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食动物

　　说是自己想办法，但面对天文数字，陆笙之也无计可施。
　　纵然她向来是个花钱不问价、事后不看余额的主，但她的卡里也没有这么一长串数字。她哥倒是说不定有，可她哥现在不就是人质本质嘛，到头来，好像还是只能借。
　　陆笙之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沦落到这个下场，想了半天拉不下脸，最后还是打通了好友秦夭夭的电话。
　　昨夜聊天过后，秦夭夭一直也很担心她的情况，这会儿接到来电，知道肯定是有事发生，所以提起借钱，她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没问题啊，你要多少？”
　　“你……能借我多少？”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半晌，秦夭夭报出一个数字。虽然对于任风的报价来说还是杯水车薪，但比陆笙之预想的多太多。她忍不住调侃打电竞原来如此挣钱。
　　“姐妹，我棺材本都在这里了，还有一些定期取不出来，回头我去银行问问。”秦夭夭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无奈，“你来跟我借钱，肯定是走投无路了。我把我所有钱都给你了，你可千万不要出事啊！我等着你还钱呢，连本带利！”
　　挂断电话，陆笙之又联系了一些别的朋友。
　　要不说患难见真情呢，那些往常热情大方的朋友，这会儿连手机都打不通，打通了也就是不疼不痒的安慰几句，最后搪塞过去。也有人答应借钱，但倾囊相助的，就很难再找到了。
　　“之之，这不是办法，这个数目太夸张了，借不到的。”叶当归给她倒了杯水，让她去去火，“要不，你去问问那些和你家交好的叔叔伯伯呢？陆家有难，他们应该会帮忙吧。”
　　“我感觉，那些人不太靠得住啊。”陆笙之想起昨天那些人在家门口的议论，愁上心头。“算了，我去问问吧。”
　　向不熟的长辈求助就不是打个电话这么简单了，只能硬着头皮登门拜访。

　　“小叶子，你在这里等我就行了。”陆笙之看着眼前气派的洋楼，独自下车。
　　“那你有事叫我啊。”
　　陆笙之拜访的第一家，是在她记忆里最靠谱的一家。黄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与陆尔恒长年交好，总是笑眯眯的，没人见过他生气的模样。听说陆家人登门拜访，对方也热情接待。
　　坐在金碧辉煌的客厅里，手中捧着精致的茶杯，陆笙之却喝不下去。黄老板一直在扯东扯西的安慰她，就是不提帮忙一事。
　　“……你也别太难过，二爷吉人天相，虽然现在下落不明，但一定不会出事的……”
　　陆笙之敏锐的在一堆废话中捕捉到了有用的消息。
　　在他们眼里，陆尔恒是失联状态，但任风联手宋辞叛变的消息已经传遍整个星市的地下情报网，或许没有人认为陆尔恒还活着。
　　陆家话事人若是没了，就只能看陆司玥了。陆山清是个浪荡子，不问家事，陆家真正的二把手是陆司玥，可她是个女人，无论她多优秀，总归有人有小心思。这很不公平，却是无可奈何的事实。
　　陆笙之压下心头不安的预感，勉强挂起微笑：“黄叔叔，我今天来是有事求你帮忙的。”
　　“唉，我这边的情况你也知道，比不得你们陆家，你们自己都没有办法，我又怎么敢出面呢。”黄老板叹着气，一双眼睛暗暗打量着陆笙之。
　　陆笙之笑笑：“我直说吧，其实我就是来借钱的。您也知道，我小姑和我大哥都还平安无事，任风和宋辞闹出这般动静，就不可能顺利接管陆家，所以他们只是想要钱罢了。只要我小姑没事，陆家就不会倒，到时候，也会念黄叔叔您的恩情。”
　　她没有提陆尔恒，因为就算说他平安无事，对方估计也不会当真。
　　黄老板笑了一下：“且不说我短时间也弄不来这么多钱，就算弄来了，这陆家没了二爷，将来是什么模样也不清楚，说不定到时候谁指望谁。”
　　陆笙之抿了抿唇，压下皱眉的冲动。
　　“如今你们家的主心骨都在那两人的控制之中，轮到你一个小丫头出面交涉，这笔买卖，我不放心啊。”黄老板的目光忽然变得玩味，“生意人不做亏本的买卖，你总得让我看到点好处吧？”
　　“那您想要什么？”
　　“你说你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学什么当家做主，轻松挣快钱的方式有的是，你要懂得利用自己的优势，不要像你那个小姑，浪费了青春年华，落到现在这个下场。”
　　陆笙之愣了一瞬，反应过来对方在说什么。
　　她站起身。
　　黄老板不惧也不恼，悠闲地往后一靠，饶有兴致的看着她。
　　陆笙之扯扯嘴角，端起茶杯：“这杯茶，是我敬您的。”
　　她伸出手，手腕一翻，手臂一挥，将整杯茶倒在地上。
　　“你！”黄老板猛地变了脸。
　　瓷杯被用力倒扣在大理石桌面上，发出像是要碎裂一般的脆响。
　　“黄老板的情，我记着了。”
　　陆笙之说完想走，几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忽然上前一步，拦在了她身前。
　　“丫头，别太把自己当回事。”黄老板带着笑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陆笙之捂住额头叹了口气。
　　“我从昨天开始，就非常不爽。”
　　她抬起头来，半张脸藏在手掌里，却藏不住咧开的嘴角。
　　“黄老板，我看是你不要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扣住她！”
　　一声令下，两个男人率先冲了上来。陆笙之后退一步避开横扫过来的拳头，回身反腿一踢，脚后跟狠狠踢在其中一人的侧颈上，那人闷哼一声，身体就软软倒了下去。
　　但同时，也有三个人围到了她的跟前。其中一人伸出手来抓她，被闪身躲过，陆三顺手抄起茶几上的水果刀，将他来不及收回的手钉在了桌面上。
　　在惨叫声中，她的动作灵巧轻盈，穿梭在剩余两人之间。她下手非常狠，没过多久，这两人也双双倒下。
　　陆笙之手中提着半只破碎的玻璃酒瓶，猛地指向对面沙发上的黄老板。
　　尖锐的玻璃片在阳光下闪烁着危险的光，印照出黄老板阴沉的脸。
　　最终玻璃瓶还是被缓缓放下，陆笙之转身离开。
　　接下来拜访了几家，结果都大同小异，倒是有几家她没抱希望的，二话没说就出了些钱。虽然数量不够，但至少买到了陆三小姐发自内心的感激。
　　当然了，她没去王家。对方的声音犹在耳边，没想到真的这么快就要求人帮忙，陆小姐还是没能拉下脸。
　　回家时已经黑了，门刚一打开，无聊了一天的繁繁就迎了上来，难耐激动的低吼了两声，被叶当归制止。
　　叫了外卖，两人躺在沙发上，都是一幅疲惫的样子。
　　“之之，我觉得不行，你搞不到这么多钱的。”也不是叶当归非要说丧气话，只是她们今天跑了太多地方，算上陆笙之自己卡里的钱，也就一千多万，而剩余的钱，只会更难凑。
　　“他们都觉得陆家不行了，没人愿意帮忙倒还在理解范围内，但是，我更担心另外一件事。”陆笙之望着天花板，“在其他人眼里，陆家分崩离析，是个趁虚而入的好机会。”
　　家大业大的陆家，风光时是圈子里说一不二的老大哥，落魄了也不过是一块惹人垂涎的八层大蛋糕罢了，人人皆欲分食。
　　叶当归凑过来安慰地抱住她，却也只能连连叹气。
　　“况且，宋辞和任风所谓的拿钱就走，也只是因为他们知道，这种篡位方式吃不下陆家所有的盘口。但是……如果有人转头拥护他们呢？如果，所有人都愿意拥护他们呢？今天虽然也还有叔叔伯伯愿意出钱出力，但若是到时大势确立，顺应就是最聪明的做法。”
　　她把自己说烦了，气得对着空气直蹬脚。
　　“妈的，为什么让我摊上这种事。”
　　她的梦想就是当一个纵情享乐的小富婆，喝最烈的酒，撸朋友的狗，为什么上天要这么考验她。
　　“就算我退一万步、往最好处想，哪怕他们不动，陆家的那几个对头也不会光看热闹，他们现在没出手是因为觉得还没到时候。”
　　眼下无非是陆尔恒生死未卜，一旦能确认他的死讯，不知有多少人要坐不住。
　　“最危险的情况还是外患与内贼勾结，到时候你伯伯他们可真就危险了。”叶当归分析道。
　　“所以当务之急，还是得先用钱安抚这两个王八蛋。唉，就没有什么来快钱的方法吗？”
　　“有啊，最赚钱的办法都写在法典上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叶当归原本只是想说点轻松的话安慰她，却没想到对方猛地坐了起来。
　　她愣了一会儿，也想到什么似的，满脸惊恐：“你想干嘛？不行之之，你会把自己搭进去的！”
　　陆笙之看着好友担心的脸，嘴角一勾：“我可不是吃素的。”

　　斑斓闪烁的灯光倾泻在昏暗的房间里，不时照亮一张张纸醉金迷的面孔。炸耳的音乐跟随的心跳的节奏，像是敲击在胸膛的鼓点。叶当归皱着眉，跟在陆笙之身边，有些不适地环看四周。
　　她右手插在口袋里，紧紧捏着一打银行卡，是那些东拼西凑来的钱。她从来不知道原来银行卡能这么重，也不知道钱能带来如此的惶恐。
　　陆笙之目不斜视，绕过舞池和沉醉的人群，在拐角后推开了一张不起眼的暗门。
　　门后是一条漆黑的长廊，摸黑前行一段，便推开了另一个喧嚣的世界。
　　酒气、汗气、血腥气在空气中纠缠，人群围绕在一起，呐喊声谱成激昂的乐章，刺激煽动着人类血脉中的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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