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长安

　　王府的下人们都知道最近有一只白色的猫成了王府里的贵客，王爷每日品茗用饭、下棋作画时，旁边都能看到这只白猫的身影。
　　“你这是不打算再化成人的模样了么。”楚琰摩挲着手中的白玉棋子，抬眼看向对面的毛团。“这么下棋也不觉得累？”
　　毛团闻声抬起头，放弃了用爪子在棋篓里扒拉的艰难动作，伸了个懒腰，在一团白光中化成了少年人的模样，一身白衣，墨色长发散在脑后，眉眼弯弯似是盛装了世间的笑意。
　　这少年正是白泽。
　　“王爷不觉得当只猫比当人快活多了吗。”
　　“那你为何还要化成人。”
　　“街头巷尾我还没吃遍；行轿车马我还没坐过；官衙宅邸我还没进过。不当回人，怎能真正体会到这其中百味。”
　　“可就算尝过了，人总是贪心的。”楚琰把手里攥了许久已经变得温热的白子放回棋篓中，“我也不例外。”
　　“河山清平，四海安乐，谁人不愿呢。”白泽看向窗外，“可是要做到却非易事……屏山怕是要没了。”
　　果然，没等点出来接任的将军带着援军开拔，屏山失守的战报就传了回来。屏山之所以为屏山，是因为它像一架屏风一样，护佑着身后几十万子民和自此至第二道屏障之间的千里沃土。
　　朝堂之上一群文臣低着头，看法对策一概没有，盯着手里空无一字的笏，心里数着什么时候下朝。皇帝看在眼里也没什么表示，甚至想着赶紧完事回去还能睡个回笼觉。
　　就在皇帝的手刚刚抬起准备给个信号下朝的时候，楚琰突然站了出来：“父皇，儿臣请战。”
　　一室的寂静被窃窃私语取代，这句话就像是个星子，投到一堆废旧的纸张中，顿时卷起火舌。
　　龙椅之上的那人显然也没想明白这是个什么走向，刚来京城连这水有多深都没摸清楚的小毛孩子，就敢请命去边疆？
　　“打仗可不是闹着玩的，一不小心便会丢了性命，琰儿，你可要想清楚了。”
　　“父皇，如今西面战事吃紧，屏山已失，我们只剩傍楚江天险的长阳关和邺城两道坚固防线可守，其中小城配合攻击防御尚可，若是被孤立围困，城破则只是时间问题。且长阳关和屏山之间是一片大平原，土地肥沃、水草丰满，我朝每年三成粮食收成来自此处，重要性不言而喻……”
　　殿中那些嘁嘁喳喳的声音又不见了，只剩楚琰从容不迫却又字字掷地有声。
　　“……而儿臣虽才回京城不久，幸得父皇和各位老师教导，初识五经，渐通六艺。用着王爷的资源，享着王爷的待遇，却未曾尽过身为王爷的责任。且战争残酷却也最能磨砺自身，如今西境有难，儿臣义不容辞。”
　　楚琰突然跪了下来：“恳请父皇恩准，儿臣愿立军令状，不胜不还！”
　　皇帝像是被这种送死的阵势给惊着了，又或是对他这种愚蠢的行为失望透顶，还以为这是个聪明的，没想到也是个被所谓热血冲昏头脑的。失望之余也就顺手准了，让他再点两千精兵，作为副将随军出征。
　　两天之后大军开拔，楚琰只带了白泽一个亲信，背了一个装着两件换洗衣服和一些必需品的包袱，就踏上了远赴西境的未知征程。
　　他不知道自己此行是会建功立业还是葬身沙场，但是他知道这也许是唯一一个能让他拥有自己势力能够真正凭自己的力量触及那个位置的机会，无论如何他必须抓住。
　　再说，他毕竟也是个少年。
　　哪个少年不曾豪情壮志，幻想自己是个盖世英雄，能够“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
　　即使要为此献上他的青春，他的热血，他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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