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时间 25年7月29日 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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魇魅之月

作者:清烟结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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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初见


      这天清晨,店小二大虎像往常一样早早地开了店门,挂好今日供应的菜单,开始准备一天的工作。
      天才蒙蒙亮,春天特有的凉气伴着雾飘进温暖的客栈,让大虎冷不丁打了个喷嚏,却仍然不影响他的心情愉快。
      一年之计在于春,一天之计在于晨嘛!大虎伸伸吸进春天冰凉的清香,整好自己的衣帽,挂上招牌式的笑容守在店门口。

      远处走来一个人影,听脚步声,以大虎多年经验的判断,这是一个会进店里来吃饭的主顾。他立刻出门吆喝道:“客官!客官里边请!来用过早膳吧!”

      来人的步子顿了顿,似乎是犹豫了一下,接着,慢慢向大虎走来。
      大虎这才看清来人的样子。

      那是一个十分俊俏的小公子。粉雕玉琢的一张脸,配上少年般纤弱的身材,周身都是逼人的灵气。他背着一个看起来很大恨重的行李,脸上却没什么疲倦的神色,怀里抱着一个白团团的东西,一双清澈的眼睛有些探寻地望过来。

      大虎的心咯噔一声,仿佛卡住了一般,但是旋即又扑通扑通地狂跳起来。若不是大陈美貌男子实多,其中貌似女子的也不在少数,这小公子的一身装扮,立刻要被认为是女扮男装了。

      虽然大陈男风比较流行,不过大虎一直坚持只喜欢女人,于是一阵悸动之后,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与对待所有客人一样(至少他自己这么认为)招呼这位小公子入席。

      “不知公子想点些什么?本店早膳有粥、豆浆、馒头、馍馍、油条,还有些清淡雅致的早点,全写在板上了。”

      小公子把包裹一放,抱着那白团团的东西,看了看挂在柜后的木板。
      “水晶虾饺……吃腻了……蜂巢糕……唔……”他轻声念着,有时候点点头,有时候摇摇头,大虎心里七上八下的,只好也跟着点点头,摇摇头。
      过了好半天,这位小公子终于仿佛下定决心一般,转过来对大虎道:“我要一碗粥和一个馒头。”
      大虎一愣:“就这?”
      小公子不满道:“不行吗?”
      大虎忙不迭地点头:“行,行,小店这就去准备。”

      看了半天,还以为会点些什么板上都没有的菜,没想到,稀饭馒头就打发了,莫不是这小公子看起来不俗,其实是个穷人?

      大虎忍不住回过头去又看了那小公子一眼。
      从身上的衣服看,不是大富,也是小康啊。

      没错,这小公子,就是夜里离家出走的易雪梨。她给自己换了一身男装,打包了行李,花了一个晚上从城东逛到了城西,虽然不怎么累,但是肚子已经饿了。
      白兔从她怀里探出一个脑袋,东闻闻西嗅嗅,什么有趣的也没瞧见,最后蹭了蹭自己的耳朵,嚼起雪梨的袖子来。
      “唉唉,把你忘了……店家,店家!”雪梨把袖子从兔嘴里抢救出来,喊道,“在给我一盘洗干净的,不带水的青菜叶子!”
      “好嘞!”大虎应了一声,吩咐厨房的伙计洗菜叶去了。

      客栈里的早膳自然是不如家里的好吃,然而雪梨从来也没有吃过馒头,觉得新鲜,竟然也吃得很欢,就在她和兔子忙着饕餮美味(?)的时候,街上往返的行人也渐渐多了起来,大虎的吆喝声吸引了一群来吃早饭的客人,其中有几个老主顾的,还和大虎以及其他陆续起来的伙计唠唠嗑,气氛一派祥和。

      雪梨啃完了馒头喝完了粥,又要了一壶茶来,坐在店门口看人来人往。自打换完牙,她就再也没出过易香阁的大门,外面的街市是个什么样子,她完全不知道,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她舍不得立刻就走了。

      原本空荡荡的街道,门板陆续被掀开,小摊小贩推着自家的小车开始做生意,早起买菜的丫鬟伙计已经回家很久了,而孩子们狼吞虎咽地吃完自己那一份,兴奋地跑到街上你追我赶,围观各种各样的糖人和糖葫芦。

      坐在雪梨隔壁桌的两个老大爷正在说着闲话,到了他们这个年纪,八卦都是日常娱乐了。

      “昨天晚上,你听见靖王府的动静没有?那光明明灭灭的,我好像还听到什么爆炸的声音了。”
      另一个点了点头,道:“听说,靖王爷这一趟病了许久了,都不见好,是妖怪作祟。世子请来了天师除妖,看来确有此事了。”
      “只是这世态本就炎凉,还有妖怪作祟,连皇亲国戚也这般,寻常百姓的日子,不好过啊。”

      雪梨竖着耳朵听,摸兔子耳朵的动作也慢下来了。

      “今天早晨,我隔壁的张婶,就是王府后门出了拐角那户,跟我说,她大半夜就看到王府抬了人出来,横的,还是两个呢。”
      “横的?难道王爷他……”
      “嘘,可别乱说。王爷洪福齐天,我想,大概是那妖怪的尸首。张婶说那两个给人抬出来的,分别乘了两顶轿子,直就往碧觞山的方向去啦,那山里供着阿弥陀佛,空静方丈佛法无边,叫人运过去,一定是镇住,或者供养起来了。”
      “就算一个是妖怪,那另一个又是谁?”雪梨忍不住插嘴问道。
      老人很自然地接口:“自然是那天师呗,人妖大战两败俱伤,据说,也没人瞧见那天师从王府出……呃?”
      老人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陌生的小公子,插进了自己的话茬。
      “也可能,是有两个妖怪,天师除了妖,在王府里休息一段日子,也很正常啊。”雪梨认真地托着下巴,征求两个老人的意见,“你们说是吧?”
      两个老人捣葱似地点头。

      “小兔子,外面的世界真有趣啊,我们以前老是呆在院子里,亏大发了。”离开了客栈,雪梨在集市上逛荡起来,心情无比愉悦。她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在城东制造了她出城去的假象,现在易夫人的搜人队伍大概已经在浅丘附近打转了,在西城呆个一两天,她就可以真正走出燕平,到外面的世界去为她娘找一个如意女婿。

      一想到有两天都能呆在这个有趣的地方,雪梨的心就雀跃起来。

      “李夫人。”
      “先,先生您……”

      正逛荡着,一个妇人惊慌的声音传入雪梨耳中,寻声望去,只见声音来源处人头攒动,一片嘈杂,好像有什么事情发生。雪梨眉梢一挑,把兔子往怀中一塞就挤了过去。

      人群中,一个身材高挑的中年男人正握着一个美貌妇人的手,那妇人脸色苍白,惊慌失措,全身颤抖,看着那男人的眼睛里已经满含泪水。

      “发生了什么事?”雪梨悄悄地问旁人。
      “不知道啊,只听见这妇人突然就大叫起来。”

      “李夫人,令先夫所言不可不从,您与令先夫房里床头所存鱼精之目乃大凶,致使令先夫伤寒久治不愈,最终亡故。夫人将那鱼目交托于我,燃香闭门三日,着令全府上下斋戒,不得进一丝荤腥,日落五分主仆,即回房内休息,府内任何动静不可出自己房门,三日之后,一切方可转危为安……啊……嘶……”那中年男人突然放开了妇人的手,踉跄后退两步,口中喃喃道,“是这样吗?原来是这样吗?”
      他抬起眼,看着眼前苍白的妇人,悲伤地说道:“令先夫告诉我,那鱼目……夫人已经带出来了吗?”

      围观的众人“咦”了一声,齐刷刷朝那妇人看去。
      那妇人抖得像筛糠似的,颤巍巍从怀里摸出一颗闪闪发光通体晶莹的珠子来。
      围观的众人立刻都钦佩地“哇”了一声。

      那中年男人接过珠子,又交代了些斋戒事宜。而李氏夫人早已被他骇得神不守舍,风中凌乱,男人一交代完,她就带着身边几个随从丫鬟,慌慌张张地回家去了。
      男人从行囊里掏出一个精致的木盒,将夫人交给他的那颗灿若明珠的鱼眼小心地收起来,起身看到众人还在议论纷纷,弯起嘴角给大家一个微笑。这下,围观的人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几个比较礼貌的还朝男人点头致意方才离开,雪梨迟疑了一下,心里虽然觉得有趣,不过跟陌生人打招呼她还是没什么经验,也打算跟着走,却听到那男人唤了一声。
      “这位小兄弟。”
      雪梨应声回头,只见那男人叫住了自己旁边的一个瘦瘦小小的少年,心里顿时有些失望。
      “小兄弟,你要找的那样东西,被你丢在屋后的草棚里了。”那男人发现雪梨的目光,友善地对她笑一笑,然后开口对少年道,同时诡谲地眨了眨眼睛。
      那瘦小的少年脸上一滞,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红,最后涨成一个红柿子搬道了一声谢,慌慌张张地走了。
      雪梨一阵好奇心作祟,忙不迭地跟了上去。

      只见那少年拐了两拐出了城,迅速抄了小路奔进一户农舍,在后院的草棚里东翻西找一阵,摸出一个红色的香囊来,脸上紧张的神情立刻松弛下来,还露出了幸福的微笑。
      原来是哪家姑娘送给他的定情信物,雪梨不禁叹服,心里对方才那个中年男人生出几分信仰般的崇拜来。

      “呐,小兔子,刚才那个男人,好厉害啊,”从农舍偷窥而返,雪梨急匆匆地踏上回城的路,“现在回去,不知道他还在不在那里,呐,小兔子,我们去认识第一个新朋友好吗?”
      她怀里的兔子眯着眼睛,嘴里嚼动着,对她的建议没有反应。
      “要快啊,不然说不定就走远了……”拨开一丛树枝,跳过一块石头,雪梨喃喃着打量起周围来。
      “……”
      “呐,小兔子……”
      兔子的耳朵动了动。
      “我们,在哪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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