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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血书经
“祖母就是拼了这把老骨头,也不能让陛下降旨!”
“可是姑母那边?还有祖父父亲母亲……”
“你姑母终究是更疼你,否则我也不会提前得了信儿,至于你祖父他们,跟我的心是一样的,莫说挂名的,便是从你姑母肚子里爬出来的亲孙,咱们也不愿意,国公府的荣耀一直都是男人从战场上靠命挣回来的,从来不是靠着卖女儿,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当初你姑姑嫁给陛下的时候,他不过是个最不受宠的皇子,谁成想他能当上皇帝!”
说完徐老夫人长叹一声,眼中尽是对女儿多年所受委屈的疼惜,看得徐蔷也跟着鼻子发酸。
拒婚之事,徐蔷心中已有打算,原本她还有所顾虑,如今听了祖母如此说,徐蔷越发底气十足,
“祖母,我确实不想嫁给三皇子,孙女看惯了父母亲伉俪情深,一夫一妻,不想为后院的姬妾烦心。”
不待徐蔷说完,徐老夫人就哆嗦着拉住孙女的手,咧着嘴笑了起来,
“好,好,祖母这就去找你姑母!趁着现在圣旨未下,一切都还好说!”
见徐老夫人开心得哆嗦着双手,立即便要起身出门,徐蔷忙阻拦道,
“祖母!且先等等,如此一来无异于把这烫手的山芋扔给了姑母,如今这宫中单单是贵妃就三位,姑母已是焦头烂额,哪能让她再因此事惹了圣怒。”
若毫无缘由地抗旨拒婚,皇帝必然会对徐家生出嫌隙,就连皇后都会被牵连。
对徐蔷这个侄女,徐皇后是十分不错的,虽然有些怒其不争,却也是真心维护,前世,徐蔷嫁给颜卓后,每次二人发生龃龉,徐皇后都是偏帮着徐蔷,在颜卓封了苏玉皇贵妃后更是与他大吵一架,搬去了天佑寺,至死都没再回宫。
徐老夫人也冷静了下来,紧紧握着徐蔷的手,
“蔷儿果真长进了,你姑母没白疼你!你心中可是已有打算?”
徐蔷点了点头,她早些年这没主意又拎不清的性格,倒是正好拿来一用,
“反正蔷儿浅白是人尽皆知的,那就好好利用一下我的这份粗鄙……”
说着徐蔷凑到老夫人身畔,轻声耳语,将心中计划娓娓道来,徐老夫人听着孙女的话,脸上光彩大盛,频频点头,
“好,就按你说得办,谁说我这孙女浅白,瞧这弯弯绕绕的心思,都快赶上女中诸葛了。”
徐蔷害羞地低下了头,这弯弯绕绕的心思,可都是深宫二十年的血泪沉淀啊!
商议完毕,祖孙二人携手出了偏殿,由宫人引着去了举行宴会的大殿,而皇后则需去与皇帝会合,这种场合,自是要帝后携手一同露面的。
作为皇后的娘家人,除了远在边关镇守的徐国公父子,徐蔷的母亲和兄长也在午后入了宫。
徐蔷随祖母进了大殿,坐在家人之中,四下打量,正瞧见角落里与家人坐在一起的赵小乔,二人笑着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随着內侍一声高唱,皇帝携着皇后自大殿正门而入,宣告了寿宴正式开始。
在皇帝一段开场白之后,众人便开始献礼贺寿。
首先是几位皇子献礼,大皇子送了一人高的红珊瑚树,二皇子送了亲自猎的银狐皮大氅,四皇子送了副百寿图,五皇子送了一只驯化了的苍鹰……
身为养子的颜卓,则送了厚厚一摞血抄的孝经!
徐蔷含笑看着一排寿礼,目光落到那血抄的经书上,嘴角露出一丝笑。
据献礼的內侍说这孝经取颜卓自身的血,未免血液凝固影响书写,每刻钟都需要取新鲜血液,所以身上的伤口一直都无法愈合,取血之后还要亲手执笔,不眠不休地抄写七日,整整十八遍,颜卓中间累到几度晕厥,直到今日晌午才最终完成。
任谁听来都得赞一赞颜卓的这份深厚孝心。
果不其然,颜卓这血经的效果十分震撼,大殿上出现了一声声啧啧惊叹,无外乎感叹其仁孝,待皇后更胜亲母,帝后亦是大为感动,赞不绝口。
但徐蔷却敢笃定,这血绝无可能是颜卓的,这字更不可能是他写的,至少他重生之后,绝不可能写血经!
二十年的夫妻,徐蔷对颜卓可谓了如指掌,当然也包括他的那些隐私毛病。
从前有一个小妃嫔怀着身孕与颜卓在床上厮磨,不小心见了红,从那之后他便得了血晕之症,看到血迹会头晕身冷。
当时,徐蔷听了太医委婉的汇报,为了顾及颜卓的帝王颜面,徐蔷让太医在脉案上写成了他担心腹中之子有恙,神思不宁,为此颜卓还得了个爱子的美名。
从前,颜卓的名声,徐籼如性命一般守护,她为他维护了那么多年名声,如今讨回来一点,应当也无妨吧。
徐蔷在桌案的掩护下,拉了拉一旁兄长的衣袖,给他提醒。
徐晖心领神会,自己这个妹妹和三皇子的事,明眼人都看得出,虽然他对这个阴沉沉假惺惺的表哥不喜,但亲妹妹的请求,他还是无法拒绝。
虽然心不甘情不愿,但徐晖还是站起了身,要给颜卓搭个台阶,再讨个好,他恭谨地微笑道,
“姑母!经书侄儿见过不少,只是血经却还从未见过,都说用自身血液写就的经书最为赤城,能增福添寿,不知可否请三殿下为咱们展示一二。”
徐晖这话显然是要为颜卓拉好感,身为表兄弟,替他出头争宠也是再寻常不过,众人心中了然,也都笑着附和。
颜卓却是一愣,沉着脸望向徐晖,知道他是一片‘好意’,心中却忍不住咒骂他蠢货,也不知当初自己是发了什么疯,写什么血经。
感受到颜卓寒光四溢的目光,徐晖没来由的脖子发紧,纳闷何时他身上竟有了皇帝的威仪。
颜卓压着心中的火气,准备起身拒绝,却听见上首的皇帝说道:
“贤侄说得好!便让朕也来瞧瞧老三的孝心!”
颜卓到了嘴边的拒绝之言生生又咽了下去,犹豫着起身,扫视一圈,见众人的目光都汇聚到自己身上,硬着头皮接过小太监承上的经书,脸色早已苍白如纸,心中恨极了当初的自己,准备什么寿礼不好,非写什么血经!
即便做足了心理建设,当颜卓将经书展开,一股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密密麻麻的殷红血字铺天盖地将他笼罩其间,他仿佛跌入一团无边无际的血雾,眼前一黑,栽倒了过去。
內侍连忙扶住了昏迷的颜卓,让他不至躺倒在地。
候在殿门外的太医快速跑了进来,一看躺在內侍怀里的颜卓,在看到散落在地的血经立马便明白了其中的曲直,只是,皇子血晕,当着许多人的面,若是直言说出来难免太过难堪,但是看着皇帝关切的眼神,又不能欺君,太医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正当太医危难之际,一旁的赵小乔忽然说道,
“太医,三殿下以血书经,可是因为失血过多而晕倒了?”
她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在寂静无声的大殿之上,却还是让所有人都听清了。
徐蔷没成想半路会杀出这么一位程咬金,将自己的计划全打乱了。
她本是要让颜卓丢脸,以至皇帝无法在今日赐婚,若是让众人随着赵小乔的话,认为颜卓是为了写经晕倒,岂不是弄巧成拙,彰显了他的孝心,让皇帝更坚定赐婚的心。
徐蔷不能让事情朝着相反的方向发展,一不做二不休,她直接站起身,关切地望着被內侍架起来的颜卓,指着他的手腕提醒道,
“太医,辛苦您检查一下,看是不是手腕上取血的伤口崩开了?”
随着她的话,众人的目光也都落到了颜卓左手腕上,只见上边缠着的白色纱布,纱布上渗出了铜钱大小的殷红血渍。
太医闻言,手脚利落地解开了颜卓手腕上的纱布,光洁的皓腕暴露在众人面前,莫说是新鲜的伤口,便是结痂的旧伤都没有。
果不其然!颜卓果真没让徐蔷失望,他自诩龙子龙孙,又怎会为了旁人伤了自己。
大殿上窸窸窣窣地传出一阵阵轻声的纳罕,帝后的脸色也瞬间难看起来。
太医一副吓坏了的模样,手忙脚乱地将散在地上的白沙捡起来,想要帮颜卓裹回去,却越缠越乱,最后只得将那一团乱麻堆在他的手腕上,胡乱地打了个结。
颜卓素来因沉稳有度,仁义友爱而闻名,谁成想竟也做这种弄虚作假,沽名钓誉的事。
众人看向他的目光中不自觉地多了几分轻视与鄙视。
其中尤以徐家人为甚,徐老夫人的脸阴得山雨欲来,她家这傻丫头若真嫁给这么个人,岂不是被吃得渣都不剩。
唏嘘过后,颜卓也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看到大家异样的目光,他的视线随着內侍落到手腕上乱做一团的白沙之上,心中一凉。
皇帝尴尬地哈哈大笑两声,“朕的儿子,自然各个都是有孝心的,扶老三一边歇着吧,再来瞧瞧公主们都备了什么礼。”
说完,皇帝面无表情地横了颜卓一眼,丢人丢到外边去了,赐婚之事,要等一等了。
内侍扶着颜卓回了位子。他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目光闪躲地不去看众人。
公主们尽完孝心,便是郡主,待皇亲结束后,就轮到了众位贵女。
徐蔷作为皇后的亲侄女,贵女第一人,自是首当其冲,她先是献上了自己绣的一副百鸟朝凤图,正当大家啧啧称奇之际,徐蔷开口说道:
“这绣品只是贺礼之一,今日侄女见御花园中牡丹缤纷富力,忽然有感,想在现场画一副牡丹图,献给姑母!”
皇后和颜悦色地望着这位跟自己有五分相似的侄女,满目怜惜,
“蔷儿自幼便喜欢画山水,怎么又转画花鸟了?本宫倒迫不及待要瞧一瞧了!”
皇后有旨,宫人忙上前摆上桌案,铺好笔墨,徐蔷出列,提笔挥毫,一朵朵牡丹跃然纸上……,不多时她画完收笔。
徐蔷的画被內侍承到徐皇后跟前,她赞许地落目,脸上的笑容却渐渐凝滞,对着徐蔷说道,
“好一副别开生面的牡丹图!这画中的男子是阿卓,这女子是何人?本宫瞧着眉眼体态,怎么像是赵忌酒家的大小姐。”
众人循着徐皇后的话,好奇地将目光移到了画上。
只见花团锦簇的牡丹丛中,一男一女横卧当中,男子在下,女子在上,二人秋波款款,情意绵绵,恰似彩蝶恋娇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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