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

　　在2009年冬天，我们过了不一样的一年。
　　那个冬天还是往常的冷，可我的心是暖的、是热的。
　　因为在除夕的晚上，先生给了我一个终身难忘的惊喜。
　　“干嘛啊？”我被眼罩捂着眼睛，手被江世宇拉着往客厅带，“还给我戴眼罩。”
　　“嘘——”他示意我安静，“惊喜，待会儿你就知道啦！”
　　我闭着眼睛，感到平时客厅的灯的白变得柔和。先生松开了我的手，不知走到了哪里。
　　先生：“泽熙，把眼罩摘掉吧。”
　　我听话的摘掉了眼罩，眼前的一切让我的心忍不住欢呼——
　　房间被他布置的很漂亮，他把客厅的灯关了，整个客厅里几乎都是他绑的小灯条。灯条有些像黄昏的颜色。还有一些玫瑰花瓣散落在地上。桌子上摆着些红酒。橙子带了个蝴蝶结“项链”，一脸不情愿地趴在猫窝里。而先生——他抱着一大束玫瑰花，穿着很板正的西装，站在落地窗前。
　　这场景，搭配窗户上贴的窗花，不知为何，莫名有些像要结婚的情景。
　　我笑了：“江世宇，你这干嘛啊？又是花又是灯的，你在家还穿个西装。”
　　我走过去，站在他身前。
　　他开口：“沈先生，我想了很久，打算在今天这个举国欢庆的日子向你表达我最纯真的爱意。”说完后把花束给了我。
　　他突然单膝下跪。
　　我被他搞懵了：“你这是干嘛……”
　　他拿出个绒布小盒子，对着我打开。
　　里面是情侣戒指。
　　他深情地看着我：“沈先生，你愿意嫁给这位被你救了的可怜虫吗？不论贫穷与富有，不论健康与疾病。”
　　我的眼眶湿润了。
　　先生继续说：“您是否愿意嫁给这位会永远爱您的江先生？江先生想一生一世对沈先生好，想一生一世追随沈先生，想一生一世爱着您，想一生一世做您的先生，家室对外称的那种‘先生’。”
　　我哭了，是幸福的眼泪，它不是咸涩的，它是甜蜜的。
　　我一直点头，哽咽的说着话：“我愿意，江先生，沈先生他愿意……”
　　他抬起我的手，拿了其中一个戒指，戴到了我的左手无名指上。
　　他站起来，拿了另一个戒指给我。对我说：“该你给我戴了。”他已经主动的把右手抬了起来。
　　我给他戴好。
　　他抱着我，自己也哭了。嘴里一直说着：“我爱你……泽熙我爱你……”
　　这不是正式的“结婚”我知道，两个性别一样的人，不管有多相爱，但还是不能结婚的。所以只是情侣戒指，不是婚戒。不过这样就够了，已经太幸福了。
　　窗外还下着小雪，一定寒冷刺骨，可屋内是温暖至极的。伴随着雪的还有响彻云霄的烟花，五颜六色，肆意绽放，真的美丽极了。大概是橙子踩到了遥控器，电视自动播出了今年的春晚，随着春晚主持人的倒计时：“5、4、3……”
　　我们在这些美丽的新年祝福下拥吻着，我搂住先生的脖子，先生搂着我的腰，唇碰唇……
　　“新年快乐，沈先生。”
　　“嗯，新年快乐，江先生。”
　　“我爱你”这句话已经说过太多遍，可新鲜感总是挥之不去，大概因为说这话的人是江世宇吧，是我爱的人。
　　因为我永远爱他，所以我也永远爱他的“我爱你”。
　　我们坐在落地窗前，手里拿着红酒杯，想要小喝一下。
　　我们聊了很多，比如他问我：“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我靠在他肩头，回答：“我写了日记，大概07年7月份？你呢？从什么时候开始？”
　　“比你晚点，大概从08年吧？有些记不清了，不过我爱你是记得清清楚楚的。”他说。
　　不管心动有多晚，但最终相爱总是好的。
　　我告诉他：“我想写篇小说，就关于你和我的，类似自传那样的。”
　　他：“好啊，名字想好了吗？”
　　我在他肩上摇摇头，哼了一声，说：“还没想好呢，等我有思路了就写，我想让未来属于我的读者知道——我们非常幸福。”
　　橙子走过来窝在我怀里，我牵起先生的手，把属于我们的戒指给它看，它“喵”了一声，像是非常满意我们这对“新人”。
　　我摸摸橙子肉乎乎的爪子，跟它笑着说：“爸爸和我‘结婚’了哦，我们会永远幸福的。”
　　先生摸摸我的头，问我：“我是爸爸，那你呢？是妈妈？”
　　我：“我是爹爹。”
　　我和先生碰杯，喝完了杯子里的酒，轻吻了他一下，又靠在他肩头。先生抬起手摸着我的头发，小猫窝在我怀里，动一动耳朵，温暖，美好……
　　有电话响起，是王程，大概是来送祝福的，我接通了电话。
　　“喂？沈泽熙。”电话那头响起王程的声音。
　　我：“喂，王程，新年快乐啊。”
　　王程：“我也想说，新年快乐。新年过得好吗？”
　　先生笑了一下，我也笑了一下，声音被王程听到了。
　　“嗯？这声音我没听错的话是江世宇吧？你和他在一块儿呢？”王程说。
　　我告诉他了：“王程，我们在一起了，谈恋爱的那种。今天，他向我求婚了，我也答应了，我们还戴了情侣戒指。”
　　他那头沉默了，突然又说：“你们？好家伙！我就说嘛！你喜欢江世宇！怪不得你每天下课后立马去他班里看他，拼了一样的考进1班，看他的眼神那么暧昧，我就说你喜欢他嘛！”
　　先生笑了，亲了我一下：“你好关心我。”
　　我脸上渐渐泛起了红晕。
　　王程：“泽熙，你把电话给江世宇。”
　　“给，他找你。”我把电话给了先生。
　　江世宇：“嗨，王程，新年快乐。”
　　王程：“嗯！新年快乐。跟你说啊，你一定得好好疼我们小熙！他童年可惨了，遇到你这也算是开启人生幸福了吧？总之你得好好对他！
　　同性，可能会遭受很多世俗的眼光，也可能会比普通夫妻更麻烦。但是你们既然选择在一起了，就要好好对待对方，好好去爱对方，我支持你们，知道了吗江世宇？
　　那我也不多说啥了，打电话也就送个祝福，祝你们百年好合，万事如意啊！我去陪我女朋友了，拜拜。”
　　电话挂得很干脆。
　　先生：“我答应王程，会照顾好你，我会好好疼你。”
　　我没说什么，只是对他笑，很快乐的笑……
　　我记住了，2009年12月31日，我和先生的“结婚”纪念日。
　　我们过着很朴素的日子，平和美好。
　　有一天，我突然接到老家邻居的电话，说爷爷因为患有心脑血管病住院了。
　　我很慌，很慌，订了发车最快火车票。
　　江世宇担心我，说完跟我一块儿走。
　　一晚上，我怀着忐忑的心在火车上度过。
　　先生摸摸我的手，安慰我：“别太担心啊，爷爷年纪大了，免不了得病。咱们这次回去好好照顾他老人家。”
　　“嗯……”我点点头。
　　到医院后，我赶紧往爷爷的病房里快步走去。邻居大婶坐在爷爷的病床旁，声音很小的跟爷爷说着什么。
　　我小声的喊了一声：“爷爷……”我走过去，眼里含着泪。
　　爷爷望着我，眼里含着慈祥和怀念，笑着说了一声：“熙熙来啦。”
　　看着我哭了，爷爷抬起手来给我擦眼泪，有对我教育说：“男儿当自强，你怎么这么好哭？我不是没事嘛？这么好哭，以后怎么娶媳妇？那个女的想跟你啊？不哭了奥。”
　　我点点头。
　　又向邻居大婶说：“大婶，谢谢您了。”
　　大婶挥挥手：“嗐，没事没事。”
　　爷爷看到门外的江世宇，指着他问我：“熙熙啊，这个小伙子是谁啊？”
　　那时我大二，便说：“是同学，叫江世宇，他怕我心情太差，不放心，跟我来了。”
　　爷爷对先生招招手，示意他过来。又笑嘻嘻的对他说：“是个好孩子，我们熙熙麻烦你了。”
　　先生笑着说：“没有没有，应该的，我们……是好朋友，我能照顾好他。”
　　我们之前商量过要不要把现在的关系告诉爷爷，想到爷爷不会同意，又免不了生气，本来身体也不好，万一一生气出事了怎么办？所以也就不告诉了。
　　爷爷：“熙熙啊，你在大学过得好吗？”
　　我点点头：“过得很好。”
　　爷爷握着我的手“从小你就听话，让人省心，是个好孩子。可惜的是，你妈不肯要你，你爸去哪了也不知道，家也不回一个。那时候肯定老被人欺负，你不告诉我，可我知道你都在忍着。多可怜。”
　　“……”
　　老人家又说：“爷爷得病了，也活不了多长时间了，你要好好活，以后钱用不着挣太多，够花就行，你只要健康、快乐，比啥都重要。你得少哭，老是哭哭啼啼的，哪个女的能相中你？也别老是难为人家小宇，别啥事都找人家，人家还有自己的事儿呢。”
　　我紧握着爷爷的手，点点头。
　　在医院呆了几天，我们收到通知，学校有会议要开，要求全体同学到场，我们只好告别爷爷离开了。
　　“熙熙啊！”临走前邻居大婶叫住我，她塞给了我一个黑色的小包，“这是你爷爷让你拿着的。”
　　我看了看，有点水果，还有些钱。
　　我看着她：“这钱……”
　　“老爷子硬让我给你，让你照顾好自己。熙熙你就收下吧昂。路上小心点！”
　　“好，谢谢大婶。”
　　事情过去了一段时间，在2010年5月，我接到了大婶的电话。
　　爷爷，去世了……
　　我和先生回去了，我没能听爷爷的话，还是哭的好厉害。
　　我在爷爷的墓前，一直哭，先生在身边陪着我。
　　我对爷爷坦白了：“爷爷，恐怕我不能娶媳妇了。其实我和小宇在一起了，我们在一起三年了，我很爱他，非常爱他，他对我很好，我们过得很好。我不是喜欢男生，我只是喜欢小宇，喜欢这个人。我离不开他，之前怕你生气，没告诉你，现在，我坦白了。这三年来，没人说过我们，我们的朋友都很支持，我们会幸福的，爷爷你放心吧。”
　　我抱着先生，眼泪淋湿了他肩膀的布料，低声说：“世宇，就我一个人了。”
　　他拍拍我的背，安慰说：“不怕，还有我呢。”
　　嗯，还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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