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夏

　　车子一跑起来，带风。单敏害怕掉下去，自觉地搂紧了他的腰，贴在他背上。
　　这人结实得跟大树一样，无法撼动，抱起来满满的安全感。
　　可惜衣服太厚，她没有机会摸一下，验证到底有几块。

　　跑了两条街后，谢知正在一家饭店前面停车，抬手利落地摘了帽子，说：“到了！”

　　喜云饭店，主供面食和各种川湘辣菜。门店不大，但门口的地砖擦得发亮，透明挡风的门帘也很干净。

　　“你要面条还是饺子？别看这家店小，但味道绝对错不了！老板两口子最爱干净了，你放心吃！”
　　谢知正撩开帘子，大手落在她背上，让她先进去。

　　饭菜香味浓郁，单敏四下看着，说：“我晚上不吃主食。”
　　“那饿得睡不着怎么办？”
　　“我不吃主食习惯了。”

　　谢知正瞧她身形纤细，已经很瘦了，还不好好吃饭，身体会出毛病的。

　　店里人不算多，两人随意找了个空位坐下，谢知正拿菜单给她看，推荐了几样菜。

　　“呦，小谢，你好多天不来了！这姑娘是.......真漂亮！”
　　老板拎着热水壶过来，热情地跟他讲话，说要送他们两瓶豆奶。

　　豆奶瓶子排放在热水锅里温着，谢知正问：“想喝豆奶吗？都是热的........”
　　单敏乖巧点头。

　　“小姑娘都喜欢喝豆奶！”老板又拍了拍他，说：“你小子艳福不浅！”
　　谢知正默认了这个关系。

　　店里开着暖气，单敏脱了羽绒服，找地方放，谢知正说：“给我吧！”
　　他的外套脱下来放在旁边的凳子上，把她的衣服放在上面，“放心，蹭不脏的！”

　　单敏拢了拢头发，问他，“刚才老板那样说，你为什么不解释？”
　　谢知正笑了一声，“解释，他也不信。”

　　恰好老板拿了包纸巾过来，他特意说清楚了，“老板，这不是我女朋友。”

　　老板一副我懂的样子，冲着他挤眼睛，“年轻人，多些耐心！这么排场的闺女，你偷着笑吧！”

　　排场是这里的土话，就是夸一个女孩好看端庄，拿得出手，能上台面的意思。

　　“你看，他不信！”谢知正说。
　　他早就料到是这样，还故意验证给她看。

　　单敏就笑。这人看起来挺正经，她以为他开始走高冷范了，原来不是，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调皮捣蛋，没个正形。

　　她拿过豆奶瓶子，找起盖器。
　　“给我！”谢知正夺过去，牙一磕，就给咬开了。

　　他抽烟，但牙很白，也十分好用，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这个开瓶盖的动作就很北方汉子。虽然从小见人这样开盖，但单敏还是没来由地牙疼。

　　“喝吧！”他拆开一根塑料吸管，插进去，拿回给她。
　　接着，又咬开了另外一瓶，放进去吸管，“都给你喝！”

　　“不用，我这一瓶就够了！”
　　“就那几口，你都给喝咯！”
　　单敏也不再矜持，快速喝完了一瓶，剩下那瓶咬着吸管喝着玩。

　　饭菜很快就上来了，碗大盆大，装得满满的，色香味俱全。
　　单敏抢着要了那盘饺子当主食，那碗面条那么大，她怕吃不完，都浪费了。

　　“好吃吗？”
　　虾仁馅的饺子，单敏点头说：“很鲜。”
　　她长着纯正的北方胃，就这样的食物最对她的口味。那些精致好看的南方菜、外国菜，她都吃不惯。

　　“真的有八块吗？”她筷子悬在菜盘上，表意不明。
　　谢知正问什么八块。

　　“哦，我说土豆块。”
　　她暗戳戳地调戏成功，心情好得不得了。

　　谢知正想给她夹菜，但这是他们第一次一起吃饭，怕她嫌弃，就没有夹，只把菜往她手边推了推。
　　薄皮大馅的饺子，很鲜，蘸着辣椒酱，人间美味。
　　单敏吃得很开心，但还是要问：“我们为什么要来一起吃饭？”

　　谢知正说：“我今天一天没吃饭了，饿得前胸贴后背的，想找个饭搭子，就看到你了，你不也没吃？”
　　单敏点头，她愿意当他的饭搭子，看他养眼，饭菜养胃。

　　“案子查得怎么样了？”
　　“想知道？”
　　单敏想了想，又摇头，“还是别说了，我害怕。”

　　谢知正又问她学生上网的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还跟她聊了几句程浩的事情。
　　她边吃边说，热气腾腾，小脸很快红润了起来。

　　二十年前的杀人狂魔关连山，在夏城和周边的几个县城作恶多起，他只挑十几岁的小女孩下手。肆意凌辱之后，砍掉小女孩的左脚，再将人残忍杀害。
　　那时候没有监控，关连山反侦察能力也很强，警方苦于找不到线索不够，一直没能破案。
　　只有一个受害者成功被救。

　　那年她才十岁，是她向警方描述了关连山的体貌特征，警方才能锁定了关连山，并将其擒获。
　　这实在不是什么好的经历，尤其对一个小女孩来说，肯定是难以摆脱的噩梦。

　　他也是这几天翻阅关连山的案卷材料，意外发现那个小女孩叫单敏，方县人，信息都和她对得上。
　　她刚才说“我害怕”，他的心蓦地被击中，忍不住怜惜万分，看着她干净清澈的眼睛，生出一股强烈的保护欲。

　　谢知正在想着，有人偷袭式地夹了一只饺子溜进了他碗里，漾起汤汁。
　　“我一个人吃不完！”
　　她笑起来，眼睛里光彩熠熠，跟朵花似的，说不出的好看。

　　他怔怔地看着她，几分痴傻，说：“没事，你先吃，剩下的给我！”
　　单敏就吃一个，夹给他两个，带着几分淘气和执拗。
　　旁人看来，他这个男朋友宠得很，任由女朋友在两个碗里挑来挑去的。

　　她用自己筷子夹的，谢知正故意问她，“你怎么用自己的筷子给我夹？”
　　单敏一愣，表情有点儿呆。
　　她没有想那么多，看他这么随意，她也就随意了。但是她用自己筷子往人家碗里夹饺子，很不礼貌，也不知道人家嫌不嫌弃。

　　谢知正却勾唇笑了，“没事，我喜欢吃，你夹吧！”
　　他夹起一只饺子直接往嘴里塞，大口嚼咽，看着她笑意加深说：“好吃！”

　　单敏脸一红，捧着盘子，不敢看他了。

　　但饺子份量很足，她又吃不完，最后，偷偷地往他碗里放了一个、两个.......
　　她这个做贼心虚的样子着实可爱。

　　“敏敏——”
　　谢知正叫她。
　　单敏讶然，刚夹住的饺子又滑溜掉了。

　　他是那种干净又英气的长相，面部线条硬朗，偏冷酷的那一挂。
　　但此刻目光笼罩着小小的她，眸底蓄满了温柔。

　　“先吃吧，吃完跟你说个事。”
　　单敏着急，“你说啊，我现在就想知道。”
　　目光交融，她耳根忽地发烫，有点儿不自在地低头躲开了。
　　她意识到跟他在一起，会觉得不好意思，心跳也会不正常。他刚才叫她“敏敏”，那么宠溺，惹人悸动。

　　“吃饱了吗？”他问。
　　单敏揉了揉肚子，说：“吃撑了都！”
　　“那我们坐一会儿。”
　　“好！”
　　“你真能吃辣，都吃完了！”
　　“嗯，这里的辣椒酱香。”
　　她额上、鼻尖上都是闪亮亮的汗珠，口红也掉完了，这会儿唇色鲜红娇润，可见是真的吃开心了。
　　灯光映照下皮肤晶莹剔透，眼角眉梢不经意间流露着几分妩媚，看着他，毫无戒心的样子。

　　“你看我做什么？”单敏抬手擦了一下脸，下意识地以为脸花了。
　　“长得好看还不给人看了？”谢知正假装随口一说，眼睛看向别处，稍微掩藏了一下心思。
　　单敏垂眸，几分害羞，几分得意。

　　结账的时候，谢知正还向老板要了一瓶辣椒酱给单敏。老板说是独家秘制，从来不给人，但还是给他满满装了一瓶子，条件是“结婚得请我喝酒！”
　　谢知正爽快地答应了，好像他们真的能结婚似的。

　　“饭钱，我要给你A一半。”单敏说。
　　饭钱对半砍，这在南方很行得通，也是大家默认的规则。
　　但在大男子主义盛行的北方，她简直是在侮辱人。

　　谢知正说：“A什么A，吃个饭，屁大点的事，斤斤计较！”
　　这话粗鲁了，单敏有点气恼，鼓着小脸，不再说话了。

　　两人吃完饭已经晚上八点多了，外面气温又下降了几度，冷得厉害。
　　谢知正找老板借了一件半旧的棉大衣穿上，把自己的外套脱了，递给单敏，“你穿我的吧，这会儿冷得很，看你穿这么少，别给冻坏了。”

　　单敏摆手，“不用了！”穿他的外套，这属实暧昧了。
　　“嫌弃？”他眉头一皱，俊脸生寒。

　　单敏要胳膊插进去倒着穿，他的外套实在大，盖到她屁股下面，衣服本来就带着他的体温，穿上是真的暖和，即刻就热了起来。
　　“别拉，拉上不好看了！”
　　她穿大衣不扣扣子，穿羽绒服也不拉拉链，这样能把里面的衣服也露出来，显得有层次感，比较好看。
　　谢知正偏偏一拉到底，脖子都给她围严实了，“要风度不要温度啊！”

　　“我冻死也不要丑死！”
　　“还是不冷！”他想捏她的鼻子，惩罚她的犟嘴。但意识到这个动作有些过头了，忙收住了，头发被压在里面，就帮她拿了出来，柔顺凉滑，“头发还挺长！”

　　单敏被裹在他的大衣里面，暖和是暖和了，但是行动受限，笨笨的，试了几次，都爬不上摩托车了。
　　谢知正就笑，“小短腿，你这跟大粽子一样！”

　　单敏生气一哼，“我不要穿了！”
　　她试着摸索背后的拉链，奈何穿得太厚，胳膊都不打弯了。

　　“老实点儿吧！我来！”
　　谢知正一手抱住她的腰，说：“腿翘上去！”

　　她差不多要被他抱起来了，脚尖慌忙点地，整个身子的重量压在他身上，但他好像抱得很轻松，稳如泰山，给她力量和支撑。
　　他说话的时候，声音就在她头顶上，成年男性嗓音磁性十足。

　　单敏微微脸红，动作僵硬地抬腿，突然又反应过来，“我不要这样坐！”叉开腿坐着好不淑女，而且，会有些尴尬。
　　“这样坐安全！”谢知正不惯她，伸手一捞，握着她的小腿抬了上去，接着，不顾她的挣扎，把整个人给托了上去。

　　他扶着她的腰，让她平衡，唬她，“老实坐好！摔下来概不负责！”
　　没有占便宜的意思，很快就松手了。

　　单敏嘟着小脸，显得有点儿小脾气。一顶帽子扣在她头上，他大手恶作剧地弹了弹，惹她薄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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