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岁不闻倾覆人

　　那日，一身风雪味的顾瑾岁无功而返。
　　只是他不知，身后的云鼎仙人始终凝视着他身上那团怎么也去不掉的黑气。

　　念云山脚下有个镇子，叫洛云镇。
　　近来这洛云镇不知怎的开始不间断地有魔物侵扰，于是人们只好求助于山上的仙人。
　　顾瑾岁与贺清崖在镇子上已经来回游荡了好几日，一个魔物的影子都没见到，但仍时刻警惕着四周。
　　“师弟，你看这个！”贺清崖拉着顾瑾岁来到一处摊位前，那摊主正用刚熬好的糖浆作画，不一会儿便画出一条昂扬飞腾的神龙。
　　顾瑾岁无奈地叹气道：“师兄，咱们是来除魔物的，不是来玩的。”话刚说完，方才那条龙便瞬移到自己手上。
　　他有些疑惑地看看手里的糖画，又看看眼前笑得灿烂的贺清崖，歪了歪头，希望对方能给个解释。
　　“送你的，小师弟，难得下一次山，开心点。”
　　然而顾瑾岁看着手中的糖画，心里五味杂陈。
　　贺清崖却没给他胡思乱想的机会，赶紧拉着人满街乱逛，看到什么有意思的东西便忘身后的顾瑾岁手里塞。
　　顾瑾岁被拉着穿梭在人群中，但总感觉有道目光一直在跟随着自己，从未离开过。

　　“师弟，你说这山下的月跟山上的月有何区别？”贺清崖站在不知哪户人家的房沿上，有感而发地说。
　　顾瑾岁也望着那银钩般的弯月，并未回答他的问题，不知在想些什么。
　　镇上的人说西边近来魔物闹得凶，于是二人一早便候在这边，至今为止也只是单单赏了个月。
　　“师兄，来了。”顾瑾岁的寻霁剑猛地出鞘，一剑便将贺清崖身后一团还未化形的黑雾斩成碎片，贺清崖也立马进入状态，抽出宿月长鞭，朝周围黑压压围过来的不明物体挥去。
　　“伏渊!”二人心下皆是一惊，这种魔物虽攻击性不强，但其形状千变万化，十分难缠，碰上就是纯粹考验耐性。
　　只是之前从未听镇上的人提起过这种魔物，很难说不是冲着他们来的。
　　“师弟，将它们引到山上去。”贺清崖一鞭挥出，那名为伏渊的黑雾瞬间四分五裂，但不过是转瞬间又变换出新的形态。
　　顾瑾岁应了一声，随即收剑入鞘，朝远离镇子的一片树林跑去。
　　贺清崖紧随其后，那黑雾伏渊见状将分散在各处的同类召回，聚集成遮天蔽日的一团，追着二人便入了那片密林。
　　两道白色的身影在夜晚尤为明显，但其移动的速度快得让人只能堪堪捕捉到一丝残影。身后的黑雾越聚越大，形成的威压足以叫人喘不过气来。
　　念云山上有一集天地灵气化出的寒潭，用来超度这种难缠的魔物最是管用。
　　就在他们即将把那黑雾引入寒潭中时，顾瑾岁突然脚下一空，毫无防备地跌入不断往外冒冷气的寒潭中。
　　“瑾岁!”贺清崖一惊，连忙伸手去抓顾瑾岁，但后者连片衣角都未让他抓到就落入那冰冷刺骨的寒潭内。
　　身后的黑雾好像感应到什么一样紧跟着钻入潭中，而后便在接触到潭面的一瞬间化为金灿灿的虱粉。
　　“唔……”彻骨的寒冷不留一丝缝隙地将顾瑾岁死死包裹住，那些被寒毒折磨的记忆潮水般像他涌来，无端让他想起了某个月夜。
　　这时，胸腔内那颗早已融入他身体里的神丹与这铺天盖地的寒意产生了共鸣，源源不断的热量传递到每一处僵硬的经脉，这股十分强劲的灵力将顾瑾岁与周围的潭水隔绝开来。
　　这灵力的感觉他最熟悉不过。
　　一抹暗淡的云雾悄然飘过夜空，素月的清辉映射在湖面上。
　　“师弟！”上岸后，贺清崖急忙将自己的外袍披到湿漉漉的顾瑾岁身上，同时拉起顾瑾岁的手替他把探灵脉，发现人没事后长舒一口气。
　　顾瑾岁自出来后便一直呆呆地看着地面上的一点，眼眶微不可查地有些泛红。
　　贺清崖发现了他的异样，以为是受寒毒的影响，便轻声询问道：“师弟，身子可有哪处不舒服?”
　　良久，顾瑾岁才哑着声音说：“我已无大碍，多谢师兄关系。”
　　贺清崖并不知他此时在想些什么，将披在他身上的袍子裹得紧了些，说：“你总是这样，不管受了多大的伤也只是说并无大碍，事后保准要病上几天，我还不了解你吗。”
　　“师兄，”顾瑾岁开口，“你可知我这寒毒是如何痊愈的?”
　　后者闻言颇有些不可思议，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他一番，问：“你的寒毒痊愈了？师尊从未同我提起过。”
　　顾瑾岁也是一愣，刚想问些什么，却被贺清崖摇摇头打断：“纵使痊愈，也不可如此懈怠，我那里有株几年前历炼时得的火仙草，想来应对你的修为有所帮助。”
　　“好，”顾瑾岁见推脱不得，只能应下，“那便多谢师兄了。”
　　贺清崖看着修为在短短几个月内以迅雷之势增长的顾瑾岁，清亮的眼底闪过一分意味不明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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