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倒南墙

　　蒋旭发现李图南是真的想学好数学了，课余时间一直在狂补，偶尔遇到不懂的地方就过来问自己。 蒋旭很乐意看到他这样，尽心地帮他，时不时也把自己的小技巧教给李图南，竟意外地体会到了一丝养崽的乐趣，于是教得越发卖力。
　　但与此同时，蒋旭发现李图南仍旧不听数学课，短暂的和解后又迅速变回原样。至于张江，近来似乎更针对李图南了。

　　又一节数学课结束后，蒋旭懒腰伸到一半，眼见张江上完课，放着好好的正门不走，非要绕到他们这边。蒋旭立马坐直身体，看他又要搞什么。

　　张江晃到李图南的桌前，侧过脸用余光刮向李图南，嘲讽道：“哟，还以为你终于学好了呢。合着就用功一节课啊，不想学干脆别学了，回家算了。”
　　刚下课，学生大多还在座位上。张江头说完甩甩头走了，留下一屋子人开始小声议论。

　　蒋旭被这波操作惊得目瞪口呆，无语占据他的语言系统，缓了几口气，才骂出声。“他可真是闲的！一个老师成天逮着学生阴阳怪气。真是白瞎他金牌教师的名头。恶心吧啦的。他有病吗！”
　　对于张江的迷惑行为，蒋旭真心感到不理解，同时更不明白李图南到底是哪里惹到这个傻逼了。

　　“可能是吧。”李图南听着蒋旭一通吐槽，一边无所谓地回他，一边熟练地抬起蒋旭拍在桌上的手，将他的笔记本拿过来。
　　没事儿人似的。
　　蒋旭有点佩服。
　　“那个，你先看前几课的，今天的我记的有些乱，等晚上我理理，你明天再看。”
　　李图南不置可否。
　　转过身来，他翻着蒋旭的笔记，心里嘀咕：这男的最近是怎么了，过的不顺心？拿我撒气来了？还是要想办法把这事处理掉才行啊。
　　彼时，他还是高估了一个生活不如意的人做事的下线所在。

　　几天后的大课间，李图南同往常一样，挤着时间做完数学题，望着窗外放空。
　　正巧，张江右手夹着烟，从走廊一头过来。路过他时，往屋里无意一瞥，两人就这么对上眼。
　　四目相对，张江皱了皱眉，不耐烦地指着他咋呼：“看什么看！”
　　十分的莫名其妙。
　　李图南看着近在咫尺的烟头，缓缓地眨了眨眼，并不想搭理他，微微后撤，随口说道：“呛。”
　　就这一句，不知戳到张江哪处了。只见他怒气冲冲地上前一步走到窗边，二话不说照着李图南的脸就是一巴掌。
　　啪得一声，清脆又响亮。
　　一时之间，走廊内外像是被按了暂停键，一片寂静。
　　李图南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头懵了一阵，视线都黑了，接着脸也火辣辣的疼起来。
　　下一秒，上课铃声叮铃铃地响了起来。大家重新动起来，而张江已经不见踪影。
　　李图南静静地拉上窗户，无视了班上同学探究的目光，转身坐好。一旁的蒋旭焦急地想看李图南伤的怎样了。
　　脸上腾腾得发着热，李图南不想让人碰到自己的脸，躲开他的手，只说：“没事，先上课。”
　　蒋旭气得脖子通红，一时之间却也帮不上忙。
　　就这么顶着半张逐渐肿起来的脸，李图南上完了课。
　　下课铃一响，没等老师走出教室，蒋旭拉起李图南直奔医务室。

　　校医看了看他的脸，没破。拿了个冰袋递过去，让他冷敷，又嘱咐道：“如果头晕、恶心的话，得去医院检查，是有轻微脑震荡的可能的。”
　　两人谢过校医，往回走。一路上竟听到有学生开始议论此事。李图南有点担心，怕事情传到陈谨耳朵里。如今这当头，李图南不想分陈谨的心。

　　蒋旭跟着着急上火半天了，实在忍不住问李图南是不是和张江发生过什么矛盾。
　　李图南矢口否认。
　　蒋旭猜想他或许是不想说，即使百思不得其解，也没再问。转过头越想越气，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还是要去找班主任，随即拉着李图南加快步子往教学楼走。

　　李图南心里想着他哥，没在意蒋旭的话，只跟着走。或许是人最不经念叨吧。刚拐进楼梯间，迎面就撞上了陈谨，李图南“啧”了一声，还是知道了啊。

　　课间时，前桌的女生转过来神神秘秘地问陈谨，“听说张江把高一一学弟打了，好像是六班的。我记得你弟就在六班吧。知不知道咋回事？”
　　邻座的好友张强也在关注这件事，手指快速地划着群消息。“我天！”一声惊呼过后，把手机亮给陈谨看，“是你弟啊。”
　　瞬间，陈谨的心骛得沉下去，猛地站起来，一路奔到高一六班门口，果然找不见李图南。

　　张淼看着窗外眉头紧锁、满脸阴沉的陈谨，同他说：“学长，图南去了医务室还没回来。”
　　陈谨甚至没顾上同张淼道谢，转身又往医务室跑。
　　趴在窗口看着陈谨急冲冲地离开后，张淼嘴里直犯嘀咕，“我的妈呀，这帮女生喜欢他什么啊，这么吓人。”

　　这头陈谨没跑几步，在楼梯间就碰上了回来的李图南。
　　蒋旭看到来人，把李图南交给他哥，便自己回了班。

　　陈谨见小孩愣愣地站在原地，手里举着个脸大的冰袋，眼也不眨地望着他。眼见着圆溜溜的眼眶里蓄满了泪水，马上就要漫出来。一把拉过他，微微侧过他的脸，白皙的脸颊上印着一个通红的巴掌，脸也肿了老高。
　　陈谨感觉心的一角猛然一酸。
　　小孩来家几年，无论是自己还是陈母陈父都没碰过他一根手指头。即使是刚开始自己不懂事，也只是坏心眼地在言语上戏弄他，仅此而已。后来知道了小孩的身世，自己就暗下决心，好好疼他保护他，把他当做家里最宝贝的囡囡。如今一个没留意，弄成这副模样。
　　陈谨又心疼又愧疚，拉着李图南往楼梯间里侧站了站，拿过他手里的冰袋，小心地帮他敷脸。另一只手把人揽进怀里，轻轻拍着李图南的后背，哄孩子似的安慰他，“哥哥在，委屈就哭吧。”
　　上衣的布料逐渐被洇湿。

　　李图南本不想哭，小时候更委屈的事情也不是没经历过，惹急了咬回去就是。被娇惯着养了几年，装乖装习惯了，倒像是真的成了娇气包。看到陈谨满脸焦急的出现在自己面前，一时没抵得住汹涌的委屈，竟就这样不争气地躲在哥哥的怀里哭了出来。
　　感受到哥哥无声的安慰，李图南越发控制不住，眼泪越流越多，声音越来越大，像是要连带着把之前受的委屈，一起嚎出来一样。

　　许久过后，李图南平复了心情，抬起脸囔囔地问：“哥哥，好像已经上课了，不去上课会不会不好？”话虽这样说，两臂却还紧紧地环着陈谨的腰，不曾松动。
　　陈谨纵着他的撒娇，抹掉李图南脸上的泪痕，“不上就不上了，我们先解决你的事情。”仔细询问了事情的经过，随后他让李图南在办公室外面等着，自己去和李图南的班主任谈。

　　目送哥哥进去，李图南站到角落掏出手机，翻找着通讯录，编辑了一条短信发送出去。

　　办公室里，班主任老齐听到陈谨的描述，非常震惊。“这件事等我查清楚监控，我会给你们一个交代。待会我去联系张老师。你先别着急。李图南的伤怎么样了？他人呢？”
　　正常调查，陈谨接受。
　　提及李图南的伤，陈谨手攥成拳，指尖血色尽褪，“左脸肿了。其他的看不出，但他说有些头晕，我需要带他去医院检查，如果有脑震荡…”
　　话虽未尽，老齐也明白，正色道：“当然，我既然是班主任，会对我班里的学生负责的。”说着调出排课表，查找了一番，“我先给你们开假条，去医院检查一下。张老师现在有课，我们下午再谈。”
　　着急也不是办法，况且先带李图南去检查更重要，陈谨同意了。“可以。但是我希望下午的时候，除了张江和您之外，还要有教务处主任的参与。另外，这件事请您先不要告诉图南阿姨，必要的时候我会联系我父亲过来。”
　　“可以，先去检查吧。路上注意安全。”老齐把写好的假条递给陈谨。

　　“哥。”李图南见陈谨出来，收起手机迎上去。
　　“走吧，我们先去医院。顺便有些事情要和你聊一下。”陈谨揽住李图南肩膀，带着人往楼下走。
　　李图南眨眨眼，无可不可。
　　陈谨思来想去，总觉得张江对李图南的恶意来的太大了些，斟酌着问道：“囡囡，你是不是和张江发生过什么冲突？哥哥不是想说是你的问题，只是要搞清楚你们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样才好解决事情。”
　　“我明白的，哥。”打撞见陈谨的那一刻起，李图南就知道瞒不住了，于是一五一十地交代，“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刚开学那会儿我撞见过他和一个女生在一起，举止不太得体。但那个女生不是他老婆。张江发现了我，所以一直以来他对我都不太友好。”
　　陈谨没有想到竟是这么回事，瞬间火大，“这么久了，怎么不和我说呢？我一直以为你只是不喜欢张江。遇到这种事，你得跟我说啊！”
　　头回见他发这么大脾气，李图南一时被震住，微微张大嘴，呆呆地看着陈谨。
　　见人这样，陈谨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叹了口气，“我不是怪你。这次就不说了，但以后遇到事情一定要和我说。”
　　李图南乖乖点头，垂下眼睑。哥哥总归是很在意他的。喜悦窜上心头，李图南想这一巴掌挨的也没那么委屈了。只是，张江必须得解决掉。

　　不同于李图南的开心，陈谨皱着眉，若有所思，片刻后说出自己心中所想。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即使是连着今天的事一起闹到了学校那里，张江也不会受到多大的处罚。毕竟他是学校重金挖来的名师，学校大概率会为了升学率，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李图南没接话，心中所想同陈谨一样。这也是一直以来，他能忍张江到今天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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