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枝

　　韩春闹大概猜出来这玉宝阁私下是个什么地儿了。要说她这猜得准，倒也不是，但也沾边。这怕是个情报局子。
　　老板请着两人坐下，招来两个小童端来茶水。
　　“大人，这山梁玉着实是个好物。我昨儿得到消息说玉丢了，立马就派人去找玉。可这玉是找着了，却没拿回来……”老板一顿，有些愧疚：“您知道，梁城这地儿偏，山匪也多。派去找的人都不是用武的好人。那山匪得有几百号子的人，惦记他们手上护着的玉，知道是个好东西，给抢走了。”
　　门晚照面不改色，端起茶，抿了一口。
　　“这…本来今天大人来就能将玉带走，但是我们实在没料到半途会有这样的变故。”
　　韩春闹挑眉，她知道，梁城在陈康年的治理下，官绅横行，有不少是官逼民反的民众落草为寇，专抢过路人的盘缠为生，甚至有的规模膨大，就像南临村那头，一村子匪。
　　“照你这么说，这群人可是南临的那帮子人？”
　　老板见她道出，有些惊讶，但没多问：“正是如此。前日是他们村头的人拿着玉要当钱。我这只是个买卖情报和玉石的局，没有什么打手。也不好明抢，只好骗他们说这种玉不值钱。只是这帮人贪.欲大，定是不信的。可能会再拿到别处当掉。城里的当铺我都打点过了。他们没来得及卖出去，这雨大抵还在南临村里。两位现在去，应该是来得及的。”
　　门晚照骤然起身：“多谢。”山梁玉一刻不回到她手上，她便一刻心不安，不得延误，她们应该立马启程去南临村。
　　“你知道去南临村的路吗？”
　　韩春闹点头，这边是她生活的地方，她对周围的村落和集市的所在地都了如指掌。南临村离梁城不远，但剩下的都是山路崎岖，坐马车还需走上一个多时辰。
　　商量后，两人决定买了饼在车上吃，好快些赶路。
　　韩春闹看着手里的芝麻饼和水壶叹气：“门大人，你怎么想的？好不容易拿到山梁玉，就这么丢了？”
　　门晚照沉默半晌，停止咀嚼：“我…我其实，当时脑子一热，就扔了出去……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韩春闹真是没话说了，她明明逃过了一劫，却把最重要的东西给弄不见了。想来她那天伤了要害，要不是得亏碰上自己，得亏了老头的奇药，她确实可能丧命，更不提带着她逃离火海了。解释了一通，韩春闹倒也理解了，拼命抢来的东西，与其让它回到贼人手里，不如再给她们添道堵。
　　这么想来，那天她强行运作轻功把她带到对面的山头，其实伤口已经开裂了吧。即使她没有说，韩春闹当时还是嗅到了血的腥味。现在也是，山路颠簸，她扯着伤口肯定不好受，唇部都忍出暗红色了，半扎头发，前额的细发落在她眼睑上，反衬出她脸色的白。没有穿黑衣，今天门晚照这套墨绿色衣裙倒是格外显现她的清冷白净，只是韩春闹看了十几年的相了，怎么不知道这白是病出的白？
　　一根筋的家伙，韩春闹在心里默默给门晚照下了个定义。要关心一下吗？还是算了，她们也没有很熟不是吗？
　　山间空气清新许多，比起晨间集市里的喧闹，午后这段路更显安静，对面的人仍是不发一言，好在眼看要到了目的地，韩春闹也打起精神，收起了困意。
　　大理寺马车华贵，这段路上门晚照故意让车夫把车驾得慢些，生怕南临村的人看不到，劫不了。
　　韩春闹正思索着是不是快到了，马车突然剧烈颠簸了一下，随即停住。
　　门晚照眼神示意她。
　　“来了。”
　　“怎么突然停下来了？”就算知道是怎么回事，门晚照还是假意问了车夫一声。
　　“姑娘，我们被人拦住了。”车夫不敢说是被山贼堵路劫财，只好含蓄着说，对面人多，他怕说这话会惹怒这群人，招来杀身之祸。
　　韩春闹和门晚照相搀着下车，一副良家模样，纯良的作象：“众位侠士，何故拦我们两个小女子？”韩春闹夹着嗓子开口，声音娇滴滴地，更符合她无知纯良的形象了，门晚照只是在一旁不说话，但通身气质少了平日里的冷厉，反而像是个矜贵千金。
　　看到车上的是两个娇嫩的小娘子，一众山匪更兴奋了，甚至有几个壮年男子对两人望眼欲穿。韩春闹年纪看上去小，但长得清秀，俨然美人胚子一个，门晚照就更不要提了，这群山野里的，哪有见过这么精致的人？一群大男人，叫着喊着要把她们带回去当媳妇。两人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就怕他们只劫财而不劫人，这样她们怎么有机会不受防备地潜入南临村？
　　虽然知道是为了大局，但韩春闹看着这群人炙热的毫不掩饰的目光，心中还是不禁一阵恶寒，好在身旁人还是门晚照，要是她现在挨着后边看着她们走的老男子，她绝对掏出老头留给她的黄铜法剑往他身上扔，嘿，晦气东西！
　　两人被一块绑牢了，扔在一破屋里，门晚照身上的盘缠被那群人瓜分了，马车连同着韩春闹的一包裹法器符纸被扣在猪圈外。
　　不知怎么回事，外面本来热闹极了，却突然起了争执声。
　　“不行，我要那个高个的，那姑娘白净，生得好看，正好配我家大儿！”
　　韩春闹闻言，朝外面啐了一口：“我呸，这群人真分起来了，真是好笑，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她先前还同情这些人，现在看来倒是不必，这群人本来就有为寇的料子，只不过刚好有了个契机。
　　“不得！你那大儿都娶了两个婆娘了，俺们兄弟几个都三十出头了，还没个婆娘，这不得行！反正这两个小娘子是俺哥几个抢的，怎么说也得我们几个分才对！”男人语气生硬，看来早对老太婆这种不道德的举动不满了，“俺们先前是念在你家阿强为了村子断了条腿才让着你家，现下你家都两个媳妇了，哪还有抢人的理？”
　　老太婆肯定不是省油的灯，呛人也厉害：“你还好意思提这事？我家阿强是为了你们才断腿的，他现在走路都不方便，更别提干活了。他多娶几个老婆怎么了？还不是你们欠他的！”
　　韩春闹在里头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全是写恶心人的话。
　　“行了！”争执被一声打断，“那两个婆娘的事明天再说。今天村子好不容易来了这么多钱，都别扫大家的兴！”
　　“就是就是，吵什么呀……”好几声议论后，原先争吵的声音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人们聚会欢呼的声音。
　　幸好他们的争执没有结果，见识到这群野人的粗鄙后，韩春闹还真有些怕这群人不知道今晚就把她和门晚照送到谁家去。
　　“你准备怎么办？”韩春闹蹭了蹭原本闭眼装死的门晚照。
　　“今晚，等他们睡了再行动。”门晚照毫无波澜地开口。
　　“可是我们现在被绑着……”韩春闹有些绝望，这群人下手真狠，绳子勒得她手腕直发疼。
　　门晚照说了声没事，示意她自己有办法，便再也没开口。
　　屋子里寂静一片，屋外却是热热闹闹，可能是看她们两个弱女子，翻不起什么水花，只是偶尔有几个村民来看看她们有没有安分，在看到她们没有动静后也就放松警惕，没再来了，甚至连食物也没送。
　　韩春闹无聊得打盹，幸好她中午吃得撑，现下还没觉得饿，不让她真不保证今晚还能更着门晚照逃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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