话，于多温倒是在家里享受了一段美好的日子。

　　只需要忙忙工作，而且住家里和新华区发改局又很近，只需要坐公交车，都不需要开车了。

　　这日到了局里，于多温还觉得心情不错。只是突然间分管项目办的副局长就敲了敲办公室的门。

　　“进。”

　　于多温抬头看到董局还觉得惊奇，“董局您怎么过来了。”她站了起身，偏向面前的领导，还想要给他泡茶被拦住了。

　　因为项目办是区发改局目前最重要的部门之一，主要负责区里的一些大型项目的管理审批等等。

　　包括一些地标性的公园，也包括之前亚运会的一些区里的场馆等。

　　总而言之负责的东西五花八门，一般来说他们的办公地点就在行政服务中心，偶尔会过来。

　　面前雷厉风行的领导很快说明了来意。综合科是负责统筹的部门：和不同的科室写作组织拟订一些改革方案，推进各项工作计划，经常要组织会议和加班，还有时候参与管理政府投资，需要审批各种立项。

　　甚至学校要涨学费了都要递交申请到发改局，所以整个单位上下都忙忙碌碌。

　　而最开始于多温分到的就是项目办，对于老领导感情很深。

　　听董局说马上明天下午就要开一个项目合作会，比较正式，因为牵涉到了和泰明区合作的产业园区的事情。

　　这个产业园区一大半在新华，一小部分在泰明区。属于两个地方都一起合作的重要项目。

　　新华区的GDP一向来是市里倒数。

　　这次的产业园走的就是智能生态和绿色科技路线，和引入的互联网企业合作，打造最具有影响力的新型产业园区。

　　而这中间刚好又隔着几条河，还有一些附近的村庄，所以两方和互联网公司都很担心污水的问题。

　　因此产业园区内也成立了污水治理办事处，和很多家企业单位合作。同时也在招标想用性价比最高的手段解决后续问题，达成可持续再生的目标。

　　能源和环保一向是市里关注的重点，听完这些于多温还是不太清楚自己要干什么。

　　老领导微微一笑，奸诈阴险地表情透露着一丝丝老谋深算，

　　“多温啊，你知道的我们项目办真的太忙了，这次很多人手都抽调去金星市场的项目了，这个污水处理说麻烦也麻烦。我向你科长和方局长说好了，你应该最近暂时会空下来一阵来项目办帮我盯着项目一个月，一个月后我就放你。”

　　一个好的人才到哪里都是稀缺，方局长是综合科的直属领导，

　　只是还有两三年就要退休了，多温明显感觉到这一年来领导的“散漫”，

　　公务员退休前的摆烂让人羡慕。

　　听明白了全部流程，于多温只能头皮硬着上岗，送走董局后，马不停蹄和科长、方局确认了情况，了解了自己的借调时间。

　　但实际上综合科经常也会和其他科室合作，做好项目办的工作，实际上于多温也得做好综合科的其他活。

　　一个人干两件事还没有额外工资，

　　但于多温觉得不亏。

　　一开始离开重点项目办来到综合科，科长就和自己强调过关于综合科的重要性：

　　和办公室处理大部分行政事务存在一定差异，综合科对于所有的局内事务和项目的了解程度更高，

　　隐居在幕后，默默付出，持续关注全区经济运行态势，分析宏观经济形势，进行宏观经济的预测、预警和监控，

　　对经济运行中的重大问题提出调控建议；负责提出全区的经济社会发展目标，并跟踪管理；

　　负责全局综合性文稿的起草工作。

　　最重要的是，大家都说，来了综合科升职快。

　　你看，确实如此。

　　于多温新官上任，但是实际上对于重点项目办的事务其实也挺熟悉的。

　　她工作现在得半天去行政服务中心，半天再回到局里起草一些文件稿件。

　　像牛一般耕地，累死还没有什么办法抱怨。

　　第二天的会议是在局里的中等会议室进行，办公室的同事已提前准备好了会务需要用的立牌和茶水，谢了谢办公室的朋友，于多温抱着打印完的文件回到了会议室。

　　此时就听见后面董局爽朗的笑声，一个西装笔挺的中年男子沉稳地走着，两个人距离很接近。

　　于多温远远瞧着应该是污水处理的竞标成功的公司代表。

　　后面还跟着一个人，还有一些项目办和其他有关单位的同事。

　　于多温得体地站在门口，听董局给自己介绍。

　　只是看到后面的人时，她不自觉的僵硬在原地，

　　拜托我不会这么倒霉吧。

　　明明上周的见面就已经觉得离谱了，今天还能这么快就遇见也是吃惊。他不是住在泰明区，怎么最近总在新华区遇见。

　　周郑也没想到于多温在这里，看样子还是项目办的成员。
　　之前听说她去做综艺了，怎么现在做了公务员。

　　各怀鬼胎、心底不安，两个人每次相遇都心思很重。

　　但是这样的场合确实不能失态，友好地点头示意后，于多温招待后续的成员入座。

　　周郑看着穿梭在会议室的女人，她已经变得很成熟得体，而且经验丰富地对待每一个人，对于同事她会微微倾靠然后耳语嘱咐一些事项。

　　对于其他领导她满面春风笑得十分动人，圆圆的脸上犯着些许红晕很吸引人，让人觉得亲和力很足。

　　等到泰明区的代表入座后，这次会议不紧不慢还是进行了两个小时。

　　其实事项之前都确认过，这次只是补充。

　　于多温临时上阵，只能边做笔记边思考，才算是勉强跟上，

　　但是工作三年多可不是白干的，她也能听出董局和泰明区的办事人员对于合作的公司的满意，虽然有顾虑，

　　但是双方也能看出合作的决心。

　　在解决了需要重点关注的事务后，会议终于结束。

　　已经到了晚饭时间，目前的公务员系统是很严格的，一群人拒绝了吃饭的邀请，

　　发改局一群人从容不迫地送各位代表、领导和工作人员离开。

　　于多温松了口气，

　　刚才很多次她都和周郑对上了视线。

　　但她很快就把眼神转移，在这样正式的场合中，任何一点苗头都必须掐断。

　　更何况，两个人现在完全处在不能够私下过多接触的关系里，还是少联系为妙。

　　很快就过了下班时间，董局匆忙嘱咐了一些起草的事务，于多温又听科长布置了一些任务。

　　好不容易能够下班就已经七点了，她整理完桌子上的东西，关了灯，将办公室的门锁好。

　　她今天背着一个很重的托特，是某家的经典款式，很能装，但是非常大也很重。

　　她很少买奢侈品，这个包是好朋友泰梨去年从欧洲旅游的时候，给自己送的生日礼物。

　　于多温虽然很少买，但是却很珍惜，也会偶尔背背，

　　对于一个消费水平不高，物质需求并没有很强烈的人来说，这也不算超标。

　　走到单位门口她才发现大家几乎都下班了，整栋楼也就他们综合科还点着一盏灯，她琢磨着这个位置应该是科长吧···

　　真的太惨了，她感慨。

　　今天突然在傍晚下了薄薄的雨，

　　倒霉的是她不仅因为住在家里没开车，而且还没带雨伞。

　　要走到公交车站也得七八分钟，这不得淋湿···

　　默默忽视保安室大爷同情的目光，于多温把自己的昂贵托特抱在胸前，就像是学生时期抱着书包那样，

　　为了避免托特和里面的文件淋湿，她走地很狼狈又很小心。

　　一双小皮鞋就快要踏上前面避无可避的水坑时，她感觉到头顶上撑了一把伞。

　　是周郑。

　　只看见眼前的男人一双幽深的眸子死死盯着自己的淋透的头发，明明是男人，但是眼睫毛却长得让人十分羡慕。

　　伞下一片漆黑，灰暗的路灯光线下于多温看不清对方具体的表情。

　　明明是很熟悉的人，但十年过后，依然会觉得非常陌生。

　　她知道是他，又很害怕是他。

　　他留在这里是为了等我吗？她胡思乱想。

　　男人有些不耐烦，“于多温，和我吃饭吧。”

　　于多温心里颤颤呼呼，心跳狂响不止。

　　她感觉到自己的手腕被扣在了伞上，只差一点两个人就完全会握在一起，明明是一起打伞，却变得那么暧昧。

　　光线下她的眼睛像是蝴蝶一样忽闪忽闪，

　　周郑觉得，他真的有些多管闲事。

　　上周听到母亲说了她被送到医院的事情，他都惊讶在同一天母子俩都有这样的相遇。

　　索性，母亲是因为血压太高导致的不舒适，在休息和调养过后已经恢复如初，但是母亲不停在他耳边说，要谢谢人家，多亏了人家等等。

　　让他觉得心烦意乱，

　　尤其是当母亲羡慕地酸溜溜说，于多温已经结婚四个月了，哪里像是我不争气的儿子连个女朋友都没有。

　　听到这话他忍不住就想反驳说她都离婚了，都离婚冷静期了。

　　但他和于多温一样，默契而又不自知地保留了这个秘密，

　　这个在那天下午遇见对方的秘密。

　　“啊”

　　“我是为了我妈妈，想谢谢你，我们吃个饭吧。”

　　周郑最擅长对着别人微笑，但他今天真的有点不太好发挥。

　　“不用。”

　　于多温松了口气，这是她今天最紧张的时刻，吓死了，幸好是因为妈妈的事情。

　　“不管是谁，我妈看见了也会帮忙的，而且，阿姨还好吧。”

　　“嗯，还好，高血压。”

　　周郑没有过多解释。

　　于多温觉得他实在有些冷漠，不是说是为了妈妈感激她们吗，怎么还这么不客气。

　　她变扭地想要从伞下抽身，但男人又一把拽住了她，“别动。你就和我吃个饭，请客而已，你不会不同意吧。”

　　明明是请客，怎么搞的像是我欠他的。

　　于多温嘟囔着。

　　“我们俩现在牵涉到一个项目里，还是别吃饭了，怪尴尬的。”

　　男人觉得很好笑，现在又找到了新的理由拒绝，

　　“没事，我不是这个项目的主要代表，而且，看你的样子也不是完全负责对吧。”

　　他神色突然暗沉了下来，一双漆黑的眼睛里有着于多温看不透的意味，“你都结婚了，安心，我不会用美人计。”

　　于多温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两只眼睛充满了不可置信和你在说什么鬼的表情，还是那么好猜透啊。

　　我结婚了怎么了，难道我不结婚你还要用美人计哄骗我信息？？

　　真是搞笑！

　　一下子情绪没收住，我们落落大方的于多温女士被这个拙劣的激将法击中了。

　　她还是没有摆脱，上了周郑的副驾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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