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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叔赵瞻
如果要问郭浣在还没见到赵瞻前如何评价其人,那郭浣可能会告诉你他想象中的赵瞻大概是那种一眼看上去特别能装孙子的类型。但真的见到这西川牧赵瞻其人后,郭浣不自觉反思,看来自己以后在识人前还是多收集收集对方的有关情报比较好。
外表平庸其貌不扬,丢待人人堆里哪怕注意到混入其中的蚊蝇都未必能注意到这人。若非这人在前来相迎的一队人马中站在最前头,着一身材质不俗的锦袍,面目平庸但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否则谁会把这人同那当今少年天子都仰赖的赵皇叔联系在一起。
随着周昭下了马车后,郭浣就见赵瞻上前一步同周昭作揖道:“丞相大人,许久不见,某有失远准备不足,还请大人见谅了。”
周昭亦抬手回敬道:“劳烦赵使君。此次西川之行是我临时起意,本不想如此兴师动众的,还让使君在城门前等本丞许久。使君大人贵为皇亲国戚,我等自行便宜便可。”
赵瞻并未因为周昭的恭维沾沾自喜,客气回道:“哪里哪里,丞相大人乃当今历朝之栋梁,皇帝陛下身边的肱股之臣。某虽有幸得陛下厚爱,得皇叔之名,但论辅政治国乃是资质愚腐之辈。不及丞相大人,夙兴夜寐,为帮助陛下治理朝野殚精竭力。”这话不解其中内幕的听上去只以为赵瞻是刻意谦虚撇开自己与当今陛下的关系,但了解实情的谁不知道,背地里有多少人骂当今的丞相周昭为“贼相”,认贼作父的黑历史、一手遮天的权势、挟天子令不臣的手段,可他周昭终究不是皇帝本人啊,换来的名声他就是名不正言不顺的权奸小人。
郭浣心底琢磨着:赵瞻还真敢夸,果然还有几分皇亲国戚的傲气在的。这话要是给一般的朝野地方官员,按周昭的做事风格,怕不是事过之后背地里直接命暗卫杀个连尸首都保不住。
彼时,赵瞻也注意到了站在周昭身后、正在暗自观察他的郭浣,见他虽身为一男子但皮肤白皙、容貌迤逦、一身水青色的绫罗绸缎更是衬得他仪表不俗,又有传闻说周昭男女不忌,这权臣和美人,到底是个什么关系总会让人无限遐想,随即问周昭道:“这位大人此前不曾见过……”
是了,镇南王远在厉朝西南之地,这些年安分守己也不曾与西川有什么来往,郭浣除了养伤以外,其他时间也不过是跟在裴长怀身边打打下手,未曾领过一官半职当当,赵瞻和他自然也无机会相认识。
郭浣上一步,瞥了眼周昭,示意他来个自己的身份一个说法,总不能说直言道我就是这阵子闹叛乱的镇南王身边的人吧,况且,也不是自己想来的,说到底还是被周昭半威胁半强迫绑来的,他自己大概做梦都没想过,还能有一天像现在一样和周昭看上去相处和睦的待在一起。
“拜见赵皇叔,小人郭浣……”
周昭:“他是本相近来新收的幕僚,初来乍到笨手笨脚的,不懂什么规矩。这次带他来西川历练历练也好,不然日后在朝中怎的能尽心为陛下办事。”
不是男宠?看方才郭浣紧随周昭自同一辆马车下来,分明关系亲密。不过赵瞻转而又想,周昭虽然一朝丞相已是一人之上万人之下,但明晃晃地带个男宠还是太招摇了不符合他这人的风格,也就没再多想朝郭浣道:“原来是丞相的幕僚,某平生最敬佩的就是如同郭先生这般的有才谋学问之士。不知郭先生可曾从师于哪位大儒名士否?某不才,当年曾有幸拜学于青州沃和郡范植门下。”
这是要准备探郭浣的底啊。说起郭浣的学问,那都是年少时起由自家父亲亲自教导的,郭家好歹也曾名门显赫,隐居之时带来的典籍繁多,他少年时不好习武只好读书,是学问堆里耳濡目染泡大的,但赵瞻这么一说,郭浣自己也惋惜,恨前二十年来活得太忙,未曾有好好拜在几门名师下探讨学问的机会。等此件事情了结,裴长怀平安归来,他寻个机会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也好。
郭浣言道:“浣是无名小县来的,师从于一当地的教书先生。能得丞相大人赏识出来见识已十分荣幸。倒是赵使君待一洲百姓宽厚,远负国家之贤能盛名,我等晚辈皆望尘莫及。”
见郭浣为人谦虚不愿多说,且此次招待的主要对象还是周昭,赵瞻也没再继续问下去,一顿招呼随行来的下属官僚,安排周昭郭浣一行人到驿站暂且歇息,自己则先回了他的府邸为周昭等人的到来准备迎接晚宴。
这边赵瞻前脚刚走,那边郭浣也松下一口气,可算是能先缓等下不在那老狐狸面前演戏了。但没歇几步呢,又一个令他头疼的问题来了:
驿站房间的安排。
这次前来西川,周昭郭浣一队人带的随从不多。周昭这边一个赶车的马夫两个随行侍卫,要说侍卫不多一是不想打草惊蛇二是周昭本人就是战场上杀出来的自带武艺本领,而郭浣这边本来周昭只想带他一人的,但郭浣磕死了要求跟他走可以但必须把陈飞带上(实则是郭浣心里对周昭没底怕他做什么),于是周昭在无奈之下带了陈飞丢给了他身仆从的衣服让他当个跟在郭浣身边的随身小厮。
回到郭浣头疼的问题上,周昭要他跟自己一个卧房,就显然就犯了郭浣的底线了。
郭浣之所以还愿意在赵瞻面前给周昭留一丝客气,也是得益于周昭这段日子虽然在路上同行,但知道郭浣不待见他,所以很少与他一起同乘马车,多数时候周昭都是骑着自己的马前进的,只有临到这西川首府南康时,周昭才上了马车。虽然随行侍卫也曾不解为什么周昭一朝丞相有马车不做偏要让给一个刚刚被俘虏的降臣,但奈何周昭自己乐意,郭浣也乐得能自在着不与周昭面对面受罪。
可现在却不一样了,周昭自一到驿站,就不由拒绝地拉着郭浣到了下榻的厢房,走之前周昭还凶狠地白了眼想要跟来的陈飞:“我跟你主子可是要彻夜谈论正事的,没你听的份儿。”而后示意他自己的侍卫把陈飞带走。
厢房内。
郭浣回想起刚刚周昭吓唬陈飞时说的话,内心笑道:这么多年不见,本以为这周重霖恶名在外,人应该也变得沉稳严肃了不少,怎得最近看来还是有这些少年般的孩子气。随即言与周昭道:“阿飞与我在缙云那里是同级关系,比我小几岁我一直把他当弟弟,我跟他可不是什么主仆关系,你以后勿要这么说。”
“都是我的手下败将,怎么,我还不能……”话说到一半,但见郭浣表情严肃真切,周昭方觉似乎触及了郭浣的底线,好不容易缓和下来的关系可别因为一时要强作死的好,“好吧好吧,本相知道了。你且放心,那两个侍卫都是我的亲卫,会帮你照顾好他的。”暂时还是好言好语得哄着吧。
“……”
“……”
郭浣见周昭表示诚意,这才点了点头,放下心,而后坐到卧房内的软榻上,周昭也随着他一同坐到了对面的位置上。
无聊间郭浣不知该讲什么,就用那青葱般的玉手拨弄着软塌几案上置着的品茗杯。
“叮……叮……”
“…………”
周昭盯着他手上的小动作,猛地回想起:这人,好像在紧张的时候,都会忍不住在手上有些小动作。城府深如周昭这般人都是最忌讳被旁人抓住这些细枝末节的,郭浣说到底,还是道行尚浅。还好两厢尴尬的时间不长,周昭很快就找到了转移郭浣注意力的话题,
“你对今日那赵瞻的表现,心里可以疑惑?”边问着郭浣,周昭手里也没闲的,拿起了摆在几案上的茶具,竟是一副要当个泡茶师傅的架势开始摆弄起来。
郭浣瞧着他兴致乍起,也配合着摆弄下而后道:“不只是今日。还有这一路走来,疑点颇多。”
周昭浅笑:“哦?那子衿说说,疑点有哪些?看看我俩还默契否。”
郭浣心底白了周昭一眼,徐徐然道:“首先,肯定是这西川牧赵瞻的表现了。丞相大人此前也明言过我,此行只为探查鬼兵消息的流出是否于赵瞻有关,本来是要秘密行事的,可这赵瞻却不知哪里来的消息知道丞相要来,巴不得全城百姓都知道在城门前供应,谁给他的消息、他又在躲闪着我们些什么,这是其一。”
“其二,一路来西川,我们是有刻意过烟炉坡一带的,但并没有经历任何诡异之事,可见传闻与亲身探查并不相同。那阴兵接道传闻是否为真,还有待细查。”
“其三,这就得问丞相大人了。如果仅仅是调查一方地界诡异之事,您的校事府人才辈出足以胜任,哪里需要日理万机的周丞相亲自出马呢?而且还要拉上我这个无名小辈一起?”
听郭浣言罢,周昭将一杯刚泡好的茶递给他,示意郭浣先喝一口润润嗓子,“滋味清甜不苦涩,这是……月白光。”
周昭见郭浣很喜欢的样子,言道:“没错,月白光,出自西川腹地丘陵地带的特产,之所以名为月白光是因其于夜间采集时口感最佳,若是能配以清晨初露,便会有此清爽甘甜的滋味。”说着,周昭又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份栗子糕。
都是甜食吗?虽然郭浣不抵触吃甜的东西,但他不记得这是周昭的喜好。
在郭浣的印象里,周昭喜食辛辣,年少开玩笑与他时还称“男子汉大丈夫就应该无辣不欢无酒不快”。
品着茗吃着糕,郭浣本来紧张的精神也放松了下来,便问周昭:“我怎的不记得你喜欢这些甜食?”
“呵哼……”本以为周昭会敷衍他说甜食就是给你们这种闷闷的书生准备的,但没想到的是,周昭却低下头,盯着自己手中捧着的茶,发出了一声苦涩的笑。
“怎么……”看周昭的表情不太对,这仿佛还是这段时间以来第一次,郭浣在周昭面前怀疑自己是不是也有说错话的时候。
“没怎么”但很快,周昭就恢复了他在郭浣前常摆着的嬉皮笑脸,“大约是没见到子衿的这些年思念成瘾苦积良多,想着多吃些甜甜补补内心的窟窿吧。嗯,喝吧,等下该凉了。”
果然,又来了他那一套不正经。
秉着“但凡周昭提当年事郭浣就无条件冷脸”的态度,郭浣也不再理会这番不正经了,转而继续问道:“周丞相还没回答浣的问题呢,浣可想对了?”
“前边说的都没有错,不过,我这里再给子衿补充一条你不知道的关键信息。”
“什么信息?”
只见周昭从怀里掏出一条白色锦帕递于郭浣,郭浣将锦帕展开后,只见这锦帕上写着几个字:
“速探赵瞻府邸,否则裴长怀危矣。”
“这是你何时所得?”郭浣问道。
周昭:“就在方才见赵瞻的时候,袖口忽然探到多了此物。我知道子衿想问我是否瞧见是何人把这条锦帕塞给我的,但很可惜,此人手段了得,这天下能在我眼皮子底下偷奸耍滑的人寥寥无几,他看来刚好是其中之一。”
“……”这话倒不是周昭自夸,他有那个本事郭浣是信的。“那看来,赵使君迎丞相大人准备的晚宴,您是不是不去了。”
“不是我,是我们?”
“哦?”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啊郭子衿,况且,这锦帛上“裴长怀”三个大字明晃晃的写着,裴长怀死不死与我何干?”
“那浣就谢丞相提携,恭敬不如从命。”等的就是这句话!跟周昭这人打配合还是有好处的,他总能在不经意间提供给郭浣点便利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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