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茶花下醉初醒

　　“都去给我好好找！海棠楼也要问！给我把他押回来！”
　　“大哥，这人在祠堂消失，莫不是有什么……机关暗道……年轻人贪玩就……”马悦宁刻意强调机关暗道。
　　“姑父，您要是有话就直说吧。”薛落尘满眼的鄙夷不屑。
　　“阿文闭嘴。”薛落尘母亲赵朝月严肃地看了她一眼。
　　“祠堂能有什么机关暗道，妹夫想多了。”
　　马悦宁撇了撇嘴，眼珠又转了转，“可我听说……”
　　“你都说了是听说，便不是事实。妹夫不必再问。”薛老爷抿了一口茶。
　　马悦宁见他如此，眼里闪过一丝狠劲。他点了点头，示意赵朝月。
　　“大哥，我觉得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赵朝月又支支吾吾劝道。
　　“不当讲，我乏了，有什么事，等找到薛语再说。散了吧。”薛老爷摆了摆手。
　　“不好了……老爷！海，海棠楼的沈大少爷，也不见了！还有人传了一封信……信来……”家丁气喘吁吁，将信递给了薛老爷。
　　众人一听，心里不免有些疑惑，
　　“这沈大少爷和逸湘平时交往甚好哇……且都尚未娶亲，这外头也有人说小话……。”马悦宁又不嫌事儿大，还自顾自说了起来。
　　薛老爷又气冲冲离开了前厅。
　　回到房内，薛大夫人孙栩之，立即和丈夫说了薛逸湘曾问起古茶树一事。
　　“你都告诉他了？！”
　　“我没有！我甚至让他不要再问，没曾想他竟然如此不听话。”
　　薛老爷魂不守舍地坐在椅子上，手颤抖着，想要喝点水压压惊，孙栩之连忙倒上水，递给他。
　　“罢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想不到遣散了那么多人，终究还是要人尽皆知……”薛老爷眼神迷茫，目光看向火烛，往事涌上心头。

　　这边薛逸湘醒来，自己竟然已经躺在了房间里，明明二人之前都还在门外！他起身看到了身边是沈柏夭，这才放松下来。
　　“喂！快醒醒，沈柏夭……”他狠狠拍了拍他的睡脸。
　　“嘶……嗯……”沈柏夭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疼。
　　“怎么了？你不舒服么？”看到他如此反应，薛逸湘有些不安。
　　“……你觉得呢？”沈柏夭也学他，拍了拍他的脸。
　　“啊～疼……你属乌鸦么，那么记仇。”
　　“……我从来不记仇 ，”沈柏夭四处查看，整个房间灯火通明，摆件颇多，错落有致地摆放在上等木架上，青花瓷器，精致木雕，夜明珠……
　　薛逸湘：“这里真的有宝物，不会……也有以前那个金手指吧……”无意开了个玩笑。
　　“金……手指！”沈柏夭停在金手指面前，“方才我们在门外……怎么进来的……”
　　“我只记得闻到了一股烟味儿。”
　　“有人在暗处。”
　　薛逸湘果真看到了五年前马悦宁送给别人的金手指！“它怎么会真在这里！”
　　“看来，马悦宁所赠之人，是薛家人，可是为什么要嫁祸给你。”
　　薛逸湘一屁股坐下，翘着二郎腿无所谓说道：“错了。”
　　“哪儿错？”
　　“第一，他所赠金手指的人未必是薛家人，第二，他嫁祸给我只是因为他厌恶我，你别忘了以前我……算了，不说了。他那个儿子马令仪，跟个公狗似的，见女人就睡，好看点的就抢，早晚有人收拾他。”
　　“薛语，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 。”
　　“什么事。”
　　“往后不要再多管闲事。”
　　“喂，你怎么跟我娘似的，烦死了，动不动就要说我两句，我又没做错。”
　　“我……”
　　“我从一生下来，就被算命的说什么而立之年会死，不许我读书识字，哈哈哈～不让我学，我就偷偷学，真可笑，一个大少爷，连读书都要偷偷摸摸，不过还好，认识了你。我爹总说我没有用，家里生意都是给子儒去做。生死由天，命运由人，我薛语不屑于贪生怕死，只求落幕无悔。我只是做一些我认为对的事。”
　　薛逸湘说完这一番话，沈柏夭欲言又止。
　　“沈柏夭，我的故事你都知道了差不多了，可你的秘密都没同我说过，咳咳.要不要，交换一下故事～”
　　“现在不是时候。这里过于诡异，当小心慎言。”
　　“对哈……这地点不大合适，等咱们出去，好好煮上一壶茶，慢慢说，”薛逸湘看着他不好意思得挠头笑了笑，起身在房间里巡视了一番，“这屏风上的牡丹绣的栩栩如生，刚刚咱俩躺的床更是舒服至极，这鹅黄色轻纱帐，还有梳妆台，这定是女子的闺房，可这些摆件就有些奇怪了……这衣柜里居然是你们唱戏穿的行头！但这其它的衣服竟然都是长衫诶……”
　　拉出抽屉，里面竟然有一本无名书，纸张有些泛黄，打开第一页，赫然写着三个字：“沈秋水。”
　　沈柏夭一听，连忙到他身边，拿过那本书。
　　“这不是你爷爷的名字嘛……，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看来，爷爷说的“薛家有宝”，果然是……”
　　“哎！别吊我胃口啊，到底是什么？”
　　“你们祠堂有个无字牌位，你知道吗？”
　　“自然知道～不过我却不知那是谁。”
　　沈柏夭摇了摇头。坐在梳妆台前，翻开第二页，这是本诗集呀，二人贴坐着，一齐看那第一首诗：
　　南方故有佳人在，奈何位北望星辰，风过深幽怜香苑，裁下满地山茶花……
　　“原来这里不是什么所谓的世外桃源，”沈柏夭恍然大悟！他猛然记起爷爷书房里有一幅珍藏了很久的画，画中与这个地方相似之处比比皆是，莫不是爷爷还活着！
　　“是叫怜香苑。”俩人异口同声。
　　“南星，沈南星，”
　　“沈南星？”
　　“他就是薛家祠堂那个无字牌位的主人。我爷爷……与他都是梨园弟子。”
　　“可为什么他会在我家祠堂？”
　　“因为世俗不允许。”答非所问，他看着他，轻蹙眉，眼底尽是不舍，尽是不甘，更是悲哀，薛逸湘亦是看着他，眼里有着疑惑，却又慌张起来。
　　“我爷爷叫沈秋水，与沈南星师承一脉，他们是流浪儿，便随了师父姓氏。时间过了很久 ，京朝覆灭，戏班子分散了，随后一个北上，一个南下。保家卫国，义不容辞 ，爷爷也就进了军队，后来，各城新军平复了战乱，有了短暂的盛世。爷爷从未娶亲妻，收养了我爹，我爹成亲便有了我和弟弟。我娘因病离世。而爷爷和你爷爷再见面已经是不惑之年，一个是大名鼎鼎，令人闻风丧胆的沈司令，一个是入赘了城南绸缎薛家的上门女婿。至于为什么爷爷会选择落户城南，我想就是因为你爷爷沈南星。后来他们整日谈天说地，重温戏曲，过了两年，就有谣言传出“他们是断袖。”薛家太老爷气急败坏，却不能把我爷爷如何，可沈南星活活被乱棍打死在薛家祠堂。”
　　薛逸湘顿时语塞，胸口有一股气上不来一般，但他再环顾四周，这一切依旧不大真实，可是却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你奶奶薛珍九之后也被发现其实早与下人……而你爷爷沈南星从未与你奶奶有过夫妻之实。薛家太爷不久后辞世，你奶奶不知何原因，后来便撇下你爹和你叔叔姑姑，服了□□，了结性命。”
　　“我……却从未听说……”想起父亲整日对自己严苛的模样，原来他这样一丝不苟的人经历过这般难过的事。
　　“这是禁忌，怎会让你知道。”
　　“那……你又如何得知。”
　　“因为有一个人，他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了爷爷，丁卯，你爷爷的随从，他后来跟随我爷爷，不知去向。这怜香苑，或许就是出自他手。”
　　“所以，你又是为什么入梨园？”薛逸湘想起了那时在祠堂一闪而过的疑惑，三代军阀，他却入了梨园。
　　“……起初只是因为喜欢。”沈柏夭一时晃了神。

　　此时薛宅已入夜
　　薛老爷说着那些往事，好像是说给妻子听，又好像说与自己听。
　　“……后来我遣散了所有当时知道这件事的家丁，包括那个男人的贴身随从。甚至……杀了一些忘恩负义的东西，以免再生事端，薛家百年绸缎庄，即便改朝换代，依旧独享荣宠。宫中的绸缎哪个不是出自薛家！只是我娘糊涂，看上了一个戏子！都说红颜祸水，男人不也一样……我娘爱他，爱到极致，知道他是断袖，为了不被人指指点点，她和下人私通，生下了我们三兄妹，当时我还喊着那个人叫爹 ，直到他死后，娘不再和爷爷说过任何一句话，爷爷也走了，不过半年娘也喝了□□，只留下一封信，唯一的心愿就是让那个男人的牌位入了薛家祠堂。薛老爷说完这段往事，已经泪流满面，“我恨他，也恨我娘，但是……他却未曾害过我们，在那段紧张的时间里，我们求他，可他却还是义无反顾和沈秋水在一起，世人不知他从未做出那些事情，兴许只是知己，谈着风花雪月，可只有我们知道又如何，别人不知道啊……无法堵住众人悠悠之口，我永远忘不了我这父亲，他死前连句冤枉都不喊，甚至一幅解脱了的模样，临死前只念了一句诗：风过深幽怜香苑，裁下满地山茶花。”
　　“老爷！别说了，都过去了……”薛夫人将手轻轻覆他的手背上，握了握。
　　“过不去了……这倒没什么，如今倭寇横行，就连山匪也知道了薛家“古茶树”的事，这“古茶树”究竟是什么，连我也不是很明白，如今阿语也不见了，当下腹背受敌，这百年绸缎庄说不准就毁于我手，我想该是那人回来报仇了吧。我们不能再如此被动……即然选中了阿语，那么，就只能如此了。”薛老爷此时心生一计。
　　薛夫人想到薛语，更是悲从中来，此时也是哽咽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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