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谎言
在尹子斓的精心照料下,孙伯灵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好了,只是虽然他的伤口已经愈合,但是没了膝盖骨,他的双腿无法用力,只能终日在榻上坐着或躺着。
一日,尹子斓早早起来,帮助孙伯灵梳洗完毕后,又开始像往常一样,帮他按摩和活动双腿。孙伯灵看着她为自己忙前忙后,心里涌起了深深的愧疚。在鬼谷时,他就知道尹子斓是失去了家人之后被鬼谷先生收留的,相似的命运让他对她心生怜惜,当时他就发誓,要一辈子保护这个小妹妹,谁知现在,自己变成了废人一个,却反过来要她照顾他…他不由得叹了口气。
尹子斓的手停了下来:“疼吗?”
“哦,没事没事,我不疼。子斓啊,你天天这么忙前忙后的,歇一会儿吧,我自己来。”
尹子斓连忙制止:“别别别,你别动,我来。医师说了,你的腿如果恢复得好,将来是可以走路的,只要能帮助你恢复,我就是累点,也心甘情愿。”
孙伯灵心里暖暖的,又有些苦涩。医师说他将来就算可以站立和行走,也必须要借助拐杖,而且不能走得太快或太远,跑跳就更别想了,所以征战沙场必然是不可能的事了,一个兵家不能征战沙场,就是个废人,子斓照顾他一时可以,难道她能心甘情愿地照顾他这个废人一辈子?在鬼谷时的朝夕相处,还有这些日子她无微不至的照顾,让他已经对她产生了深深的依恋,他不敢奢望子斓能陪在他身边一辈子,却也不敢想象有一天她离开了他,他会怎么样…
正胡思乱想着,仆从来报,说庞涓叫尹子斓去一趟。尹子斓不情愿地跟着仆从走了。
庞涓正在书房阅读简册。见尹子斓来了,说道:“我看你整天在孙伯灵那里,一定累了,让你出来散散心,让仆从照顾他就行了,过一会儿,我也会去看看他。”他给了她一些钱,笑着说:“你来了这么久了,还没好好在附近逛逛呢,今天给你放假半天,出去逛逛吧。”
尹子斓哪里有心思闲逛,只是毕竟她和孙伯灵都在庞涓府上白吃白住,她也不好意思拂他的面子,只好答应了。
尹子斓刚出门,庞涓就带着几册兵书去了孙伯灵的房间。
“孙兄,这些兵书,是我这些年在魏国的征战记录,拿来给你解解闷。”
孙伯灵眼睛一亮,接过兵书:“还是贤弟你了解我啊!”
庞涓笑道:“这些实战经验,对孙兄你运用孙子兵法会有所帮助的。天下只有孙兄懂得孙子兵法,等来日,孙兄再有了征战的经验,必将天下无敌啊!”
孙伯灵放下兵书,眼神黯淡了下来,许久,他叹了口气说:“可惜我的腿…就算我有了征战的经验,也不能天下无敌…可惜了孙子兵法。”
庞涓轻轻地拍着他的肩膀,说:“孙兄,你别灰心,等过些时日,小弟一定向大王陈情,为你平反昭雪!”
孙伯灵摇了摇头:“你别再安慰我了,我现在成了这个样子,就算你为我平反昭雪又有何用?”他沉默了片刻,抬头对庞涓说:“贤弟,我决定把孙子兵法传给你!”
庞涓一怔:“孙兄,使不得!当年鬼谷先生只把孙子兵法传给你一人,必是不愿你传给他人的,你若传给了我,岂不是违背师命?”
孙伯灵坚决地说:“贤弟,我这些日子在你府上,受你照拂,已经很过意不去了。我身为一个兵家,不能征战沙场,留这孙子兵法有何用?这天下只有你,才是一个与我同样出色的兵家,才不会辱没孙子兵法!我把这个道理讲给鬼谷先生听,他一定会理解我的!贤弟,你拿笔墨竹简来,从今天开始,我就给你写孙子兵法!”
庞涓泪流满面,对孙伯灵深深一拜:“孙兄,小弟一定不辜负你的期望!等来日,小弟必将上书大王,为孙兄平反昭雪,让孙兄再受重用,与小弟同掌兵权!”
再说这尹子斓,心里惦记着孙伯灵,自然是没有心思在市集上闲逛的,没过一会儿,她就回到了元帅府。一进门,正好遇到了庞涓的近身侍女,诚儿。尹子斓一向与人为善,从未因诚儿是侍女就小看她,而诚儿是个活泼开朗的个性,又与尹子斓年龄相仿,一来二去,两人就成了好朋友。尹子斓近日一直在照顾孙伯灵,诚儿多日未见她,今日见到她自然是欢喜得不得了,拉着她问长问短,两人聊得火热。过了好一会儿,尹子斓才突然发觉自己已经出来了很久了,赶紧告别了诚儿,往孙伯灵的住处走去。
孙伯灵正坐在榻上,面前放了一张小桌,桌上有笔墨竹简。他正准备动笔写,尹子斓进来了。
“你这是要干什么?”尹子斓好奇地问道。
“我已经答应你庞师兄,把孙子兵法传给他。”
“哦…”尹子斓心里对孙伯灵给庞涓写孙子兵法有些不情愿,但她又说不出为什么,只好对孙伯灵说:“那你别太累了,你的身体还没完全恢复,要多休息。”
又过了二十多天后,一个晚上,庞涓在府中遇到尹子斓,问她:“伯灵的兵法写得怎么样了?”
兵法兵法,你就知道问兵法,怎么不问问伯灵哥哥身体怎么样了。尹子斓想着,有点没好气地答道:“他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很容易疲倦,而且他的腿受不了长时间在桌前盘坐,所以至今还没有写完第一篇。”
“这么慢!”庞涓的语气吓了尹子斓一跳,她抬头,看见他脸上一闪而过的怒容,但一瞬间又堆满了笑:“你天天跟他在一起,记得时不时催他一下,想必他也希望我早日研读孙子兵法,为大王再立战功啊!”
从庞涓处出来,尹子斓越想他的态度越觉得不安,他的眼中一闪而过的,是她曾经见过的那种让自己不寒而栗的阴狠。她没有直接回伯灵的住处,而是去找了诚儿。
诚儿刚刚干完活,见到尹子斓,少不了要拉着她闲聊一番。尹子斓打断她,开门见山地问道:“诚儿,我见庞元帅似乎很着急让伯灵哥哥快点把兵法写出来,伯灵哥哥既然答应了给他写兵法,就一定会给他写的,他为什么这么着急?”
诚儿闻言,脸色骤变。她四下看看没人,把尹子斓一把拉进自己的房中:“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庞元帅表面上对孙伯灵情同手足,其实都是为了让他写出兵法,等他把兵法写出来了,庞元帅就会找个机会杀掉他。”
尹子斓大惊:“这怎么可能?我与伯灵哥哥和庞元帅在鬼谷一同长大,他们二人有八拜之交,庞元帅怎么会为了一部兵法,就要伯灵哥哥的性命?”
诚儿小声说:“庞元帅从未对我说起,我也不清楚,只是偶尔听他话里话外之意,他对孙伯灵早有忌惮,觉得孙伯灵的才能远胜于他,又独得孙子兵法,他日若掌兵权,必将居于他之上。现在对他情同手足,只是为了得到孙子兵法。莫说现在,就连他当初被大王处以膑刑,也是因为庞元帅在他写给家人的信后面加上了背叛魏国之语,交给大王,才让大王降罪于他的,最早给他送信的丁乙,其实也是庞元帅安排的人。这些话,我一直没敢告诉你,一来我是庞元帅的人,不能背叛庞元帅,也不愿让人觉得我背后嚼舌根,二来,到底我听到的也都是些捕风捉影的事,我怕万一消息不实,又害你白白担心一场。”
尹子斓一阵眩晕。原来如此!不行,现在当务之急,是要告诉伯灵哥哥,让他快点逃出去!她辞别了诚儿,飞快地跑回孙伯灵的住处,把从诚儿处听到的一切告诉了他。
孙伯灵听后,震惊得久久说不出话来。许久,他才开口,已是声泪俱下:“为了一部孙子兵法,全然不顾兄弟情义,竟下如此毒手!”他看着自己的腿,长叹了一声:“人心险恶啊!”说完,已是泣不成声。
尹子斓轻轻地拍着他的背:“伯灵哥哥,当务之急,还是想如何脱身要紧。实在不行,我们今晚就跑吧!”
孙伯灵发出了一声苦笑:“跑?我连走都走不了,你让我怎么跑?”
尹子斓想了想:“那你就先别给庞涓写兵法,等我找辆马车,把你藏在车里,悄悄带你逃出去?”
“你一个人不行,庞涓一定会知道,靠我们两个的力量是逃不出去的。”
尹子斓急了:“那怎么办?”
孙伯灵低头叹息着。突然,他想起临行前,鬼谷先生交给他一个锦囊,告诉他若遇到大难就打开,里面自有妙计。他赶忙让尹子斓把锦囊取来,打开看,里面是一张绢帛,上面写着“诈疯魔”三个字。
尹子斓和孙伯灵都沉默了。他们不知道这个计策是否真的能够帮助孙伯灵脱身,但鬼谷先生一向料事如神,想必不会错,只是,要苦了孙伯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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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是看书还是看剧,每次看到这里我都要感叹,孙先生啊,你这兵法白学了,你真的不能识人啊...不过他当时相当于年轻人刚出社会,可能也确实不了解人心的险恶。这件事是孙伯灵人生的重大转折,他从此完成了由一个不谙世事踌躇满志的青年到坚强隐忍城府颇深的军事家的转变。只是,他失去的,不仅仅是他健全的身体,还有他过去的自己,那个还有能力去爱别人和接受别人的爱的自己,那个相信梦想都能实现的自己。他的生命,从青涩走向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