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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或者不救,这是一个问题。
初昼看不下去了,不忍心再拿大师兄来压他:“放心好了,大师兄虽然对你管束甚多,但对你确实也挺好的,处处让着你不说,还想尽方法照顾你,就算你今日真的带不回去师侄,他也不会拿你怎么样的。”
雪深看了一眼远处的风雨,仰天陷入深深地痛苦中:“他会,他会不让我出门,不让我学习灵术,我不能早日精进灵术就没办法找到回家的办法。”
初昼抬眼瞥了他一眼,察觉到既月面上有了一点变化,继续对着雪深道:“那不是挺好的吗?反正你也很享受和他这样争来斗去……”
既月好像真的笑了一下,他开口道:“你们师兄弟还挺有意思的。”
雪深看着既月,问道:“师叔没有收徒弟吗?”
“……”既月视线看了看伞下初昼的腕间,那手腕上还若隐若现的束着那条红色的发带。
总感觉有那么点刺眼,不应该是这个颜色。
他道:“没有。”
“那师叔为何不也收个徒弟呢?”
既月想了想,道:“掌门师兄收了三个徒弟,门派内人已经很多了,我再收似乎也没什么必要。”
雪深是知道门派内的规矩的,颇有些后悔,因为自己的天赋实在是太像来凑数的了。
“字面意思,没有其他的意思,师侄不要多想。”
雪深仿佛被看穿,立即转移视线:“所以说我们现在要如何去寻轮因?”
初昼将腕间松了点的发带重新系好,指了指前方,“前面那个桥上,视野开阔,刚好也没人经过,先去那里,我去探查一番。”
雪深看了看旁边的既月,用眼神征求他的意见。
既月也不看他,只说:“听初昼的。”
秦淮两岸的雨势渐长,整条长街的行人已经逐渐消失了,从桥上远远的看去,雨雾一层一叠让人看不清远山层峦。
既月稍稍移开些伞,让出初昼的视线,方便他推演前尘后事。
初昼抬头看了看头顶的星象,闭上眼感知着星辰变化,他从伞外引了一点尘世间的雨水为介质,星光冲散水汽入眼,此尘世后事纷涌而来。
铺天的暴雨如珠胡乱的打下来,迅速染透了衣襟,他的灵识已经去到了往后的此世间。
大桥只是一瞬便被滔天的河水冲断,秦淮河岸的烟柳画桥不复存在,那些婉转的歌喉全部变成撕心裂肺的哭喊。
初昼定神看了一会儿往后世间的现状,一时竟忘了寻找轮因这件事。
无数的农田被淹没,无数的生命逐渐化成星辰慢慢升入天空,哭喊声和雨水混在一起不留情面的闯进他的眼前和脑海。
耳边除了暴雨决堤和痛苦嘶喊再也听不见其他了。
“初昼!初昼!”既月用力拽着初昼的手,企图将他唤回来:“初昼!醒醒!”
初昼听到声音,灵识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些并不是正在发生的事情,他顺着这声音慢慢将自己的灵识收回到躯壳里。
这声音很熟悉,好似从有记忆以后,这样好听的声音都一直伴随着他。
带着点清清冷冷的味道,总是爱逗他。每次将自己逗生气了还觉得自己没错,若是这时不理他,这人还会生气。
不过大多数时候那人都对自己很好,几乎是有求必应。
初昼迷茫地睁开眼看着抓住他手腕的既月,有那么一秒,初昼觉得,既月肯定是说了谎。
“你说谎,我们一定早就认识。”
在后世界被淋湿了灵识,他的眼睫上还挂着水珠,鼻翼两侧也有深深的水雾,额前的发丝也被打湿贴在脸颊上。
可怜而又性感。
既月第一次细细打量长大后的初昼,同小时候的那个小气包很不同,两只眼睛的瞳孔不一样,紫色的那只眼睛远远地望去能看见无数星辰浩瀚在眼底牢牢地镶嵌着,另一只则宛若清冷的冰霜。
这样的一双眼睛在这长乖巧又瘦削的脸上并不奇怪,反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神秘和漂亮。
既月后知后觉地松开初昼的手。
他不回答初昼的话,只是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初昼抬起头来,刚刚的神色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平静的语气:“暴雨如注,这里将会被淹没,这里的人也都会尽数化作星辰。”
雪深突然正经起来,开口问:“那……要救吗?”
初昼:“不知道。”
两人都看向既月,仿佛在认真请教一位长辈的意见。
既月看了下雪深,最后把目光落定在初昼脸上,似有似无的带着笑意。
“师兄说你看不破,是空有一身机缘。所以说,你自己觉得呢?”
初昼真的意识到,这个人真的是自己的长辈,第一次以敬畏的眼神看了他许久。
“救,亦是不救,都是错的。但有些人不该就此散作星辰,应尽力一试。”
既月点点头,“好,听你的。”
初昼五指尽数沾染星光,闭上双眼将三人位移到了秦淮河的上游。
此地已经荒无人烟,他收了掩人耳目的油伞,油伞化作纸条缠回腕间。
“水是从这上面的淮安下来的,上面的州县地势高,造成不了多大的损伤,暂时可以不管,主要是的淮河两岸这些临水而居的人家,当时水势来的急,人户没有反应的时间便悉数丧了命。”
雪深看了看地势,“那意思是只要想办法控制湍急的水势,那下游的人户便有了反应的时间,如此一来,我们也不算干涉,反而算是化解了这些机缘。”
“是这个意思。”初昼看了看自己先前被淋湿的头发,有些嫌弃地尽数抛掷脑后,“所以说现在就是想个办法,引导水势。”
既月察觉到了初昼的小动作,他走上前来盯着初昼:“别动。”
他脱下来自己外袍,将初昼脸上残留的水珠轻轻擦干净,“如今都是已经及冠的人了,怎得还是不会照顾自己?”
初昼察觉到他的言语间似乎有些许不对劲,“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还是?看来,我们真的认识过。”
既月面色一点没变,“别想那么多,我这是出于对小辈的关爱。”
雪深看着既月冰冷的双眸,总觉得这位师叔下一秒就会生气,连忙出口解释道:“师叔别介意,我这位小师弟就是这种性格,脾气倔了些爱认死理,除此之外别的都是好的。”
既月眼神似有似无地动了一下,“无事,这样很好。”
他一边胡乱地擦干净残留的水珠,一边看着地势,“若是按照你们所言,待会儿另改出一条河道便好,刚好将那河道引到那处荒无人烟的山坳,届时水势上涨,多余的水便会流向那处。”
初昼按住既月胡乱动的手,随用胡乱扒拉两下发丝,他按照既月所说的方法,思考了下可行性。
“若是如此,那要耗费的灵识可不是一星半点,虽然星辰之灵可以随取随用,但是这里已经下了一月有余的大雨了,取不出太多星辰之灵;况且我们还要去寻人,眼下师兄星辰之灵太少,不能胡乱浪费,我倒是能做此事,可是不保证到时候我们是否还有力气回去。”
雪深在这时开口道:“师叔还在此地,我们倒也不用担心这些。”
既月一个头两个大。
他看了看在一旁默默思考的初昼,走上前去开口道:“手给我。”
初昼摩挲着下巴的手停了一下,还以为既月要给他什么咒术。
他乖乖伸出手递给既月。
既月迟疑了一下,还是伸手握住了那双手。他闭上眼睛许久,指尖终于慢慢凝结出了半点星光,直到那星光越来越明显,越来越亮,既月才缓缓睁开双眼。
那双眼睛还是一如既往的冷若冰霜,毫无生气。
初昼赫然睁大了眼睛,他诧异地看着既月。
他发现了一个惊天的秘密。可能是门派内那些人都不知道的事情。
既月的眼睛看不见。他没法将自主运用那些星辰之灵,只能借助别人的眼睛来看星辰。
初昼发现,既月也在看着他。
既月脸上的冰霜仿佛一点一点的褪去了,只剩下苍白留在眉目间。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听到雪深小声地叫他:“师弟?师弟?”
初昼收起了自己的惊讶,“何事?”
“如此一来,你看如何?”
初昼咳嗽了一下,转头问既月:“师叔觉得如何?”
“可以尽力一试。”既月还握着初昼的手,“届时我带你们回去便可。”
如果到时候自己还能撕开尘世的缝隙的话。
初昼点点头,迈了两步往前走,忽然发现自己的手还被既月五指相扣握在手里。
遂又停下脚步站在原地,在周身的微风里借着星辰微弱的光芒运作起所有的灵识,将侧边的山石缓缓移开。
山林树木发出巨大的声响,初昼用力地劈开部分山石,他的额间出了细细密密的汗,在微风里无论如何也吹不干,直到那山坳处与现有水位持平,他才收了几分力气,慢慢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初昼像是瞬间脱力一般地弓下身子,既月察觉到初昼的不对劲,赶紧伸手将初昼扶住,“雪深,搭把手。”
雪深第一次来到尘世里便见到如此大的阵仗,吓得有些语无伦次:“怎么会这样?”
既月:“开山劈石本就违背了天意,强行劈开需要耗费双倍甚至三倍的灵识才能做到,他现在灵识使用过多,已经脱力了。”
初昼靠在既月肩上,意识还算清醒,只是四肢酸软无力,仿佛被星辰抽干了力气一般。
雪深看着脱力的初昼,“那现在算是救下了那些人了?”
既月另一只手扶住初昼的腰,以防他会滑下去,“差不多,等水势过来的时候,下边最多淹没些农田与船舶,可能也会有人就此化作星辰,但能救到如此地步已经够了,不能再过多插手了。”
雪深:“那现在我们要如何去寻轮因。”
既月看了看初昼,“等他恢复一点力气,能走路了便去寻。”
雪深焦灼地看着初昼,他第一次看到真正化解机缘是什么样子的。
从前大师兄出去化解机缘总会问他要不要一起,雪深从来都是拒绝大师兄的邀请,独自待在门派里,还美其名曰修行。
每次化解机缘都会如此一波三折吗?
他现在似乎才明白为何大师兄每次化解机缘回到门派后的前两天都不允许他去探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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