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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琴圣手
风清穆自昨夜起便一直心神不宁,回房后约莫过了寅时才得以浅眠。等到晨醒时候,雅儿已经出门去药铺了,只有阿虎在前院拾掇马车。
“好端端地牵马车出来做什么?”
阿虎这才看到风清穆朝他走过来。
“娘子醒了。昨晚的事情雅儿都和我说了,您别怪她,都是我出的馊主意。”
“我没有怪她,倒是你,若你当真学有所成,日后也定有机会指点于她。我现在担心的还是你明年乡试,住持都准你入寺授习,怎么就非要下山回来……”
阿虎咧嘴笑了,露出一对虎牙。
“反正都是背书,我待在娘子身边背得更快呢!”
“那好,我问你,这会儿你不温书,拾掇这马车做什么?”
“娘子,城外的米大郎今早来过一趟,说弹琴的路先生夜里没了。他说您要是也想去郊外吊唁,就等他顺道家去的时候,可以替我们赶车。”
“路公复死了?”
古琴圣手路公复从来都是独自一人住在郊外的小院,既偏僻又冷清,但风清穆带着阿虎和雅儿驾车来的路上,竟也遇上了不少从城内外赶来吊唁的百姓。
“风娘子,刚刚那人好像是望宾楼的欧阳老板。”雅儿掀开一侧帘子,看着欧阳泉落寞走远的背影说道。
“他怎么连马也没牵一匹啊?就这样走回去得花不少时间呢。”阿虎也好奇地凑过去看。
风清穆并没什么心思关注擦肩而过的欧阳泉,她从一听闻路公复的死讯后就开始心绪难安,急忙托人去药铺把雅儿叫回家,然后三人便一同来了这郊外。
雅儿推了推阿虎,又开始帮他梳理缠在发髻上的黑色发带。
“可是风娘子,您让阿虎来便是了,为何连我也要一起捎上?我新熬的那味药还炖在灶上呢。”
“因为五年前,我偶然听见路先生弹奏的一支琴曲,才寻着音上了石桥山。”
雅儿正绑着发带的动作突然顿住,试探地问道:“便是那次?”
风清穆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地叹了一声。
“若真要论起来,我与你之间的缘分或许也该感谢他。药煮坏了重做便是,这人没了,人情却是再也还不上了。”
路公复生前居住的小院四周都挂满了丧幡,随风飘荡在空中,显得气氛更加悲痛寂寥。只是院门前已经栓了好几匹官马,刺史府上的几人正站在门口,似乎还有一些争论声音传来。
米大郎长“吁”一声将马停下,待停稳后又扶了踏板让三人下车。
“你在城中值了一夜,就早点回家休息,回城我自己驾车便是。替我同阿妩问好。”
“郊外路不好走,风娘子您自个儿路上小心。”再往西不远处便是米家院子,于是米大郎便先行一步。
风清穆走到路家院前时,先前正说着话的那四人已经看了过来。
“见过熊刺史、罗长史,还有苏司马和卢参军。”
“风娘子也是来吊唁的吧?”熊刺史说道。
她点了点头,又推了推阿虎。
“阿虎见过熊刺史、罗长史、苏司马、卢参军。”阿虎只好一字一句地念道,然后见了一礼便往屋里走去。
“我让阿虎替我进屋去上一炷香。”她看向独自走向屋内的小人儿背影,“我虽然算不得路公这样的名士之友,但也还是有些渊源。”
“既如此,为何风娘子不一同进屋?”
风清穆望着说话的男子,正是新上任不久的苏司马,此前她只在望宾楼见过一回。
“苏司马刚来南州,或许有所不知,我背负的名声算不得好听。”她展颜一笑,“倒不是我自惭形秽,只是这逝者已逝,就没必要又去坏了生者的心情。”
“我听风娘子话里的意思是,现在这屋内的人似乎与您关系交恶啊。”
他倒是一针见血。
风清穆也不回避,大大方方地说道:“我铺子里能挣钱的都是一些附庸风雅的生意,自然讨不得多少尊重。实不相瞒,就在半月前,我还与钟、冷两位名士闹了些不愉快。”
她并未察觉到的是,这句话说完后,似乎引起了另一人的注意。但是那人在开口前,又被苏司马的话堵住了。
“两位名士深明大义,风娘子莫要介怀。”
“是啊,想必他们定会理解风娘子前来哀悼的心意。”熊刺史也补充着说。
就在一团和气的对话即将结束时,阿虎突然从屋里奔了出来,急急忙忙地去拉风清穆的手。
“娘子,钟先生一听见琉璃二字就要发脾气,可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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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你这个小脑袋瓜怎么背书灵光,用在其他地方就不行了呢?”风清穆揪着阿虎的衣领就提着他往车上送,一边还在抱怨刚刚的事情。
“我让你见机行事,意思就是看着人家的脸色,咱们说越多错越多。好好地给路公上个香,你怎么还被撵了出来,多丢人。”
“我又不是故意……”阿虎觉得自己太委屈了,“明明是冷大诗人先提的,说颜老夫人把您送的琉璃宝珠放进了颜先生的棺木里陪葬,我都什么还没说呢——”
“唰”的一声,风清穆把车厢的布帘给拉上,坐上了驾车的位置。
但是阿虎还有话没说完,就只能隔着帘子凑在她身后继续说:“娘子,谁能想到钟先生竟会那样生气,非要说什么是娘子居心不良,昧着良心连死人的钱也要赚。可是咱们也没收颜夫人的钱啊!”
雅儿也忍不住了,她这回是替阿虎说话:“我看明明就是他们心胸狭隘,妄加揣测,要我说,咱们今天也都不该来。”
风清穆独自握着缰绳驾车,默然不语。
“还有那个高高大大的卢参军,盯着我的时候,我都不敢说话了。娘子,这些人都不好,我不喜欢,咱们以后都不要和他们来往了,好不好?”阿虎还在赌气。
倒是雅儿更公正一些:“人家那是询问犯人习惯了一副威严的样子,他只是想问问你在屋子里发生的事情。”
“那他也可以慢声细语地同我说的,干嘛都凶巴巴的样子。”
“那卢参军本来就长得凶巴巴也不行吗?”
“可是苏司马长得也很严肃,但是说话的时候就不像那样!他还夸我懂事,说我讲话有条理呢。”
“都照你这么说,那风娘子也别做生意了,难不成客人来店里看货讲价的时候还都得顺着你的心意?”
“我……我又说不过你。”
风清穆越听越离谱了,只好出言替他们结束这个话题:
“好了,这些事都过去了,还耽误了这些功夫。雅儿,你去药铺前先去把店里的告示摆出来,就说我今日不适,歇一天。”
“阿虎直接回家温书,我还有些事情要出去办,若回得晚了你就去找雅儿一起留在药铺里用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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