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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夜
王城并没有在乔乔里身上落到好处,那团圣火逼散了她酝酿的大招,炽烈的辉光照亮了王城的身躯,带给乔乔里剧烈的反噬,却也给她留下了一道深刻的灼痕。在王城的体内,一条早成废墟的街道此时已被烧成灰烬,她感觉一股浓烈的烧灼感随之传来,抑制着她黑暗能量的迸发。
[那团火焰是什么?]
杜杜斯正在空中努力保持身形,王城的声音在他脑中响起,他顿了一下,放慢速度回答道:
“是我们一族万年间从正阳身上积攒的日光。在菲涅神时期,它仅仅只在神圣的祭拜仪式登场,但自从日之主易位,我们守夜鸦族不再是神明眷属,位格大幅下跌,也没有了天生神性,新生的族裔必须像尘世里的千万凡物一般,用升格仪式获取和强化超凡的力量。”
杜杜斯复述着他们一族的历史,语带苦涩地继续道:“我们不知道新的太阳神划定的仪式是怎样,也不愿背弃菲涅神向新的神主俯首称臣,于是,圣火反而成了我们唯一的希望,通过汲取其中残留的灵性,获得太阳领域的力量。”
[所以也称为,菲涅神的余烬?]
杜杜斯苦笑:“是的…但菲涅神与现今的圣阿亚终究隔了两代,圣火与太阳的联系越发稀薄,我们甚至不能从太阳的权能里感受到火焰的力量,或许菲涅神浴火而生的教义,早已被世界遗忘。现在圣火也只够我们走到升格仪式的第四阶——胜利。并且还要抵御巨大的疯狂,成功的可能很低。”
杜杜斯继续迎风颤巍巍地向南飞去,王城没再继续询问,她思考着刚刚杜杜斯吐露的信息。
超凡力量果然与神明有关,要想接触不同领域的能力,就要完成这个领域的神主所规定的仪式。但也可以靠着其他与神明有关的超凡之物摄取灵性,只是这样的方式并不安全,一不小心就会疯掉。
超凡的层次有阶段划分,晋升更高的位格就要完成相应的仪式,杜杜斯说圣火只够他们升到四阶,王城没有追问剩下的阶位,身为旧神,不可能不知道这些知识。她不想在杜杜斯心里流下怀疑和隐患,但如果乔乔里是四阶胜利,那只怕第四阶与第五阶之间,就是凡物与灵物的边界。
杜杜斯飞得很慢,到达永夜静土时噤默海的太阳已经沉没在西边的海际,光线再次被浓郁的黑暗吞没,永眠的沉夜随之来临。
“神使大人,我还要回族群里去吗?”
[你怕乔乔里的事情被他们发现?]
“乔乔里祭司是和我一起离开的,如果我独自回去,只怕会遭族长询问。”
[不用害怕,乔乔里的事情他们一时半会发现不了,我需要你们族长和你见上一面]
杜杜斯楞住了,他没有服从王城的指示继续赶路,而是停靠在黑暗里的一片空地。
“神使大人,我…我不能再回去了。我当初发誓效忠夜神陛下,是希望陛下能宽恕我表兄和族亲的冒犯,放他们自由。”
杜杜斯害怕夜神想要将永夜鸦族留下,转化为祂的眷属,族裔们大多都是与他不同的硬骨头,宁死不屈,只会沦为一具具尸骨。
[你放心,夜神陛下对你的族裔不感兴趣,只是陛下复苏重中之重,我们必须确保他们不会向众神告密]
见过永夜鸦族落,王城大致了解了这群“狱卒”的秉性,杜杜斯只是其中一个特例,能在神明死后仍不背誓言,违背天性在永夜里世代看守旧神,即便已不再如万年前一般神威赫赫,他们的生命仍如烈火煅钢一般百折不挠。如果一开始还有将他们转化成立一条乌鸦大军的打算,在见识过乔乔里自焚的场景后,王城已对这群狂信徒敬而远之。
杜杜斯在听了王城的话后暂时放宽了心,神明轻易不作许诺,一旦作出就同世界法则一般不可违逆。他张开翅膀继续向东飞去,而王城回到永夜静土,灵性也渐渐复原,她操控着周遭密布的黑暗能量,环绕在杜杜斯残破的双爪上,不一会儿,破碎的爪骨重新长出,原本金色的利爪变为乌金,但在纯粹的黑暗里,这一切都看不出来。
[这是夜神陛下对你此行的嘉奖,等到你完成任务,陛下会赐你神眷,将你完全转化为黑暗生物]
“赞美永夜。”
杜杜斯用另一种古老的语言发出礼赞称颂,王城能理解其中的意思,却敏锐地感觉到语言的不同。她在赐予眷属恩典,也在拿杜杜斯做实验,试探着将一个生物一步一步转化为黑暗眷属,她对杜杜斯还算满意,不想因为自己的不熟练将他给玩废。王城记下了刚刚转化爪子的步骤,打算回去再作细化。
守夜鸦是能夜视的生物,杜杜斯还没落地,莉莉莎就注意到他。她想了想,屏退身边的一干族裔,独自迎了上去。
“杜杜斯,乔乔里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
“祭司大人说他还要在祭地多留一会儿,圣泉的灵性有些流失,他要处理一下。”
杜杜斯说出想了一路的理由,还是有意避开了莉莉莎打量的视线。莉莉莎沉默了会儿,笑道:
“这样啊,族长正在找你,快去见他吧。”
“是,莉莉莎骑士长。”
莉莉莎走后,杜杜斯放低音量主动向王城解释道:
“莉莉莎是我们一族的骑士长,也是永夜鸦里先锋派的代表,他们对菲涅神已无信仰,主张回归尘世摆脱守夜。”
[她是值夜骑士的首领?]
“不,值夜骑士只有一名,是直面黑暗,抵御疯狂的勇士。莉莉莎骑士长曾担任这个英勇的职位,在她之后是我的哥哥道道夫。”
杜杜斯骄傲地介绍道,但随后,他的语气又有些伤感。王城没有多说什么,毕竟这个职位相当于自己的直接看守,并且道道夫也是死在自己手上。
格格玛等待杜杜斯的地方是一片四树围拢的平地,他径直飞下去,王城则透过刻印,好奇地看向格格玛头上那顶滑稽的船长帽。
“杜杜斯,你回来了。道道夫和乔乔里呢?”
“乔乔里祭司要留在祭地处理圣泉流失的问题,我哥哥…值夜骑士道道夫牺牲了。”
“道道夫…太可惜了。”格格玛呜咽一声,他是真的为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感到惋惜,他天资聪颖,马上就要进阶胜利位格,到底还是死在了守夜的命运上。
“他的遗体呢,你找到他的遗体了吗,我们应该为他举行火葬,让他的灵魂回到西沉之地,不在安别塔受墓园驱使。”
“对不起,我没有找到…”
“那你怎么确定他的死去呢?”格格玛不解道,突然,他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眼,逼近道:
“永夜复苏了?你见到了永夜?”
“我…我……”杜杜斯正嗫嚅,不知如何回答,突然,他一怔,结巴着回答道:
“我穿过枯萎森林,在永夜遗城的外边,见到了一朵从石头里生出来的花,蕊作漆黑,七瓣莹白,就是它在发出光线。”
“会发光的石花……不对,抱柱时代的记载里永夜的爱植是夜玉树和月香草,从来没有听说过祂的降临伴有什么石生的花。”
“这花自称是永夜的使者,哥哥窥探夜城,被黑暗吞噬了。”
“永夜的遗城是夜神安眠之所,万年过去,我们每次派值夜骑士前去查探,都没异变。而如今连看都看不得,恐怕永夜旧日重临已经不远了…”
格格玛沉思着。刚刚王城借着刻印向杜杜斯传话,让他如实交代,只需隐瞒他向永夜宣誓效忠即可。她看向默不作声的守夜鸦族长,斟酌语言道
[告诉他,永夜的神主会清算太阳的余孽,守夜鸦族将永远在最深的黑暗沉沦]
杜杜斯磕磕绊绊地照念,格格玛的神色也越发阴沉,他低垂着脖颈,那顶宽大的船长帽将他的头部遮挡的严严实实,只露出鸦喙的一点。
良久,他苦笑道:“呵,我们是最深夜的守望者,背负整个世界的先驱,也是被全世界遗忘的独行者,和受命运愚弄的可怜虫。”
格格玛说的,又何尝不是每只守夜鸦的心声,从夜神陨落,到菲涅熄灭,迄今连太阳神都不再记得他们,守夜鸦族却背负这样的命运在黑暗里前行了上万年。到如今,永夜旧日重临,他们也将作为先驱,被旧神全族清算。
“笃信之徒,难蒙宽恕。”他摘下了那顶宽大滑稽的船长帽,灼灼目光注视着杜杜斯,明明在黑暗里看不见颜色,杜杜斯却觉得连带着那双黑爪,他身上所有的黑暗都在其眼里一目了然。
“杜杜斯,你背负血亲的遗志,挣脱了永夜的爪牙,回去好好休息吧。明天,为你举行值夜骑士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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