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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月不知人事改(2)
官道旁的茶铺不大,不过桌几四五张,卖茶的是个年轻汉子,面色黝黑,宽额环眼,见玄静二人来到,忙招呼二人坐到了里间的一张桌子旁,问道:“二位客官吃些什么茶?”月奴扶玄静坐下,回首问:“汝可有阳亭湖的白枝?”卖茶郎讪笑道:“客官莫要见怪,阳亭白枝如今也是稀罕物,小店没有。不过要吃白茶,小店有江南的素练银针,不知客官是否中意?”玄静微微摆手,示意无妨,月奴也无多话,掏出五枚铜钱放在桌上,“那便依汝所言,有劳。”卖茶郎点头答允:“客官客气,少坐。”便回身煮茶去了。玄静对月奴说:“如今世道不太平,阳亭白枝也成了稀有之物,可叹,可叹。”月奴不置可否,二人也就这一壶茶慢慢细饮,也无多话。
这时,茶铺外出来一声爽朗笑声,“二位有请!”便进来三个汉子,为首之人头戴冠巾,腰缠锦带,身后跟着一高一矮两个布衣汉子,均手持朴刀,面色严肃。卖茶郎忙迎上前,向锦带男子作了个揖,招呼道:“袁员外,快快请进,今日要吃什么茶?”那锦带男子答话道:“来壶最好的碧心春,某要请二位贵客。”卖茶郎便领着三人坐到了玄静二人隔壁的桌上。
“不敢当,某等受袁公所托,传话而已。”那名稍矮的汉子抱拳回礼道。袁员外摆手微笑:“两位与家兄同在军中效力,理应关照。今日匆忙,先以茶代酒,明日再设宴款待。”那两个汉子对视一眼,高个汉子点头示意,于是矮汉子便压低了声音对袁员外说:“某等受令昆仲所托,特来传话:前线告急,潼关已破,令昆仲有劳员外举家回避,投川东亲属,切莫迟疑。”袁员外大惊失色:“竟有此事!”玄静二人因常年习武,耳力极佳,也听得此言,两人不禁相视,俱见对方眼中诧异。
不曾开口的高个汉子也压低声音说道:“千真万确。原先潼关守将哥舒翰坚守不出,可圣上连下数道旨意令其进兵,哥舒翰日前进兵不料却中了安贼埋伏,死伤无数。某二人素日常受袁公照料,今日特地回马相告,望君速速避祸,莫要迟疑!”袁员外低眉略微思索片刻,短嘘一声:“哎!如此,只得速速避祸。”说罢将几枚铜钱放在桌上,双手抱拳向二人行礼:“多谢二位救命之恩!”二人回礼:“不敢,望君速回。”三人便相约起身离去,茶都还未喝上一口。
月奴回过神来,双唇微颤,内心苦涩却也只能道出一句:“师父……”玄静手中茶杯重重放下,皱眉说道:“若潼关被破,安贼攻入长安只在翻手之间,大唐基业将毁于一旦啊。”而后沉吟良久,月奴心中也是一阵惶恐。“看来汝某二人师徒缘分已尽。”月奴闻言大惊:“师父何出此言?”玄静见她着急,忙回应说:“非也,贫道心中另有打算,且随某来。”
说罢,二人便起身向卖茶郎告别,出了铺子,玄静回身告诫卖茶郎说:“贫道虽才疏学浅,但也习得占卜算卦的本事。如今世道不太平,汝等应当立投远亲,以避灾兵。”卖茶郎见他气质非凡,对此深信不疑,当下感谢。玄静也不再多言,和月奴回转山中去了。
待到四下无人之际,玄静便回身对月奴说:“贫道素来与郭子仪将军交好,此番云游便是要北上前去助他破贼。不料却与汝相遇,便耽误了些时辰。汝勿要怪罪,与汝相遇,传汝枪法,乃是天意亦是某愿。”说完,玄静竟向月奴作揖,月奴心中感动,忙将玄静扶起。玄静接着说:“方才听闻潼关已破,某一时失了方寸。某等二人久居山中,不识岁月,应当先下山探明虚实,再做定夺。不过——无论潼关破与不破,前线吃紧则是必然。贫道应当即刻启程去助郭将军一臂之力。不知汝有何打算?”月奴闻言,也不掩饰,回应道:“奴家心中牵挂兄长,誓要诛杀安贼,救出兄长。此愿不达,天诛地灭。”
玄静见她去意已决,心中感叹:“真乃孽缘。”也不阻拦她,而是捧出枪匣,递到月奴面前说:“师徒一场,临别之际无所相赠。汝即是朔寒传人,当收下此枪。望汝用此枪惩恶扬善,还清寰宇。”月奴心中大恸,知道要与玄静就此分别,心中万般不舍,推辞道:“万万不可,此番分别后恐有万般险阻,师父还需此枪防身,奴家有双棍足已。”玄静却说:“不妥。汝虽习得枪法,但时日尚短,还需常用此枪练习。更何况汝要诛杀安贼,若无趁手兵器,如何能行,切莫推辞。”月奴听得此言,深以为然,但是想到玄静孤身一人,心中十分纠结,也未动作。
玄静见她不答,却是笑了:“汝还不知某的功夫?但请放心。汝若不便收下,权且当是贫道相借,汝用完,还来便是。”月奴也不便推辞:“如此,奴家便收下了。但不知如何送还?”玄静手缕长髯说:“贫道此去是去相助郭子仪将军。待汝了却此愿,来郭将军部寻某就是。”
月奴闻言,长出一口气,向玄静深深一拜:“一约既定,千山难阻。”待起身,却见身前空无一人,玄静已经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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