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绯

　　天已经黑了，下弦月孤零零的挂在天上，位置不高，周围点着许多星星。再仔细看看，能发现天上几乎都闪着小光点。
　　配着晚风，乔溯也学她哥用胳膊肘搭着，发丝被吹到一边，乔溯舒服的眯了眯眼睛，试着问：“哥？”
　　“嗯？”常喻橙也被吹的很舒坦，眼睛看着远处的月亮。
　　为什么叫我溯溯？
　　是临时起意还是怎么了？
　　这些她都没有问出口。她没有勇气问，更没有勇气听问题的答案。况且，她问出来干什么？是想说，啊，哥哥，其实我一直都很喜欢你，你能不能喜欢我？
　　她没有病，她很正常，傻子才会这样问。
　　乔溯捋了捋吹乱的碎发，也看着月亮：“月亮好亮，真好看。”
　　可能是女人的第六感，乔溯很强烈的感觉到常喻橙接下来要讲什么，但是被敲门声打断了。
　　乔牧其实一直在想晚上吃饭发生的事，刚刚才从外面回来。回到房间里越想越不安，越觉得乔观话说的非常过分，也越替他姐忿忿，担心他姐。于是乔牧就去敲他姐的门，敲半天没人，就去敲他哥的。
　　他哥倒是开门了，只是脸色不是很好，进去发现他姐也在，察言观色的乔牧就发现他姐脸上也不是很好看，心想，我果然来对了。
　　“姐……”
　　“有屁放。”
　　本来鼓起的勇气突然被三个字压没了，乔牧一下子都不知道话该怎么说了。
　　乔溯：“？”
　　常喻橙：“？你来干什么？”
　　乔牧：“那你们待在一个房间干什么？”
　　乔溯那被冷风吹下去的红脸又开始有浮现的痕迹。
　　“学习，你想以小学的水平写高中的题吗？”常喻橙坐在了凳子上。
　　乔牧：“……”他怎么感觉他哥语气不是很好？
　　“所以，你来干什么？”乔溯还是在原地没动，面对着门口的乔牧，胳膊肘向后撑在窗沿上。
　　“我……”
　　“如果你是为了吃饭的事来找我，那么，你可以回你房间了。”乔溯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淡淡的，偏过头去，半边脸都隐藏在被风吹向前的头发里。
　　“姐……对不起……”
　　“你对不起我什么了？你骂我了？”
　　“没有……”
　　“那就没什么对不起的。如果你真的愧疚，那你可以走了，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乔牧整个人都呆呆的，无辜的抬起头，感觉都要哭了，但是又不敢，只能低头说对不起，然后飞快的离开。还十分贴心的替常喻橙关上了门。
　　房间里一时静默无语。
　　许久，但与可能没多久，因为乔溯还没有从思绪中回过神来，常喻橙就已经走进了。他轻轻的喊着：
　　“溯溯……”
　　像是刚见面时的那句“你好”，像是第一次叫“溯溯”，每一个字都能让乔溯心脏狠狠的跳动。就像是现在。
　　“还有不会的题吗？我教你。”
　　没有问她怎么样，却一直陪着她。她不想有人来问她情况，尤其是在吵完架之后。
　　因为她感觉不到安慰，只能感到怜悯。
　　她不喜欢这种怜悯。
　　她哥就不会做这种事。至少她感觉不到。为什么她会喜欢她哥呢？
　　“好。”
　　*
　　当早读结束的铃声响起的时候，老黄摸着他的保温杯，把乔溯连同她哥还有文艺委员一起叫到了办公室。
　　贾离离的短发扎两个小辫子，带着一副黑框眼镜，总是时不时用食指往上推一下，讲话文质彬彬，给人的感觉就是不像文艺委员，倒像是个学习委员。
　　“贾离离啊，”老黄，坐在他的办公室转椅上，微胖的身体陷了下去，转椅发出轻轻的响声，“学校打算出一期黑板报，辛苦你处理了。”
　　贾离离：“好的，这次要什么题材的？”
　　老黄：“哦，防溺水，这不是天热了么，学校非常重视溺水事件，这段时间都会跟溺水有关了。”
　　贾离离：“行，那截止日期呢？什么时候查？”
　　老黄：“下个星期五，不急，你慢慢弄，再找些人来帮你。你是自己找还是我帮你？”
　　贾离离：“那就我自己找吧。”
　　老黄：“好，乔溯常喻橙，你们两个也多帮帮忙。”
　　乔溯/常喻橙：“好的。”
　　老黄：“行，贾离离你先回去吧，常喻橙过来数试卷。”
　　然后本来要先回教室的乔溯被常喻橙硬拽着和他一起数了试卷，导致乔溯回到教室时已经上课15分钟了。
　　乔溯坐到座位上，想起了刚才办公室的对话。
　　常喻橙：“过来数试卷。”
　　乔溯：“老黄又没让我数。”
　　常喻橙：“副班长不应该有帮助班长的自觉吗？”
　　乔溯：“……”
　　常喻橙：“身为妹妹也应该主动为哥哥分忧才是。”
　　乔溯：“……”她还真没感觉常喻橙忧在哪了。
　　常喻橙：“所以，还不过来数试卷？”
　　然后迟到15分钟。
　　乔溯感觉她不是每刻每秒都在喜欢常喻橙，而是非常间歇性。比如刚才，她十分不想承认这是自己的哥哥。又比如现在，她哥认认真真的低头记笔记的样子，乔溯又感觉自己现在满心欢喜。
　　值得一提的是，乔溯和常喻橙不仅是兄妹，是正副班长，更是同桌。
　　座位是按老黄要求调的，可能老黄觉得一家人可能会和和睦睦吧，但是他肯定想不到的是，乔溯确认自己喜欢她哥就是在同桌期间，常喻橙一次在夕阳下的侧脸。
　　“Somewhere along the way, the same parent ends up becoming……”
　　英语老师在讲台上认真的评讲卷子，时不时下来在课桌之间走动，并没有注意到第三排，乔溯的思绪已经飞到不知道到哪去了。
　　“我脸上有什么？”常喻橙头也不抬，仍旧记着笔记，声音很轻的问。
　　乔溯：“！”
　　走神走的太专注，一不小心真的转头看她哥去了！
　　在乔溯慌张地想理由的时候，常喻橙又开口：“还是……”
　　不是！
　　没有！
　　我不喜欢你！
　　“你不知道讲到哪了？”
　　一时之间，乔溯安静了很久，只能听到英语老师念着阅读理解里的生词，感觉自己就像本来要被暴打的橙子，橙子感觉拳头都要落下来了，结果那个手只是轻轻抚摸了它，堪称温柔的剥了它的皮。
　　嗓子干干的，乔溯张了张嘴，轻声吐了一个音节：“对。”
　　乔溯看着常喻橙靠过来，茉莉花味洗衣液的味道一下子浓了好几倍。她感觉这不是洗衣液，这是毒药，不然她为什么呼吸突然困难了呢？
　　修长的手指过来翻了她卷子，点在了老师正在讲的那个单词上。常喻橙自己的卷子也靠了过来，为了让没听课的某人补落下的笔记。
　　常喻橙总是这样，尽可能的照顾乔溯，就像一个哥哥尽可能的照顾妹妹，尽到一个哥哥的责任。但是妹妹在想什么呢？
　　乔溯突然觉得，她的这份喜欢不仅荒唐至极，而且上不得台面。
　　就像滑稽的小丑为她喜欢的观众表演节目，而这位观众并不喜欢小丑。
　　小丑也没有说为什么为观众表演。
　　*
　　文艺委员贾离离趁着下课的时间在班里询问出黑板报的事。
　　佟华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用胳膊肘碰了碰作为他同桌的柳欣，故意提高音量：“欸，我记得我曾经拿过绘画二等奖。唉，要不是最近考试多了我要复习，我肯定帮贾离离。”
　　柳欣翻了个白眼，没声好气的说：“你复习什么了？我看你天天无所事事。”
　　“谁说的？”佟华看了看他的前桌常喻橙，“感谢大橙的友好帮助，我成功的听懂了几节物理课。”
　　常喻橙正在帮乔溯圈上节课讲的重点单词，头也没抬：“不客气。”
　　柳欣也抬头看向前面：“就应该让他多感受感受物理的痛苦。”
　　“不是，你天天不怼我是不是就活不下去了？你看看人家小乔对大橙多好！”
　　“人家是兄妹，一家人关系肯定好啊！”
　　乔溯看着常喻橙帮她圈出来的单词，听到这句，不知道是该为兄妹关系好而感到庆幸，还是对她心里的秘密感到羞耻。
　　“是一家人不代表关系就一定好，”常喻橙抬起头，笑了笑，“不过，我和溯溯关系确实很好。”
　　佟华总感觉常喻橙话里有话，但是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没有毛病。
　　佟华心大，也没有继续追究小女生细腻般的小心思，开始换了一个话题：
　　“大橙，你知道隔壁班转了一个女生嘛？”
　　常喻橙：“不知道。”
　　佟华：“……”那个女的好像挺好看，当时刚转来的时候，一下课他们门口围的都是人。全是来看那个女生的。佟华当时还拉着常喻橙抱怨说人太多根本看不到人家脸。
　　敢情常喻橙根本没在意他当时的抱怨。
　　行吧，感情淡了。
　　那当时常喻橙在干嘛来着，嘶，好像是在看乔溯写作业……
　　不是，常喻橙看乔溯写作业干什么？好像是乔溯有题不会，常喻橙要看乔溯的解题思路……
　　佟华：“行吧，你不知道。就那个女的，她昨天晚上要了老廖微信！”
　　柳欣：“谁？廖知远？你是说韩梦儿要了廖知远微信？”
　　“韩梦儿？”乔溯是听过她在学校里的受欢迎程度的，“不是说她很好看吗？能看上廖知远吗？”
　　“小乔，这就是你不对了，虽然廖知远并没有你哥的帅气，但是我们不能嫌弃朋友，没准他真的走狗屎运，被美女看上了呢！”佟华越说越眉飞色舞，直到被一个纸团砸中。
　　廖知远隔着好几排座位喊着：“不要以为我听不见！”
　　佟华捡起纸团砸回去，一个完美的抛物线，纸团还没落地，就被来查课前三分钟的老黄逮了个正着。
　　于是佟华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顿，在后面罚站了一节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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