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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中的他
好在林府就在酒楼附近,驾车没一会便抵达了府上。
“大夫,我兄长怎么样了?”杨木槿道。
“伤口累及心脉,需将箭头拔出,可病人现在气息微弱,不知能不能挨过去,老夫不能保证生死,请林大人尽快决断是否要另请高明。”李大夫道。
林远安看着杨时秋血色渐失的脸,哑声道:“晚辈自是相信李大夫的能力,还请您让他少受一点苦。”
......
众人退出房间,仅剩林远安和大夫在其中。
房中,李大夫为杨时秋处理好了伤口,嘱咐道:“好在伤口不深,已将箭头取出。但今夜还需谨慎,若高烧不退恐有生命危险,需及时唤老朽前来。”
“多谢李大夫,晚辈必有重谢!”林远安行礼谢道。
李大夫拍了拍林远安,欲言又止,叹了口气便退出去了。
看着杨时秋手臂处的伤痕,林远安的思绪回到了十三年前的那场涝灾。
林远安出生于一农户家庭,三岁便可识字背诗,林父认为他将来或许有希望考取功名,省吃俭用送他去学堂读书。家中虽不富裕,一家三口倒也过得温馨。可在林远安六岁那年,田中作物被洪水淹没,林父看着仍在上涨的水位,咬牙决定举家前往京城,谋一条活路。
等林家到达京城时,京城已禁止流民进入。夜里,城外的流民以家为单位挨在一起取暖。周围时不时传来狼叫声,可大家早已饿的前胸贴肚皮,没有力气再害怕了。
大概持续了一两天后,空气中开始传出肉香味,林远安以为是自己饿出幻觉了,摇了摇自己的父亲,好奇道:“父亲,是有粮食了吗?”
林父闭上了眼,不回答,只是一个劲地摇头,嘴里喃喃道:“造孽啊,造孽。”
可能是太过饥饿,昏睡中的林远安也不记得是第几个夜晚了,身边传来了脚步声。林远安揉了揉眼,定睛一看,几个陌生的男子在探林父、林母的鼻息。
其中一男子低声道:“这三人死了没?”
另一男子回道:“都没气了,唉,不对,这小孩还在动呢!”
“那就留到明天吃,我家人都快饿死了,这两个应该够今晚了。”男子说完,就抬走了林父、林母的尸体。
林远安挣扎着扑了上去,可六岁的小孩实在没什么力气,那男子轻松一脚就将林远安踢开。那晚,林远安闻着空气中的肉香止不住地呕吐,可几天未进食的他也只能吐出酸水罢了。
天亮,林远安感觉自己已经没有力气在动了,甚至也没有了饿的感觉。但昨夜的两人到底没忘记落单的林远安,他们低着头抬着林远安,好似在抬一具尸体。
他们将林远安放在柴堆上,看着他们手中的火把,林远安闭上了眼,心想,很快就能见到爹娘了。
然而意料中的灼烧感并没有出现,睁眼只见一位身着华衣的男孩张开双臂挡在了他的身前,火棒被他用手臂挡走。
几人见对方只是小孩,摩拳擦掌正准备教训一下,结果远处跑来一众身着铠甲的士兵,料想小孩身份不一般便骂骂咧咧地跑开了。
小男孩单手将林远安扶起,对着士兵咿咿呀呀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士兵们虽听不懂,但也猜到小男孩的意思,接过林远安,递给他食物与水。
随后,一女子气喘吁吁地跑来,抱起小男孩,看着小男孩烫伤的手臂,言语中虽是责备但满眼都是心疼。
林远安望着小男孩逐渐消失的衣角,在心中默默记下了他的名字,杨时秋,很好听的名字。
夜里,杨时秋不断呓语,林远安凑近了试图听明白,在听见他在唤母亲后,林远安心也跟着揪紧了。
.......
十三年前的那场涝灾带走的还有杨时秋的母亲......
老人们常说,江河可以赋予人们生的希望,可江河也会带来灾难。启朝自建国以来已经发生了两次严重的涝灾,成片的庄稼被洪水冲刷,百姓没有果腹的食物,绝望之中家家户户易子而食。
一次涝灾中,人们发现有个婴儿躺在木盆里,随着汹涌的河水左右飘荡,但没人敢游入这洪水之中,大家都觉得这个婴儿肯定活不下去了。可神奇的是,两天过后河的水位突然下降,那婴儿竟还活着。人们都说是上天不忍黎民受苦,特命神女下凡,平息涝灾,此婴儿定是神女转世。这一故事很快就传到先帝耳中,圣心大悦,册封此婴儿为圣女,赐名李昭和。
在之后的十几年里,启朝风调雨顺,百姓越发相信是圣女将福泽带到了这个国家。可百姓心中的感激越深,当灾难再次来临时,对圣女的怨恨也越加强烈。
那一次的涝灾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严重,万千房屋被冲毁,流民一批又一批地逃往尚未被波及的京城。他们在城外哭喊,祈求圣女能退去洪水,还他们家园无恙。李昭和一直都知道自己只是个普通人,可她摆脱不了别人施加的圣女枷锁,唯一能做的就是拿出自己的所有积蓄前往城外施粥,但这也只是杯水车薪罢了。
不知是谁先提出的,越来越多的流民认为只要圣女献祭,河水一定会平息。一开始只是祈求,到最后不被护佑的痛苦竟发展成了愤怒,聚众要求将军府交出李昭和,隐隐竟有叛乱之势。其实李昭和很清楚,皇家的册封不过是为了稳固民心,如今又怎会为了她与百姓相对抗。
献祭的那一天,李昭和身着青衣从高台一跃而下,毫无犹豫。
两岸顿时响起欢快的呼声,淹没了李昭和落水的声音,也淹没了小杨时秋的嚎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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