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生

　　洗漱沐浴完毕，姜未淯换上同姜未锦同色系的黛青色上衣，但是下身的罗裙却是比烟色略浅的淡青色，原本不是很长的长发简单梳成螺髻，只用一根白玉的簪子固定住。沐浴换衣时姜未淯意识到之前姜未漓所说的检查是什么意思，在她刚刚洗完澡，妍墨就上前在她身上检查一番，看到她前胸冷冻血管瘤的痕迹时微微顿了下，然后又检查了她是否为处女。不过她似乎对于姜未淯脖子上戴的玉如意没有在意，随即就开始帮助姜未淯换衣服，然后梳发。姜未淯庆幸自己在国外一年多没有剪头发，将近及腰的长发可以挽成复古的发髻，不然岂不是不伦不类。室内虽然比较复古，但是仍旧可以看到现代的痕迹，包括墙角落的插头，以及顶上装饰成挂坠的顶灯。桌面上也有做成蜡烛以及油灯形状的台灯，亮度也十分合适。洗漱完毕，走出房门，妍墨给姜未淯披上一件厚厚的长披风，看起来似乎是白狐毛或者是兔毛的领子和帽子，让本来感觉穿的十分单薄的姜未淯瞬间温暖过来。
　　刚刚转角，姜未淯就被一个熟悉的身躯抱了满怀，姜未玓穿着同色的上衣和裙子，外面披着类似的披风，梳着丫髻，道：“三姐，好好玩，你看这个衣服穿起来好新奇，我从来没穿过这种衣服！”
　　“你喜欢吗？”
　　“嗯，非常喜欢，穿起来也蛮好看的，三姐你穿起来也很好看，你有手机吗？拍下来给妈妈看看？”姜未玓十分兴奋，伸手就在姜未淯身上翻找起来。
　　“没有，进门前所有的东西都丢在我们来时的车上了，我现在什么也没有。”姜未淯无奈，来到这边似乎就要和家里面断开联系，家里带的东西除了她脖子上面的玉如意之外，其他的全部都被收走，姜未淯问起来妍墨也只是说就是家族大院的规定，所有人都没有电子设备。姜未淯对此还郁闷了一会，毕竟作为一个网虫的她没有手机，没有电脑，没有网络是非常要命的事情。
　　“好吧，那只能去问问其他人看能不能借到手机。”姜未玓不情愿的撇撇嘴。
　　“二十五娘，院中是不允许使用任何电子设备的，所有的电子设备只有家主那边有，但是仅限家主一人使用，或者在紧急时候联系家人用，其他院落都没有。”曦笔微笑道，“所以您不必再去询问其他人，这段时间也请您克制自己。”
　　“啊？”姜未玓开始感到恐慌，“那这样我不是不能和妈妈打电话了？”
　　“没事的玓玓，只是一段时间没法和妈妈说话而已，你看姐姐不也是这样吗？”姜未淯见姜未玓说话开始带哭腔，急忙安慰道，“你还记得五妈在你走的时候怎么和你说的？要听我的话，乖乖呆着，然后就可以回家了，对不对？”
　　“可是，可是”姜未玓眼眶泛红，泪水含在眼眶，“我会想妈妈的。”
　　姜未淯蹲下身，平视着姜未玓，道：“玓玓，我明白你想妈妈的心情，但是你已经八岁了，已经是个大孩子了，不能老是想着找妈妈，现在我们只能在这里好好呆着，你乖乖跟我一起，姐姐会保护你，照顾你，好吗？”
　　“好。”姜未玓微微带着颤音，看着姜未淯点头，“三姐你不能离开我。”
　　“放心好了，”姜未淯帮姜未玓擦掉脸上的泪珠，“小花猫，姐姐绝对不会离开你。”
　　安慰好姜未玓的情绪，姜未淯随着妍墨和曦笔一起七拐八拐，走到另一个院落里面。这个院落相较她们居住的明显大很多，院门前竖着的匾额上仍旧空无一物，只是门口石阶傍边立着一个较小的青龙的雕塑，这次的青龙不似之前那般张扬着胡须利爪，而是微微弯曲，身下有几片云，似乎是在腾云。姜未淯回忆起自己的院门，似乎好像也有一个类似的青龙，但是自己门前的比这个更小，动作也有所不同，似乎是在睡觉的感觉。姜未淯还沉浸在沉思之中，就听见身后突然有人声，道：“不错，心思还是比较细腻的，竟然发现院内各院命名的方式。”她回转身去，只见迎面走来一位看起来超过耄耋的老人穿着接近黑色的锦袍，头上戴着东坡巾，朝她笑道：“这就是庸砜家的小孙女，不错不错。”
　　身后的妍墨和曦笔立刻行礼，道：“老太爷。”姜庸硿微微抬手，免了两位侍女的礼，向着杵在门边的姜未淯姜未玓道：“随我进来吧。”然后越过二人，抬脚进了院内。
　　姜未淯微楞，心里想到再也不能随意的歪歪了，这边的人怎么都可以知道别人的心思啊，她不由得侧身看向想自己和姜未玓行礼，然后准备离去的妍墨和曦笔，是不是这两位侍女也是身怀技艺，可以表演什么胸口碎大石什么的。曦笔抬眼，看见姜未淯探究的目光，微笑道：“二十二娘想问什么？奴婢只是家里的婢女，没有太多灵力，所以无法做到像老太爷和大娘一般读心，您若是有什么问题请直说。”
　　“啊，呵呵，没什么没什么，你们要回去了？”姜未淯尴尬笑道，还说没有读心能力，即使没有这察言观色也是一顶一的，不然我什么都没说，一个眼神你就知道我想问什么问题，这家里的人果然都很奇怪。
　　“是的，等您见完老太爷和老爷，以及其他几位姑娘和郎君，用完膳，我们会再来接您。”妍墨上前，行礼，然后转身和曦笔向着来时的小路离去。
　　姜未淯也就不再耽搁，拉着身边一直一言不发的姜未玓，转身进了门。
　　院内的构造与姜未淯她们的小院子没有太大区别，只是略大，是个四进的院子。进门有一个石屏，转过正面就是主屋。屋前的过廊上整齐的摆放着一排锦面的绣鞋，以及几双皮鞋和一双黑色锦缎靴子，看起来是刚刚那位老者的。绣鞋是清一色的黛青，只是鞋面上绣有不同姿态的龙纹。姜未淯上前，脱掉自己脚上的绣鞋，发现自己的绣鞋也是一样，只是上面果不其然绣着睡龙的纹路。她把自己的鞋子摆放好，然后帮着姜未玓把鞋子脱掉，看到了意料之中的图案和颜色。立在门前，姜未淯犹豫片刻，还是轻轻敲了敲木门边缘，里面立刻传来姜未锦的声音：“进来吧。”
　　姜未淯推开门扉，迎面看到屋内整齐的跪坐着一群人，有男有女，但是年龄看上去都至少三十岁朝上。主位上坐着的正是刚刚在门口搭话的那位老太爷。她拉着微微有些怯场的姜未玓，走上前，学着妍墨和曦笔的姿势，行礼道：“见过老太爷。”
　　“呵呵，不用，你这丫头学东西果然快，”姜庸硿笑着抬抬手，“不过你应该按照辈分，叫我伯爷爷，老太爷是丫鬟们的叫法。”
　　“是，伯爷爷。”姜未淯从善如流，然后拉了拉身边的姜未玓，轻声道：“玓玓，学着姐姐叫人。”
　　“伯爷爷。”姜未玓头都不敢抬，低声蚊蝇一般应了一声。
　　“伯爷爷，玓玓年龄小，没见过这种阵仗，请您赎罪。”姜未淯见状，解释道。
　　“不妨事，今天叫你们来，是要测一测你们基本的灵力水平，不过感觉上你们似乎上一点灵力都没有。”姜庸硿了然地笑笑，对着身边下手的姜言礼道，“你把龙鳞玉放到她们手上。”
　　姜未淯看着一位穿着与老太爷类似服饰的看起来六十多岁的老人起身，从身边的桌子上恭敬地双手捧着一块玉，向自己走来，内心不断呐喊，来了来了来了！但是意识到自己的心思可能会被读了，只得强压住心思，专注打量向自己走来的老人。他身上的衣服相较老太爷的颜色较浅，但是却又比姜未淯等人身上的深，这样看来应该是自己父亲辈分的人，从年龄判断，也许是老太爷的儿子，不过就不知道是不是长子了。姜言礼近至姜未淯身旁，双手将一块青翠得发亮的鳞片形状的翡翠玉交到姜未淯手上，然后微微合十双手，闭眼似乎在默念什么，不多时，他睁开双眼，略带失望，道：“姜未淯身上没有任何灵力。”
　　随即他立刻转身，弯下腰对着姜未玓做了同样的动作，但是却微微一震，激动地睁开双眼，道：“好，姜未玓身上有些许灵力，虽然微弱，但是假以时日，必将可以做到返祖。”
　　厅里所有人听见，似乎都松了一口气，姜庸硿欣喜道：“可是当真？”
　　“确是不假！”姜言礼直起身，“龙鳞玉泛了轻微的流光，这说明姜未玓身上有些许隐藏的灵力！”
　　“好！好！好！”姜庸硿拊掌大笑，“姜家重振有希望了！”
　　“伯爷爷，你这是什么意思？”姜未淯不解，“为什么玓玓有灵力会和姜家重振有关？”
　　“你有所不知，虽然姜家自古都是道士家族，但是清末之后家族分崩离析，只有长子家还沿袭着灵力的学习和传承。”姜庸硿道，“但是道士家族并不只是姜家一家，自古以来，中国一直有四大道士家族，源自于上古八大姓，代表四大神兽，据说这四大家族的始祖就是神兽化成。这四大家族分别是来自北方的姬家，代表玄武，来自西方的姚家，代表白虎，来自南方的曹家，代表朱雀以及咱们东方的姜家，代表青龙。”他起身指了指身边放置的与大门一样的青龙塑像，“清末之后，四大家族皆分崩离析，姬家迁至湖南，定居湘水旁，姚家家族离散，不知所踪，曹家西进，入了蜀地，姜家则自山东南迁，最终本家定在南京。新中国成立后，领导人曾经集结四大家族传人，为北京建筑算风水，测吉凶，但是当时只寻得姬家和姜家的人，其他两族皆杳无音讯，前段时间政局大变，帝都结界破裂，为保护结界，主席本想以自己的王气镇住界内妖魔，但是奈何人界的政局不容他分心，因此下一任主席的儿子，同样带有王气的粟家后人以自身冲撞魔气，虽然压制了住了这些魔气，但是他也陷入沉睡，一睡就是三年。现在政局再次大变，帝都的结界又有破裂的迹象，但是主席已过壮年，无法再压制魔气，而粟家后人还在沉睡，因此当务之急是唤醒粟家后人，以他的王气加强结界，保天下太平。而唤醒他的方法，便是及其四大家族得以返祖之人，通过灵力洗涤粟家后人的灵魂，驱除魔气。”
　　“所以，你们在找家族里面可以返祖的人？那为什么要到分家找？本家人灵力不是更强？”姜未淯疑惑道。
　　“神兽返祖是有要求的，不同家族有不同的禁制。姜家青龙返祖需要未成婚的处女为容器，辅以龙鳞玉以及自身强大的灵力。”姜庸硿叹口气，指了指坐在下手清一色妇人装束，年过三旬的几位女子，“且返祖必须是家族族长三代以内，你看我孙女，全部都是妇人，所以只能去分家寻找未婚少女，但是去了其他几个分家，情况大多相似，而你太爷爷是幺子，所以孩子大多年龄小，辈分大，果不其然，终究是找到了你和你妹妹。”
　　“那既然如此，是要玓玓去修习灵力吗？”
　　“那是自然，既然测出你没有灵力，就没有你什么事情了，今天之后你就可以收拾东西，返回分家，姜未玓则要留下来。”姜庸硿点头，然后对姜未锦道：“你带着姜未玓，先去趟宗庙。”
　　姜未淯微微松口气，听到自己明天就可以回家，她的喜悦显而易见。身边的姜未玓突然大哭起来，紧紧抱住姜未淯，哭道：“三姐，你要走了？你不是答应我不离开我的嘛？不行不行，我不要你走！”姜未淯神情一顿，垂首看着身前哭的撕心裂肺的小妹，心里不由得十分愧疚，自己刚刚只想到自己可以回家，却没想到年仅八岁的妹妹要一个人留在这陌生的环境里，刚刚自己还答应她不离开，这就要食言。她沉吟片刻，拱手对主位上看戏的姜庸硿道：“伯爷爷，念及玓玓还小，要不我暂时不返家，随她一起修习如何，待她适应这边，我再离开，您看？”
　　“这样，”姜庸硿看着紧抱着姜未淯的姜未玓，点头道：“这样甚好，如此也可以看看你是否通过修习可以获得灵力，就当多培养一个返祖容器。”
　　姜未淯闻之，不由得感觉微微青筋暴起，什么鬼，好好的人都当成什么容器，真是没人性没人性。她按耐住怒火，低头一字一顿道：“是，谢伯爷爷。”
　　“好，那锦儿带她们去宗庙，供好龙鳞玉，然后就用膳吧。”姜庸硿无视姜未淯的怒气，吩咐道，随即起身离开了大厅。其他人见状，也纷纷起身离开，姜未锦上前，对低着头的姜未淯道：“二十二妹，二十五妹，走吧。”
　　姜未淯跟着姜未锦再次绕了不知多少弯，来到感觉位于整个宅院中央偏后的一座看起来庄严肃穆的大殿前，爬上高高的台阶，推开沉重的木门，迎面而来是众多的排位，在供桌上有一个金玉制的托盘，姜未锦双手捧着龙鳞玉，放置在其之上，然后拜了拜，口中念念有词，随即转身对着立在身边的姜未淯和姜未玓道：“你们也行个礼吧。”
　　姜未淯拉着姜未玓，微微俯下身，敷衍的行了礼，然后奇怪地问道：“一般宗庙不是不允许女子入内的吗？”
　　“姜家有所不同，青龙为阳，因此喜阴，在姜家女子地位要比男子较高，因此能接近宗庙的大多为女子，而能够进宗庙的男子只有家里的族长。”姜未锦解释道。
　　“哦，这样啊，”姜未淯挑挑眉，“还真是有趣，似乎到了母系氏族时期。”
　　“上古八姓的家族大多为母系氏族，女子地位较高也不足为奇，但是根据来源神兽性向不同，四大家族宗庙返祖也不尽相同。”
　　“有何不同？”姜未淯兴致昂扬，问道。
　　姜未锦回身看一眼姜未淯带有兴趣的眼神，道：“姜家，刚刚已经提过，母系为尊，女子地位高，这与北边的姬家相似，玄武也为阳，因此姬家女子大多灵力充沛，这次选出返祖的孩子也是女孩，但是南边的曹家和西边的姚家有所不同，朱雀和白虎性阴，组中男子灵力强大，因此这次这两家选来的孩子都是男孩。你们明天进学时就会见到他们，现今四大家族都已姜家为据点，虽然曹姚两家家族中落，但是由于之前变动过盛，爷爷尽全力也找到那两家主家传人，但是那两家的孩子也几乎没有灵力。姬家孩子还算不错，但是体质较弱，不知可否受得住返祖的冲击力。”
　　“嗯，嗯？”姜未淯惊讶的转过头，“明天？进学？我也要去？”
　　“对呀，既然你留在这，就要和你妹妹一起进学，早上辰时，在卧龙阁。”姜未锦理所当然的点点头，转身向门口走去。
　　姜未淯一脸郁闷，没想到啊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毕业了，怎么又要开始上学了，而且，她侧头斜了一眼刚刚到他胸口的姜未玓，还是和一个八岁小孩一起，丢死人啊丢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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