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七短篇合集

　　5.

　　自那以后，黄石知趣地退回到自己的生活里，备课，上课，下班，一切都按部就班。但一回到家，看到空荡荡的房间，四面白墙，脑子里无时无刻不是那个明亮的男孩。

　　黄石实在是骗不过自己，过了段时间又回到蓝爵，专门去看他。

　　不为别的，仅仅为了他一个人。

　　节目结束，热闹的舞台中央，当丹尼尔表演结束从台上走下来时，他又看到了那个有好几天没来的人。前阵子都没来，还以为他不来了呢，看到他还守在原地，心里多了种奇妙的安全感。

　　当那一双澄澈的大眼睛看向他的时候，黄石不可抑制的心里错乱了好几秒，他慌乱了起来。他明明知道的，这是一种这个年纪本不应该有的悸动。

　　黄石鬼使神差地跑到后台，只为能多看看他，鼓起勇气去跟他搭话。

　　丹尼尔很开心就回应了，他当然认识这个人，每当自己有演出，这个人总是雷打不动坐在台下相同的位置，手里端着杯长岛红茶，愣愣地看着他。动机太明显了。
　　就连同事都知道有这么一号人存在，甚至还有开他玩笑说，看，又一个。

　　丹尼尔好奇，那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所以每次上台，舞台上的丹尼尔也在悄悄注意着他。

　　每一次，那束看向自己眼神，和一般的追求者不同，没有赤裸裸的□□，有的只有纯粹的欣赏跟肯定，这让他好奇，这个人到底怀着怎样的目的来这儿看自己？

　　经过这谢事，丹尼尔也对面前这个人产生浓厚兴趣。

　　6.

　　大学里，师生之间传递着这么一个新听来的八卦，你们知道吗，我们学校著名铁树开花了，说完，周围几个人都在偷笑。

　　黄石最近常常往蓝爵跑，丹尼尔下了台，只要还有空，总会和黄石一起喝一杯，顺便聊聊天什么的，往来多了以后，也就熟稔起来。碰到自己轮休不用上台，丹尼尔也会提前给黄石发条消息，告知一声。

　　丹尼尔发完消息放下手机，忽然想到，这不是坐实了黄石来蓝爵就是为了看自己吗，这也太……想到这儿，丹尼尔难得的脸红了。

　　这天晚上。
　　黄石终于忍不住，问了丹尼尔：“‘丹尼尔’这个名字很特别，是你艺名？”
　　“这不是废话。”
　　“那，你的真名叫什么？”

　　这把丹尼尔给问倒了，他已经有很久没用自己的真名，叹了口气，一字一句地回答：“贺小年，祝贺的贺，你呢？”

　　很讽刺，虽然跟着母亲姓这个姓，但他却觉得自己生命里没有任何值得庆贺的事。

　　“黄石，石头的石。”

　　从那天开始，贺小年知道了他叫黄石，方脸，戴着一副黑框眼镜，个子高高的，再普通不过的名字和长相，丢到人堆里都再难找出来，工作是大学老师，每月领着微薄的薪水。

　　虽然也才刚认识没多久，算不上多深的关系，但黄石见不得贺小年在酒吧做的那些表演，某天终于忍无可忍，和他说起这件事。

　　“小年，你要是有困难可以我帮你，你可以不用去做这些，大好的年纪，干什么不好。”
　　“帮我？说得好听，以前也有人对我说过同样的话，但是那个人不会再回来了。贺小年像是想起什么伤心事，说起这句话的时候眉头紧皱。
　　“管他过去干什么，你现在不是有我吗？”

　　不是有我吗，贺小年听到黄石这句话，心跳漏跳了一拍，这算什么，算是表白吗？

　　7.

　　知道黄石是个大学老师之后，贺小年毕竟还年轻，起了捉弄他的心思。

　　贺小年染回了黑色头发，取下耳钉，穿上卫衣、牛仔裤，找了一个空闲的日子，偷偷跑进他任教的大学里，到处找路人打听。

　　几个学姐走在路上，看到这个新来的学弟长得还挺好看，忍不住上前回答和他搭话。
　　“请问有什么能帮忙的吗？”
　　“那个，我想知道，黄石现在在哪儿？”

　　贺小年也不懂，他只知道黄石的名字，别的一概不知。好人做到底，学姐掏出手机查到黄石是哪个学院的，今天刚好有课，完了还告诉他路该怎么走。

　　告别了这几位好心的路人，贺小年直奔黄石所在的方向。

　　教学里某间教室里。
　　贺小年猫着腰偷偷溜到教室后排，此时正是早上第一节课，沐浴在清晨的阳光之下有种懒洋洋的舒服。他躲在阴影里太久了，久到都快要忘记晒太阳是种什么感觉。

　　暖呼呼的，身上的阴霾一扫而光。

　　课堂上的内容贺小年他听不懂，但这不妨碍他享受这种感觉。

　　讲台上的黄石穿着他从没见过的正装，头发梳得整齐，看上去倒也人模人样，根本看不出来会去蓝爵这种地方。

　　过去，是黄石在台下，望着他，而现在台上站着的人换成他，台下的那个人变成了自己，两个人奇妙的调换了一个位置，原来看着别人是这样一种感觉。

　　贺小年一手支着下巴，斜着头，坐在椅子上看他讲课。黄石这会儿旁征博引，把要点分析得很透彻，还贴心地把课本知识点和之当下市场需求相结合，底下的同学们听得很认真。阳光从窗照进来，光是这样看他讲话，都觉得有意思。

　　料是谁也不会发现教室里多了个这么一个人。

　　除了他。

　　虽然换了发色，换了衣服，但黄石还是一眼就能认出坐在后排的他，蓝爵酒吧的那个人，讲课讲着讲着中断了几秒。坐在底下同学面面相觑，还以为他怎么了。

　　黄石捧着书本愣了几秒，回过神来的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他一紧张就下意识做这个动作，曾经以为自己心无波澜，原来人心这么容易就被搅乱，一个眼神就足矣。

　　8.

　　和这个圈子里的很多数人一样，这个年纪的黄石也曾经有过几段露水情缘，有酒店前台，有电台DJ，公司白领，但都不是良配。在这个圈子里，里哪里敢奢望什么爱情，配谈什么地久天长，能够遇上一段短暂的热情都已经算是幸运。

　　但认识贺小年之后，黄石破天荒的对一份长久的感情有了非分之想。

　　这天，阳光特别好，下了课，黄石收拾好讲台上的东西，走到后排，捅了捅睡死过去的的贺小年说：“醒醒，走，我请你吃饭。”
　　“吃饭！好啊！”贺小年立马醒过来，擦了擦嘴边的口水。

　　学校附近的快餐店。
　　贺小年端着一盘子饭菜，和黄石坐在学校附近这家小饭馆里，四周挤满了刚放学的学生。

　　饭吃到半，黄石喝了口汤，假装不经意地问：“你有空不陪你男朋友，整天跑我这里来干嘛，学校又不好玩。”
　　“你说清楚，谁是我男朋友？”
　　“还能有谁，就你们店里那位主唱呗。”
　　“他啊，我们就是一般朋友，他可是直的，人家还有小女朋友呢，手头缺钱就跑来兼职了，你怎么会以为他是我男朋友？”贺小年说完，眨巴着一双大眼。
　　“我就随便问问，没别的意思。”黄石听完在心里高兴坏了，知道他和主唱只是朋友关系以后，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心情瞬间大好，恨不得爬上椅子，站到桌子上，跟全天下的人分享这个特大好消息。

　　“小年，再给你加根鸡腿吧，长身体的时候就要多吃。”
　　“够了！你想撑死我啊。”
　　“等吃完饭，咱们不如……”
　　“好啊，我还没看过呢。”

　　从那以后，不是黄石来蓝爵来看他，就是贺小年主动到学校和他见面。

　　天气好的日子，两人吃完饭就围绕着大学湖边小路散步，林荫小路上没什么人，只剩鸟叫的声音，湖里游着几只白天鹅，伸长脖子，脚掌划水。

　　这段时间，两人恨不得天天黏在一起，对方也都有了更深的了解。

　　某一次，黄石等待贺小年表演结束以后，来接他回家。贺小年坐在化妆镜前，看到黄石便开心地冲过去抱住他。

　　在回去的路上，两人有说有笑，而快乐的时间总是短暂的，马上又回到家门口了。

　　一起走的这段路已经不足以解相思之苦。贺小年又跟着黄石进到小区里，又来到楼下。

　　贺小年背着手走，时不时看向他，眼神里充满了温柔。

　　两人止步于楼梯口前，实在是没法再往前走了，不知是今晚夜色下的小年太魅惑人，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黄石终于鼓起勇气，说出那句准备已久的：“要不要，到我家里坐坐？”
　　“好啊，反正我回去也是一个人。”

　　两人走进玄关，灯还没开，房间里一片幽暗。

　　黄石看着小年，心里七上八下。

　　“开关在哪儿呢？”贺小年手在墙上摸索着，忽然发现他在看着自己，不明所以的他疑惑了那么一下，光斜斜的照来，眼神湿漉漉的，好似一头小鹿。

　　黄石仿佛被闪电击中，忽然很想捧起他的脸，就这样狠狠吻下去，吻到窒息，好好尝尝这柔软的双唇是个什么滋味。

　　“你怎么了？”贺小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黄石在脑海里天人交战，不可以！绝对不可以！你可是成年人，不能用成年人的身份带坏小孩，占人家便宜。

　　挣扎到最后，还是理智占了上风。

　　在这样暧昧的氛围之下，贺小年见对方没了动静，也想自己主动亲近对方，忍不住凑上前去，两人距离只剩最后十几公分。
　　最后，还是黄石直起身子，主动拉开距离，只刮了下他的鼻梁，说：“等你成年以后再说吧。”
　　贺小年摸着鼻梁，噘着嘴，不服气：“大人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多长几岁吗。”
　　“没什么了不起，但也要等你老老实实等着长大。”

　　过了好一会儿，小年的嘴还是嘟得高高的，抱着双手，一副不好惹的样子。黄石没有办法，想尽办法，哄了半天。

　　虽然这一次是理性暂时占领了高地，但是感性的漩涡早已将黄石包裹，让他逃也逃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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