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崖渡

作者:簪青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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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抚远将军


      青云在一手扶着大腿,一只手在身旁的树丛中翻捡,终于寻了一根粗细刚好的树枝,熟练的掰了多余的枝叉,做了根拐杖。
      阿楚驻足,寻了一处山石,将鞋子脱了盘腿而坐,她边揉着酸胀的小腿边抬头望向北方,一脸坚定道:“路是难走了点儿,不过翻过前面这座山也就到了。”
      二人乘筏子出了岛,一路靠双腿跋涉了三四天,靠着野果将就果腹,活这么大第一次走这么远的路,都有些力不从心了。
      阿楚抹了一把汗,袖口的污渍沾到了额头,一改往日的水灵,看起来有些灰头土脸,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快走吧,我们得抓紧。”
      青云用拐杖撑起身子,又伸手将阿楚拉了起来,“你要去京城胭脂十二坊?”
      阿楚抿唇,想起惠姨娘,脸上拂过一抹厌恶,“对,去看看她是否真的如愿了。”

      又走了两日,终于在第三日的夜里赶上了京城的宵禁。
      灰色的城墙在夜空下巍峨耸立,如一位怒目金刚,见证了无数风花雪月下的繁华和人走茶凉的悲戚。
      “哎,你们俩,还进不进城了。”值夜的一名小卒向驻足在城门前的二人催促道,二人连忙应和着跑了进去。
      身无分文又是初来乍到的二人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又逢宵禁时分,家家户户闭门谢客,客栈酒肆皆挂上了宵禁的旗子,这夏夜恍恍,竟只剩了阿楚与青云在街上游荡。
      这时远处缓缓走来一个打着哈欠的打更人,见他们二人风尘仆仆满眼疲累,便多了一句嘴:“二位可是刚来京城?”
      阿楚点头:“敢问这位大哥,哪里还有能落脚的地方。”
      这位大哥指了指西北的方向,“往西北走,有鬼市,你们可以去那碰碰运气。”
      “鬼市?”青云讶异道,“是个什么鬼地方?”
      只见那打更人咯咯笑道:“尽夜喧呼,灯火不绝,骑马夜归香满怀的好地方啊。”说罢便离去了。
      “谢过。”二人目送其离去,遂向着打更人指的方向走去。

      穿了三条街,便闻前方有了行人与车马声,视线渐渐变得通明,二人寻着声响,又向西拐了一条街,出了胡同,远处碧云千灯高楼红袖,街上宝马雕车凤箫声榷,与刚刚的宵禁区判若二城。
      阿楚与青云第一次见这庄外的人间烟火,穿梭在人群里左右瞧花了眼。
      街上手提肩扛的小贩,拉琴唱曲儿的艺郎,还有拿着糖到处跑的娃娃们,街口有姑娘们围着卖胭脂的货郎,看的阿楚也凑了上去,光是闻了闻那胭脂的芳香,就足以让她心旷神怡。
      不过这些还是没让阿楚忘记此番来京城的目的,她拦住一个路人问道:“胭脂十二坊怎么走?”
      那人脸上闪过一丝难以描述的浅笑:“往前走,过了这条街右拐就到了。”
      阿楚顺着指路人的方向,果真来到了胭脂坊的大门,而此刻却又踟蹰不前了。
      门口的姑娘们一个个只穿着轻薄纱裙如蝴蝶一般痴缠在前来识香闻趣的公子身上,莺莺燕燕,细腰肥臀,看的远处的青云咽了口唾沫,阿楚也看的浑身不自在起来。
      她拍了一下青云的背,朝那胭脂坊的大门抬了抬下巴,“去打听打听。”
      青云活这么大,第一次见穿着如此轻薄的姑娘,跟山庄里的柳儿秀儿着实不同,薄纱下的玉体若隐若现,让青云血脉膨胀之下又有些少年的羞涩,在门口踟蹰不前。
      二人互相推搡了一阵,阿楚的脸上逐渐没了耐心,一脚踹向青云的屁股:“少啰嗦,快去!”
      于是二人一前一后向着胭脂坊的大门走了过去,谁知还没到门口就被两个壮汉给拦了下来,壮汉将他俩上下打量了一番,见二人风尘仆仆邋里邋遢的样子,毫不客气的问道:“有银子吗?”
      壮汉见二人支支吾吾的样子,二话没说架起阿楚的胳膊就扔了出去,阿楚顿时怒火上脑,长这么大还没受过如此屈辱,从地上一跃而起,撸起袖子就冲了上去。
      那俩壮汉折返到门口,前脚没进门,就被再次追上来的阿楚踹了个人仰马翻。
      阿楚这一身功夫也不是白练的,稍一出手就将那狗眼看人低的二人撂倒在地,青云在一旁拍手叫好。
      姑娘们也都被这里的吵闹吸引了过来,见是两位风流倜傥的小公子,登时来了兴致,拉着阿楚和青云的手就要往里走,可刚一进门,从后堂的方向又冲出了七八个大汉,提着棍棒,朝阿楚走来。
      “何人在我门前闹事?”
      阿楚心中一惊,刚刚领教了门口两个壮汉的拳脚,他们虽没什么功夫,却有一身蛮力,她一介女流之辈,这花拳绣腿打两个还行,若是打八个,怕是有些困难。
      于是拉起青云就要跑,可门口拥挤,都是揽着姑娘步履缓慢的多情公子,还是慢了一步,二人被壮汉们提着腰带拎了起来。
      阿楚一边挣扎一边满脸堆笑:“都是误会都是误会,哎哎!……”
      话没说完,二人就被再次扔了出去,刚刚还一脸堆笑的姑娘们也换了一副面孔,“呸,没钱还想吃花酒。”声音尖锐刺耳,像修了百年的花妖。
      青云不顾周围的指指点点,扶着腰站了起来,“这他妈什么鬼地方,姑娘还没有我庄子里的姑娘好看。”
      阿楚揉了揉腿,打了个饿嗝,几天没捞着好好吃饭,这壮汉的一拳把肚子里唯一的一点气儿都给打出来了。
      阿楚低头看了看自己,还是几天前比武时的那身武服,虽然领子上有姨娘的刺绣,可毕竟是寻常的料子,在胭脂坊这个势力贪财的小人之所,不整一身行头怕是这辈子也混不进去,如此,惠姨娘的事可就愈发难打听到了。
      阿楚左顾右盼,心想寻一处成衣店置办一身行头,可奈何自己身无分文,思前想后,目光停留在了斜对面的一处赌坊上。
      正红色朱漆大门顶端悬着一块黑色烫金的牌匾,写着“千金台”,门两侧贴了一对联子,上联为“开杠小三元海底捞月精神爽”,下联为“平胡清一色妙手回春好运来”。
      阿楚心想,反正都要饿死,不如赌上一赌,抬脚就要进赌坊,却被青云伸手拦住,“没钱还想赌?挨一次打还不够,还要挨两次?”
      阿楚云淡风轻的一笑,“没钱才要赌。”说罢摘下了头顶的银簪扔给了青云,“用这个。”然后从地上捡了根树杈将一头青丝重新盘起。
      青云握着阿楚扔给他的银簪,有些犹豫,“这可是姨娘送你的生辰礼,赌输了怎么办?”
      也许是听见了姨娘的字眼,阿楚心头一揪,脸上却未表现出丝毫不舍,“本姑娘赢了钱换个金的,走!”
      说罢拉着青云进到了赌厅中,这赌坊不比胭脂坊,里面充斥着赌徒们的大笑和哭喊声,没有胭脂香,取而代之的是男人身上的汗臭味儿。
      阿楚先是瞄了一圈儿,发现这儿大多都是单双、骰子、四门方宝,这些在山庄的寨子里也见过,比较新奇的是这京城赌坊竟还有牌九、选仙和弹棋,这些玩法儿她只听陆九怀跟她讲起过,在山庄的小赌坊里从未涉及。
      不过阿楚最终还是选了最简单的骰子,这种看似运气的游戏,她在四海山庄的时候都能玩出花来。
      青云用银簪换了几块碎银,塞进阿楚手里,二人挤到前厅最大的一台赌桌旁,先是观了几局,发现这桌上有位个头矮小的中年男子,留着两撇小胡子,两只小眼睛贼里贼气,却摇的一手好骰子,虽不说是把把赢,可算下来手边儿的碎银只进不出。
      男子见来了俩娃娃,心想着将二人当冤大头涮一把,便开始向阿楚套话:“小兄弟,第一次来吧,要不要玩一局。”
      阿楚不仅没客套,还大言不惭道:“我要跟你单压。”
      男子眼睛一亮来了兴致,眼前这小兄弟竟然点名要跟他玩,话语中多了些许挑逗:“你知道我是谁吗?和我赌?就不怕输掉了裤子?”
      周围的人陪笑,有人起哄道:“小兄弟,这可是千金台的台柱子,人送称号骰王,跟他玩,你输的起吗。”
      阿楚将手中的碎银拍到了桌子上,“赌不赌?”
      王骰子愣了一下,继而笑岔了气,周围的人也跟着笑了起来,“就这么点碎银子,输了不够你爹爹我吃酒的,散了吧散了吧。”
      二人就这么被挤了出来,青云压低声音打趣道:“我看你在这钻牛角尖,倒不如换上女装,就凭你这姿色,去那胭脂坊出一天力,到时候别说金簪子,就是金山银山也有人排着队给你送来。”
      阿楚丝毫没将青云的话放在心上,挑眉回敬道:“把你阉了卖给宫里做太监,姐姐我一样发财。”
      就在二人无计可施时,旁边一位身着钴蓝色的锦衣公子摇着扇向阿楚这边走来,“我瞧着二位有兴致的很,我这里倒是有些余银,可以借给二位小兄弟,若是二位能赢,只还我本钱就可。”
      阿楚打量了下眼前的公子,青云刚要伸手去接公子递来的钱袋,却被阿楚阻止,“这位公子为何要白白借钱给我们,您也看见了,我们俩兄弟身上一个子儿也拿不出,您可莫要打什么主意才好。”
      这蓝衣公子用扇子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接着说道:“小兄弟莫要误会,我瞧着二位似是习武之人,在下的院中正缺两位打手,不知二位小兄弟可有兴趣?”
      蓝衣公子眉头一皱,无奈的摇头,似是十分苦恼道:“奈何我不会武功,我家世代行商,年年都要向各个货商讨债,若是你们将我的本钱输了,权当我花钱雇你们到我的府中干活可好?”
      阿楚心想,反正在这京城已经弹尽粮绝了,瞧着这位公子也不是什么粗鄙之人,话里还是有三分可信的,于是果断地从那公子手中拿过钱袋,在手中掂了道:“答应你了。”
      拿了钱,二人便折返回来,这头王骰子正玩的起兴,见刚才的俩小子又挤了回来,阿楚干脆将一钱袋的碎银统统撒在了桌上,一拍桌子,朝对面的王骰子道:“这些够不够。”
      “够够够。”王骰子一看这么多银子便乐开了花,招呼着身边的赌客们纷纷下注。
      这赌客们自然是要压王骰子的,不过也有少数压了阿楚,许是见这年轻人张狂的有些底气,看能不能撞个大运。
      阿楚先是故意输了几局,让王骰子卸下了防备,几番下来,王骰子见阿楚所剩的银子不多,兴趣消弭了不少。
      阿楚见时机成熟,便将所有身家都压在了赌桌上,她一跃跳上了赌桌,一只手扯着王骰子不让他走,装出一副输急了眼的样子,对王骰子道:“赌最后一把,若是输了,所有的银子都归你。”阿楚侧身扯过青云,大声道,“再压上这小子,若是输了,我让他给你当牛做马。”
      此言一出,周围的赌客们纷纷围了过来。
      青云急眼道:“你疯了!不赌了不赌了,散了散了别看了。”一只手欲把楚灵修从赌桌上扯下来,还不忘向那王骰子解释,“不作数啊不作数,我贱命一条不值钱啊。”
      王骰子抿了抿嘴角的两撮小胡子,眯着眼睛把他俩重新打量了一番,只见眼前的两个少年生的细皮嫩肉,秀气的很,进了赌场,越是血气方刚就越容易冲动,在赌桌上输了田宅的比比皆是,有人甚至把自己输成了奴籍,于是咂嘴说道:“此话当真?你若输了,就让这小子跟我?”
      赌坊里头都知道王骰子不好女色好男色,是个断袖,青云瞧那王骰子打量自己的眼神如此恶心,扯着阿楚的袖子就要离开。
      王骰子一瞧送上门的鱼肉要跑,小跑着冲到门口拦住,周围的赌客们都瞧出今日的王骰子院中又要添新宠了,纷纷在旁边看起了热闹。
      此时厅堂西北角的一位看客,也在瞧着这边的热闹。
      此人一身黑色云锦蟒袍,袍内露出银色的麒麟纹绣,半张脸藏在了赌坊角落的阴影里,明明是在暗处,抬眸的瞬间,似有灼日余晖,可令人沉沦亦可诛心。
      阿楚冷笑一声,“小爷我说话自然作数!”
      王骰子拍了拍手,“好!我把今日赢得银子全押上。”心里却盘算着,这小子莫不是想出老千,话又说回来,谁敢在他王骰子面前出老千?他王骰子就是最大的千王,这小子还真是不知江湖险恶。
      二人这次摇盅都摇了很久,阿楚抬了抬下巴,“这次你先开!”
      王骰子将骰盅抬起了一条缝,往里瞧了一眼便大笑着揭开,招呼周围的赌客们瞧,“都看清楚了没,仨六!一十八点!”
      周围的赌客自然都压了王骰子赢,一票人起着哄就要去扯阿楚的钱袋子,却被阿楚抬脚踩在脚下。
      “怎么着啊,小兄弟输不起?”王骰子嘲讽道,“收拾收拾跟爷回家!”
      阿楚一只脚踩着钱袋,一只脚踮着半蹲在赌桌上,抿着唇笑吟吟的看着对面得意忘形的王骰子,一双丹凤似笑非笑。
      只听她轻声说了句:“你输了。”
      “是十九点!”人群中有人惊呼,“有一个骰子被骰成了两截!”三个六一个一,比豹子还多了一点。
      阿楚清楚他王骰子再厉害,最多也就是个会出老千的千王,而她自小便混迹在山庄的大小赌坊之中,骰子玩的比儿子都听话,用内力震裂的伎俩也是跟山庄的老顽童们学的。
      阿楚回头,一脸得意的朝青云喝到:“愣着干嘛,收钱!”
      青云立刻兜起衣衫,张开双臂将桌上的碎银揽到了自己怀里。
      王骰子还是头一次在赌桌上吃瘪,又是输给了这个毛头小子,可赌坊有赌坊的规矩,就得愿赌服输,于是强压心中的怒火,与前厅门口的几个伙计嘀咕了几句,便匆匆离开了。
      赌坊角落的那位公子手中把玩着一把银簪,正是阿楚用来换赌银的。他瞧见阿楚左顾右盼似乎在寻人,便用一根手指敲了敲桌子,对旁边的人道:“决明,找你还账呢。”
      被喊作决明的人,便是刚刚借给阿楚赌银的蓝衣公子,只见他向坐在角落里的人作了一揖,恭敬的答道:“是,将军,在下这就过去。”
      阿楚将钱袋塞到了那位蓝衣公子的怀里,俏皮的笑了一下,“钱还你,只多不少。”便扯着青云的衣袖扬长而去,完全忘记了刚刚承诺这位公子的话。
      这下换了决明抱着钱袋怔在原地,顿时不知该如何向将军交差。

      坐在角落里的是□□的抚远将军秦桑,这家赌坊的老板决明便是他在京城安插的众多暗桩之一。
      这个角落在赌坊通向二楼的楼梯侧面,坊厅内的烛火被楼梯遮了大半,他的整张脸都没在暗影之中,只能听得低沉有力的声音。
      “连两个娃娃都留不住,我看这京城的酒水饭菜太养人,你也该去北边历练历练了。”秦桑将今年初春的雨前龙井送往嘴边吹了吹,抿了一口漫不经心地说道。
      眼前的男子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将军嘴中的历练便是让他去北方蛮荒之地押送流犯,他决明生于文官世家,哪能受的了此等苦力,除非许他上阵杀敌否则他可不想离开京城半步。
      “是在下无能,我这就将那俩人擒来。”决明心中叫苦,起身就要去追。
      “罢了罢了,”秦桑抚平了面前的两张画像,那画像上画的便是楚家姐弟,画像底下摊开着一本册子,正是四海山庄的户籍名册,“还是不要打草惊蛇了,若是被莫统领知道四海逃出来的这俩娃娃现在在京城,估计不到五更,这俩就身首异处了。派几个人跟着,别把人弄死了,人死了,东西可就难寻了。”
      一旁的决明这才松了口气。
      将军身旁的副将川乌见决明还跪在地上,不耐烦道:“还跪在地上干嘛,你藏的珍露酒呢,拿出来让将军尝尝。”秦桑摆了摆手,收起了桌上的两幅画像,“边境苦寒,让川乌在你这过过嘴瘾吧,我先回府了。”
      将军一走,川乌和决明立马卸去拘谨,川乌一拳打在决明的胸口,眼角带笑的说道:“你小子,在京城养的不止肥了一圈儿,什么时候想回西北,跟将军说一声,换我做做这赌坊的管事。”
      “要回你回,去了军营,将军又不让我做前锋,厨子也没有我府上的好,那蛮荒之地的狼都快被你们抚远军吃干净了,我去了只能挖野菜吃了。”
      川乌是贫农出身,家中困难自小投军,跟着秦桑北击犬戎西南平羌,舍生忘死一路杀过来的人,而决明不同,决明的父亲是正四品左佥都御史付长远,外祖父也是曾经的从三品太仆,本可以过科举入殿试,入朝为官,袭承家训,可决明空有一身才华,却生了一颗戎马之心,于是弃文从武,小小年纪便缠着爹娘要追随抚远将军。
      付御史已有两个儿子入朝为官,这个小儿子较两个哥哥而言才华更出众一些,也最受宠,夫人没有办法,只得托人向秦府递了帖子,却也没想到那平日里敢跟皇帝摆脸子的抚远大将军竟是个好说话的,这事儿竟然成了。
      奈何决明这小子武功根基太差,但脑子还可以,于是就被秦桑留在了京城做暗桩,一做便是五六年。
      决明去库房随手取了一坛十年的桂花酿,向川乌抱怨道:“将军怕是都忘了我这个人了,每次找我都是讨酒喝,我偏不给他拿好酒,想喝好酒,先让我做前锋。”
      川乌噗嗤一声笑出来,“就你那点三脚猫的功夫,做个伙夫还差不多,打仗?下辈子吧。”

      阿楚与青云先是去钱庄将所有的碎银都换成了银票,然后寻了一处成衣店,那成衣店的老板见二人一进门就甩出一沓银票,知道是贵客来了,直接将二人请上二楼,让店里的伙计上了好茶,并遣了店内最好的裁缝为二人量身。
      那裁缝婆子一个劲的为阿楚推荐店里的最贵的布料,“这位公子,五官清丽,剑眉入鬓,凤眸含情,这身素雅的气质敌过世间千百男儿,我看啊,这织采为文的蜀锦最配公子了……”
      青云看了一眼脏兮兮的阿楚,咋看都跟婆子口中的素雅不沾边儿,阿楚也被这心口不一的婆子夸的有些尴尬,“大娘,要不我们自己看看吧,您去忙吧。”
      那裁缝婆子是个有眼力见儿的,见客人不喜有人在身旁,便退身出去了。
      待婆子出去,阿楚这才挑了起来,毕竟是个年方十七的姑娘,正是爱美的时候,在山庄时,日子过的拮据,并不会把心思放在好看的衣服首饰上,偶尔见到邻里的姑娘又换了新的耳环项链,心里也是羡慕的,只是每每有这种念头,便想起姨娘的拮据,懂事的压下了自己的欲望。
      如今,身上揣了几千两的银票,身边又是如此多的锦衣华服,阿楚环顾了一下四周无人,便大步流星的走去了女装区。
      青云对衣服倒是没多挑剔,只是感叹这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世道,有的地方百姓连作炊米粮都没有,而这家成衣店却挂着各种价值百两的锦衣华服。
      他随手拿了一件天青色的素袍,衣角用翠竹色的丝线绣着雅致的竹叶,刚要去更衣,转身见阿楚一身云色双凤白纱裙站在他的身后,白玉兰软纹刺绣束腰,束发的树杈拔了下来,一头青丝如瀑,挽了一个简单的流云髻,斜插一根梨花玉簪,整个人不染凡尘,一双眸子里似有万千光华。
      青云刹那间愣住,不知为何,脑海中突然浮现出那日后山潭底,水中借着一丝暗淡阴韵的月光,他俯身附上了她略微苍白的唇,青云打了个激灵,仓皇的别开了看向阿楚的目光,“还…还行吧,砧板一块儿,没什么可看的,还不如柳儿好看。”
      这时二人同时听到了有人上楼的脚步声,阿楚快速闪进了屏风后,再出来时已着一身男装,一身月牙色素袍,笑容中颇有些风流少年的佻达。
      二人换好行头,已是子时,青云寻了一家客栈,四顾之下还算干净,“小二,两间客房。”
      “一间。”阿楚责怪地看了一眼青云,“银子省着花,下次可没这么好的运气。”
      青云今日却突然上来一股子倔劲儿,一听阿楚要一间房,整个人莫名其妙的不自在起来,嘟囔道:“我是怕你不方便。”
      店小二一脸疑惑的看着眼前扭扭捏捏的两个小伙子,“两位客官到底是一间还是两间。”
      “两间!”青云麻利儿答道,语气里似是有些不悦,拍出一张银票便独自上楼了。
      阿楚有些奇怪,在山庄时,她们姐弟俩和姨娘经常一个通铺睡,许是过了冠冕之年的男子在男女之事上参悟了?不过阿楚也没多想,耸耸肩上楼了。
      简单洗漱完,刚一躺下便入了梦,这一夜,终于睡了个好觉。

      将军府的书房厅中设着一尊大鼎,北侧摆着一张粗脚檀木桌,桌上立着错金佛手香炉,本该用来焚香的,却淬了好些茶屑在里面,香炉旁堆了数十张邀贴,那是秦桑自西北远征回京时攒下的,有来攀附的权臣下的邀贴,也有好些朝中御史大夫的小姐递来赏花赏月的邀贴,一律堆在了那儿。
      秦桑坐在檀桌旁,研究着手里的一张宴客名单,这名单是二品镖骑龙虎将军聂世衡聂将军的长子大婚的宴客名单,这场婚事已过月余,只不过这张名单上出现了一个名字,跟皇帝最近要他查的一桩谋逆案有关。
      “陆勋,”秦桑嘴角上扬,“陆庄主的买卖还真是遍布□□各部,买卖做到聂将军头上了。”他将名帖放在桌上,端起川乌刚给沏好的新茶,闭眼静思道:“这四海山庄百年以来历辈从商,虽富可敌国却从不与朝廷有半分瓜葛,陆勋他好大的胆子啊。川乌。”
      “在。”
      “去将决明与天冬寻来,有些事也得抓紧见见光了,我怕再拖几天,陆庄主受不了天牢里的水刑,人弄死了,谢广要的秘籍我也束手无策了。”秦桑抿了一口新茶,睁开了双眼,日光透过窗扇停留在他的肩上,他安静的站在那里,身如玉树,高贵清华,却又有万夫难敌之凛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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