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与君初相识
正月初二,雪仍在下,昨天还像裹了糖的柳絮,今儿就像是掺了沙的刀子,打的脸生疼,倒是也不妨碍做生意,煮酒赏雪,美人抚琴,也算是人生乐事。
但是回味楼里的食客,很显然并没有此雅兴,倒是对近日各个达官贵族的八卦饶有兴趣。一楼靠着楼梯转角的一桌客人就在议论纷纷。
“听说了吗?今年镇国公府的赐菜有4道之多”一个人不无艳羡的说
“四道?”另一个人嗤笑一声“四道怎么了?四道还不如人家的一道”
“诶?这怎么说?”
“哼,去年镇国公府赐菜为3道,但就其中一道凤尾鱼翅来说,就足以抵得过今年的四道菜了,更遑论还有半例的佛跳墙和八宝野鸭”刚刚嗤笑那人开口解释道
“哟,那照您这么说,秦家是得罪”说罢还伸出手向上指了指
嗤笑那人喝了口酒,高深莫测的抚着胡子,拖着长音道“不可说,不可说,倒是听闻年前传出说秦家老大年后便会调回京城,到而今也没了动静”
这时旁边一桌的人开口说“你听他乱讲,秦家乃武朝功臣,父子三人又都身居要位,怎么可能出现他说的情况,我看他啊就是嫉妒”
“诶,你这么说就不对了”听到有人反驳,那人顿时来了火气
“我怎么不对你倒是给我说说”
眼见着两桌人就要吵起来,楼上忽然传来一声大喝“小二,上酒”,几乎震得几人眼前一阵白光,清醒后倒是各自消停了,转而小声的议论。
靠窗饮酒的青年也被波及,他缓了缓神放下酒杯,抬头向楼上望去,就看到一个人抱着个酒坛,斜靠在栏杆上,他觉得有些眼熟,烛火间又看不真切,索性拿着酒壶上了二楼。
楼上没有人,这一次他看的清楚,那人正是前些日子当街救他的秦凌渊,怪不得刚刚那么大反应。
秦凌渊今天没有穿中郎将的铠甲,换了件牙色的圆领袍,蹬了一双同色靴子,腰间只坠了一个坠子,这身穿着掩掉了一些肃杀之气,显出几分矜贵来。
若是没有这熏人二里地的酒气,就更像个贵公子了,盛长安在心下吐槽,这人也不知在这儿喝了多久,周遭围了一圈的酒坛子。
似是察觉有人看向他,秦凌渊微微抬眸,望向盛长安,平日里高高在上的中郎将此刻眸中含水,双颊绯红,唇上还沾着酒,烛光摇曳中,好一个波光潋滟。
盛长安觉得自己大概是真不怕死,竟然就那么盯着秦凌渊,心脏砰砰砰的跳,但他连错开目光的想法都没有。
“少爷,您的菜”小二将盛长安点的菜送上来,打断了两人的对视,盛长安心虚的应了一声,没想到有一天被男狐狸迷了眼,再回头时,发现秦凌渊目光移向了一边。
盛长安猛灌了一口酒,呛得他咳了好几声,勉强稳住了心神,他想,今天的秦二怎么跟那天如此不同,然后心下一转,又想,都那么招人,倒是如出一辙。
楼下的讨论还没完,绕来绕去又扯回秦凌渊的身上,盛长安眼见着秦凌渊的脸越来越黑,心想着要不还是下去吧,虽美色当前,但若再被吼一次,如此距离怕是要震晕过去。
正想着,小二又将一条鱼送了上来,盛长安夹了一口,对店家说“老板,你这鱼没有上次好吃哦”
回味楼的老板抬头看了一眼,发现是盛长安,也不生气,反倒是笑眯眯的等他继续说
盛长安将盘子里的姜一点点挑了,说道“这里头姜放的太多了,虽说姜确实是这道菜的必需品,但凡事要讲求个平衡,如果被某一部分抢了味道,这道菜就坏了”
老板闻言说道“您说的是这个理儿”
盛长安将声音又微微提高了些,说“这世间的事儿啊,也大抵都是这个道理,其他的菜打包吧,近日很是喜欢读史记,才读到淮阴侯列传,我还急着回去读书”
秦凌渊抬头望向高声讲话的人,迎着烛火,像是穿了件纁黄色的袄子,一跟玉簪松松的将发髻挽了,惊艳中又透着些不拘小节。
两人遥遥对视,忽然,那人展颜一笑,秦凌渊他被晃得有些懵,又觉得眼前的人颇为熟悉。
盛长安可顾不得秦凌渊内心如何的惊为天人,小二帮他将披风穿好,拎上食盒起身便走了,一边走还一边想,这么明显的提醒,应该能听得懂吧,好歹是个小将军,肯定不会是个草包。
你救我一命,如今我也算是还了人情了。
秦凌渊目送那人离开,而后忽然自嘲一笑,拎了拎着桌上的酒坛,仰头都喝了,回头叫小二送了笔墨纸砚,唰唰唰写了几行。
“刚刚那位公子来时,辛苦将此物转交”
说罢,就晃晃当当的出了门,小二一脸懵的看着桌子上的字,赶紧叫了掌柜的过来,回头看客人的大氅还在,抱着就追了出去,大雪之中哪里还有影子
“掌柜的,人都不见了”小二跑进来说,见老板拿着那张纸看,又问“纸上写了什么呀”
“你管写了什么”掌柜的回头给了小二一个脑瓜崩,“大氅收好了,明天送到镇国公府”
小二吃惊的看着手里的大氅,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讨论了一晚上的人物,竟然差点就醉死在旁边,这让小二有些懵。
“还愣着做什么?赶紧的,把字收了,回头交给少爷”一边老神在在的回到柜台里拨弄算盘,一边自言自语“更待此间画中仙,画中仙”
小二盯着那张纸,幽怨的看着自家掌柜
几日后,盛长安再次来到回味楼,小二便将那张纸奉上,又说明了缘由,盛长安以为会是道谢之语,打开却是一首诗,字体苍劲,力透纸背:公子缘何临人间,寸寸思量难知津。遍寻山穷水杪尽,更待此间画中仙。
盛长安脸颊腾的就起了火,连带着耳朵脖子都红了,呸,秦凌渊简直就是个登徒子,随即便将手里的纸团了要丢掉
他上赶子跟人家排忧解难,那人可倒好,还写这种酸诗,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拿着手里的纸团就要往火里扔,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拿了回来。
盛长安要如何处理这诗暂且不表,只说秦凌渊从回味楼出去,不知道该何去何从,皇帝嗤笑下的话他知道是什么,他带兵时间短,于军中地位不稳,更利于掌控,如此,陛下便兵不血刃的拔掉了秦家这头猛虎的利齿。
即便是亲耳听到,他仍觉得不可置信,怎么会呢?那可是陛下,让他与太子一起习武,叫他渊儿,问他的抱负,十五岁便破例让他带兵剿匪的陛下怎么会是他呢?秦家又怎么会反呢?
镇国公,福州刺史兼左威卫大将军,再加上他这个少年将军中郎将,如此便算得上功高震主了吗?便要天威降临,多到要敲山震虎,如今南北尚且仍有摩擦,就要上演兔死狗烹吗?。
那人说的,他不是不懂,只是他从来没有想过,鸟尽弓藏的悲哀有一天也会落到他秦家的头上。秦家自问从未有过一丝不臣之心,先帝在世如此,如今更是未曾改变,这镇国公也是他秦家男儿热血拼来的
赐菜这件事,就像是多米诺骨牌的第一张,此后的连锁反应才是更重要之处,很快,他的上司和一些同僚便有意无意疏远,母亲也未提过议亲之事
秦家是在一个侧门口,将已经几乎没有意识的秦凌渊抬回朱雀院的,一时间整个国公府都被惊醒,秦夫人见到儿子一瞬间眼泪就流了出来。朱雀堂的两个丫头也慌了神,月白一下子就哭了,晚风眼圈也红了,却咬着嘴唇忍着眼泪。
寒症来势汹汹,等将人放到床上,秦凌渊已经完全昏死过去。秦风赶紧去找大夫,秦夫人拿了自己的腰牌就要进宫找太医,被秦长青拦下了。
秦夫人反手给了秦长青一巴掌,秦长青没说话,生受了。若是以前自然是没有问题,但而今皇帝猜疑之心昭然若揭,就只能夹起尾巴做事。
好在秦风背来的大夫,医术了得,当晚将秦凌渊的命抢了回来,但人却迟迟未醒,一直在呓语和高热,晚风和月白轮流拿着酒擦拭秦凌渊的手心脚心。
秦长青、秦夫人、苏卿晗还有请来的大夫,几个人一起守着,就怕出了什么差错,第二天宫里听闻秦凌渊昏迷病重,派了个老太医过来。
该做的之前的大夫也都做了,老太医过来也是没有办法立竿见影,说的也无非是风邪入体,思虑过甚,倒是将之前大夫开的方子改了改。
临走前又觉得不放心,苏卿晗让人收拾了客房,老太医便歇在了朱雀堂的偏院,晚上又发作了一次,幸得老太医早有准备,眼疾手快的插下几根银针,秦凌渊吐了一口血,又昏死在床上。
“国公,中郎将已无大碍,但还是要守着,具体何时能醒就要看中郎将的了”老太医卷起袖子擦了擦脑门上的汗,这一回,怕是真的要告老还乡咯~
阎王斗法,小鬼遭殃,他这个小鬼这次险些没进鬼门关,着实是因为运气。秦家小公子生病,皇帝不表示就会寒了忠臣的心,但心里谁知道呢,帝王的心呐
秦长青和夫人郑重的跟老太医道了谢,吩咐人送老太医去休息。已经是第二晚了,苏卿晗哄着两位老人也去休息,免得都累到了,她跟晚风她们守在这里。
后面虽然没有什么凶险,但秦凌渊实打实的昏迷了5天才醒了一次,而后又昏睡过去,再醒来,又过了两天。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