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落余火

作者:吴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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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枕边人的恐惧(1/3)


      她向上级请示,给大家伙放了半个月的假。在假期的第一天,实在闲得慌,就寻思着把搬家提上日程。好不容易花了大半天时间,终于把所有东西打包好了,堆在客厅满满当当的,没地落脚。给古川德打了个电话,结果人一大家子跑中部地区旅游去了。咬咬牙,为了省下几百块劳工费,只能自己硬着头皮上了。

      她找好搬家公司,待在家里等着。趁着等车的空隙,把家卫生搞了一遍,她想:不行,都到这个地步了,清洁费也一并给省下来。

      她穿着胶筒鞋,带着手套,挂着围裙,正在扫着蜘蛛网。门铃响了,她边开门边疑惑怎么提前约定时间这么快的。一看,林宵琥穿着西装,打着领结,脚踩皮鞋站在那里,两人大眼瞪小眼。

      她问:“你来干嘛,怎么还找上我家来了。”他往里一瞅,脏乱差,一片狼藉,伸出的脚怎么也迈不进去,说:“古川德找的我,帮你搬家。”她撑着扫帚想了想,顺手将扫帚推到他怀里,道:“那我就不客气了,你把天花板的蜘蛛网扫一下,再把窗户擦了,劳驾。”林宵琥违和地站在中间,她说:“你这小皮鞋,怪贵的,我找拖鞋给你换上。”

      当她把双客用拖鞋扔在他的面前,他说:“我衣服也怪贵的。”她扭头就走:“你有钱,不在乎这些。”他气笑了,说:“你这人怎么那么狠心。”她说:“张弛有度。”

      还好有林宵琥在,否则单靠她一个人,是怎么也没办法把这些大包小包的行李抬上搬家货车。搬好了,她塞着进货车副驾驶坐,林宵琥扒着车窗问:“你去哪里?”她说:“新家。”他问:“那我呢?”她诧异:“林总,你没开车来吗?”他说:“开了。”她笑着说:“那不就行了,你开着车,跟着这辆车走,到了目的地,再替我把东西搬上楼一趟。”他憋着火,咬牙切齿地说:“行。”

      没想到,到了目的地后,两人身后一堆行李,站在新小区楼门口,林宵琥说:“这是我们企业下的地产。”她骂了句,说:“不早说。”他悠悠说:“你没问。”她说:“你那些属下,什么物业和保安之类的,能不能叫来帮帮忙。”他摇摇头,说:“你又没巴结我,怎么让我们集团的人都来给你搬家。”她犹豫着问:“现在巴结还来得及吗?”他笑眯眯地说:“来不及了。”她说:“那算了,还是自力更生吧。”他接着说:“因为人已经来了。”她转头看去,来了十几个人。她开心坏了,说:“林总不愧是林总,这下咱们的活可就轻松多了。”他说:“你可别高兴太早,我不过是卖个人情给你。”

      林宵琥坐在她新买的皮沙发上,怎么坐都不舒服,往左挪挪又往右移几步。她扎进箱子堆里整理忙得四脚朝天。她说:“我心理真不平衡,工作十几年,买套房还得分期,你直接拥有整个小区。”他躺着,翘二郎腿,漫不经心地说:“我家大业大。”她看了看表,说:“太晚了,先吃个晚饭吧,想吃什么?”他说:“都行。”

      两人又来到上次吃的那家路边摊。林宵琥问她:“你怎么连搬家都这么节省。”她正色道:“不瞒你说,几年前我们破了个单亲父亲被仇杀的案子,他留下个还在读小学的儿子,直到现在,我们组按时凑钱给那小朋友打过去,工资都不高,所以能省则省,这一次,能省个大几百呢。”他点点头:“很有正能量。”她说:“所以林总,考虑一下投资公益事业吗?”他说:“合着挖坑给我跳呢,这顿饭我请了,你把钱留着一起给他寄过去。”她笑着说:“行,爱心不分大小。”

      吃完饭,林宵琥送她到楼下。她熬着夜,终于打着哈欠都给整理好了。事后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她没有恋床的习惯,今晚却怎么也睡不着。想到林宵琥一老板跟着她一整天忙进忙出,着实委屈了人家。拿出手机想给他发个消息,却没有号码。她想了想,打开网站搜寻着他的相关信息。看了半天,只有张照片和一些个人经历简介。她又找到了“虎龙”总部公司前台接待号码,打了过去。

      对方是一个声音甜美的女声,问她找谁,她说:“我是你们林总二姑,他姑爷生了病住院,我怎么也联系不上他,你让他接个电话。”对方为难地说:“林总还在开着会,等他结束了我通报一声。”她皱着眉头,看了一眼时间,半夜三点半,应道:“好,麻烦你了。”

      她等了一个小时,困意上来了,把来电通知的音量调到最大,翻了个身就睡着了。

      结果一觉睡到中午。她拿起手机看,没有未接来电,倒是有条微信好友添加的消息。她爬起来刷牙,点了个同意。过了一会儿,那边打来语音通话。头像是“虎龙”的商标,字面意思,抽象的老虎和抽象的龙纠缠在一起,印在黑底上,名字是林宵琥。

      她吐了嘴里的泡沫,接通起来。林宵琥声音疲倦,道:“你撒起谎来,眼都不眨。”她想到了前台那事,说:“谁让我找不到你号码。”他问:“起床了吗?”她说起了。林宵琥说:“十分钟后到你楼下,接你去吃饭。”没等她发表意见,那边就给挂了。

      林宵琥还真是准时,她刚出电梯,他就开着车等在小区门口。她系上安全带,林宵琥双眼通红,手作拳状抵在嘴前打了个哈欠。她悄悄将安全带又收紧一些。他反应过来,问:“你干嘛?”她说:“你疲劳驾驶,我害怕。”他说:“昨天工作忙了些。”她说:“那你还花这么长时间陪我搬家。”他说:“不碍事,我守山那会儿,都是整宿整宿地醒着。”她说:“你还不快休息,跑这么远来接我吃饭。”他放下手刹,转方向盘倒车,说:“古川德不在,替他照顾你。”她说:“敢情那件事后,你俩还成了好兄弟。”他说:“那是。”

      她有点好奇,林宵琥怎么能这么长时间不休息,非要把她送回家,自己才走。他说:“这是绅士的礼节。”她说行,回到家后打开落地窗,两人对视一眼,看着他离开。

      她窝在沙发上看电视,她不追剧,只是看点新闻。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接过,是局长的电话。局长说:“把你们一队都叫回来开会,兹事体大。”她说:“局长,你也太为难我了吧,说好放半个月,这才几天,我们组员已经满世界乱跑了,旅游的旅游,回老家的回老家。”局长拉下脸求她:“是我的问题,可这也是迫不得已啊,二队那里有个案子,破了一两周,连点线索都找不到,这不是只能来找你了吗?你跟你组员说说,这两天内回来,等这个案子结束了,连着放一个月,你看行吗?”她想了想,说:“我问问吧。”

      她刚在群里一说,电话铃声立马响个不停。先是王袅娉的,她说:“老大,怎么回事啊,我在沙滩上正晒着太阳,怎么这么着急回去?”她解释道:“有件案子要破,刻不容缓。”王袅娉怨声载道:“我订了酒店和旅游套餐,这一走,可亏呢。”她说:“放心,公费,我找局长报销。”

      下一个是古川德的电话,一接通,那边就骂个不停,她把手机拿远,过了十分钟再拿回来,说:“下个假期连着放一个月。”

      至于张岚兰和周文,他俩倒没什么想法。她统一好时间,全体大后天早上回来上班。

      完事去附近的报刊亭买张报纸,下楼时看到林宵琥在等电梯。他一改往常的正装,穿了随意的家居服。他自来熟地跟她打招呼,她说道:“你还挺不把我当外人。”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穿着,说:“想什么呢,我从楼下下来的。”她想到了什么,说:“原来那个半夜搬家的家伙是你。”他点点头,道:“猜得不错。”她嗤笑,道:“你逃难吗?吵了我一夜没睡着。”他说道:“说明我有先见之明,这是个好住处。”她噎住,说:“这段时间倒没空搭理你,我提前收假。”他说:“总有机会。”

      路上堵车,她掐着时间到了警局。按照局长发的信息,是要先去局里的会议室。她推开门,看到里面的会议桌左右坐着两排人,一排是自己队员,另一排是二队的,而她这边的人脸上都是愠怒的表情,她抽开局长身旁的座位坐下,问:“怎么回事?”局长说:“郑队,你给余队说一下我们的计划。”郑华勇是二队的队长,同为刑警队两支队的领头,两人关系一直不睦。

      郑队说道:“余队,是这样的,我们队前段时间接手了一件县公安局递上来的红头文件,容昌县出了个中学老师被残忍杀害的案子,拿到我们手上时,相关物证已经被基层工作人员破坏得差不多了,所以我们这么长时间也没找到突破口,这不,打算劳烦你们一队来帮忙,我们合伙把这件案子给拿下。”怪不得几个组员都这么生气,她也气不打一处来,说:“帮助,联手?你们二队算盘打得可真响,要么这件案子让我们一队来交接,你们二队给我们打下手,要么我们继续休假,你们自己来。”郑队冷笑道:“这么多的案子,你们一队吃得下吗?如今我们不过是请你们帮个忙,同为警局同事,就不能联手把这件案子破了?”她说:“我们一队的荣誉,都是我们自己拿下来的,你们二队有本事,就自己啃下来。”局长在中间打圆场:“余队啊,不要因为这件事而伤了和气,你们抬头不见低头见,你也知道二队已经很久没破过什么案子了,这样下去,很容易让我们警局失去民心,就帮了这个忙吧,给我一点面子。”

      她招呼组员,提腿就走,留下一句话:“二选一,其他的没什么好说的。”

      回办公室后,周文在偷偷问王袅娉:“袅娉姐,我怎么感觉剑拔弩张的。”王袅娉道:“郑队是局长亲戚,做什么都不行,擅长走捷径,吃了很多年局长的红利,咱们老大早就不爽了。”周文有点担忧:“既然这样,局长会不会为了郑队而针对余队?”王袅娉笑了:“余队的业务能力在全警界都是得到认可的,你不知道这些年,其他警局都在想尽方法把余队挖走,局长哪舍得放过余队这个香饽饽。”

      张岚兰问:“余队,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没案子的话,能不能回去继续休假?”余曼泽说:“十分钟内。”周文听不懂,拉了拉王袅娉的衣角,王袅娉摇摇手指,说:“拭目以待。”

      分针从4走到5,过了五分钟。郑队带着二队走进他们的办公室,说道:“余队,我接受你的提议,你们一队破案,我们二队协助,不过,破了案子后,文件要加上我们二队名字。”台阶都给到这里了,她顺势下了,说了声:“尽快把相关物证和记录交接给我们一队,你知道的,时间不等人,对了,合作愉快。”古川德憋着笑,本来提前收假就冒火,现在看到郑队的脸色由青转白,一阵暗爽,值了。

      他们拿到二队给的资料,首先在会议室里大致过了一遍。

      死者叫何鑫,女,39周岁,报案人是死者丈夫,两夫妻结婚二十余年。夫妻俩育有一女,4岁,还在上幼儿园。丈夫工作赚钱养家,死者自从女儿出生后就辞职做起了全职太太,负责照顾一家人的生活起居。有一天清晨,同往常一样,丈夫醒来上班时,发现理应早已起床做早饭的妻子此刻背对着他,安然地睡着。他叫了两声,妻子没应,他就把妻子的身子扳向他的对面。这时候他在破晓的黑暗中看到,妻子披散头发,早已没了气息。脸色惨白,嘴里流着鲜血,双眼往右上方撇着,用力到眼球充血,满脸狰狞。他吓得当即报了警。起初由县公安局受理,判定死者为心梗突发导致的死亡,打算就此结案,而死者丈夫不断上述,因为死状恐怖,群众也不买单,案件影响逐渐扩大,搞得人心惶惶。于是又重新由市公安局接管,好巧不巧,局长把这个案子给了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二队,导致案情延误了9天。

      事发到现在,已经过了16天。当着两队的面,局长下达了一个指标:“我给你们五天的时间,否则严惩。”余曼泽翻阅着材料,伸出3根手指比了个数:“三天内。”二队有个组员叫陈东伟,轻蔑地笑了:“余队,你是不是上了年纪,算数都不会了?”余曼泽也不生气,说:“要是三天内这案子没结,我整条对伍全都离职,但要是三天内破得了呢?”陈东伟信誓旦旦地说:“我离职。”古川德说道:“不必,你只要在二队门口喊100声,“二队是垃圾”,怎么样?”

      郑队看局长还在场,马上打哈哈:“都别闹,听局长说完。”陈东伟见队长生气,闭口不言。局长说:“要把心思放在正事上,余队,我相信你。”

      抛开余曼泽的才干不谈,单是在她说出:“我整条对伍全都离职。”这句话后,郑华勇看了一队全体成员的表情,他们的神情没有丝毫的怀疑与不悦,就像在谈及一件比吃饭喝水还要简单的事情,要么是因为他们过于信服余曼泽的本事,要么就是对余曼泽有着绝对的忠诚,心甘情愿地和她绑在同一条绳子上。而自己的队员好吃懒做,还有陈东伟这个愣头青。

      他的心底突然泛起了酸意。

      好在余曼泽都一视同仁。不论繁、简,重要与否,在给两队人马分配的工作都没有搞特殊。她让古川德和王袅娉去收集所有跟死者现在或过去有关的全部线索,特别是病史,和家庭遗传史之类的疾病。她让郑华勇将二队分成两班人马,一组将尸体运回市局重新进行尸检,特指法医胡蕴婌;另一组去排查死者的社会关系。“这一组必须由你带队。”这是余曼泽的原话,郑华勇问她为什么,她说:“因为这项很工作复杂,务必严谨,二队不服我,你负责监管。”而张岚兰,余曼泽让所有人,其实指二队,一定要记得张岚兰的脸和她所负责的工作,网络调查,所有跟互联网挂钩的,证据也好,搜查也罢,一律交给她。而自己和周文前往凶案现场,不能放过蛛丝马迹。

      在出发前,余曼泽和周文进行了一场对话。她说:“你的试用期什么时候结束。”周文道:“还有半个月。”她说:“你是中途调来我们队的吧。”周文说是。她半开玩笑地道:“在这半个月里,你还有时间考虑,是否要继续留在我们队里,可能也剩不了那么长时间,三天后要是我们队破不了这件案子,可要全部离职。”周文说:“我一开始就是奔着要长久工作而来的,我相信余队你一定能完成任务,要是没法完成,我也认了,离职就离职,我可以回老家。”王袅娉过来讲:“周文,你胆子真大,还没开始呢,就说可能会失败。”周文不好意思地道:“啊,余队,对不起!”余曼泽和王袅娉被逗得哈哈笑。

      她问郑华勇准备得怎样,郑华勇说即刻出发。她说:“晚上十点前一定要回来进行汇报工作。”

      结果一到现场,封锁线已经掉落在地上,门窗的封锁条也已经开封,房屋里全是碰倒的杂物和凌乱的脚印。她叫来负责这块儿的县公安局的公安,问:“这是怎么回事?不是叫你们保护现场吗?”公安态度还算好:“这段时间来来往往的人太多了。”她赫然而怒:“把你们局长找来。”公安没摸清她想干嘛,以为不过是上头派来应付的警官。可是看她态度坚决,不情不愿地给局长打电话去了。周文问她:“余队,现场都被破坏成这样了,好像有点棘手。”她说:“这批人办事不利,必须要换掉。”

      没多一会儿,局长赶来了。局长显然没想到市里派来的人没有打招呼,直接来了案发现场,心里怪罪余曼泽不懂人情世故,表面工作还是做得很足:“余警官,怎么不先来让我们给你接风洗尘呢?你这样,我们的工作很仓促嘛!”余曼泽说:“我来是要办案,不是来跟你们寒暄。”局长被驳了脸面,有点恼:“没说不让你们办,办吧,随便办,把我叫来做什么,我也很忙。”余曼泽道:“你们不配合我们的工作。”局长说:“怎么不配合?”她说:“把守在现场这批人,全都换掉。”局长说:“你这可就是平白无故地挑刺来了。”她不急,就着周文拉来的凳子坐下,局长站着,她笑着说:“那就耗着,你看我拉不拉你当垫背。”

      先前那公安没想到这人还真是来办实事的,就凑近局长耳朵边上道:“局长,毕竟是市里派来的人,我们不好惹。”局长不肯吃亏,说:“你信不信我向你们警务督察投诉你。”她点着头,说:“好啊,刑警队一队队长余曼泽,欢迎来访。”这时,局长开始恼怒起自己怎么没把市局派发下来的文件看清楚,就算他不认识余曼泽,可也听说过这号人物,这可是个狠角色。

      而他惜命。一刻钟内就把人全都给换了,还让周文存了他的号码,表示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吩咐。

      周文说:“怎么他的态度转变那么快。”余曼泽戴上手套,说:“胆大的怕不要命的。”周文一知半解,跟在她身后进了门。

      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香味。她问:“死者平日里有熏香的习惯吗?”周文翻箱倒柜地找起来,从橱柜里搜出断得只剩半截的蚊香,问:“蚊香算吗?”她凑近了闻,说:“不是这个,应该是这个。”她走到阳台边上,指了指地上的一个盆栽,说:“迷迭香。”这是一楼,她往外看,外面有一片草地,用三片大铁板围住,上有透明雨棚遮顶,是何鑫自辟的小菜园。不过腾出了一条小路方便行人往来。她让周文把这个拿回去给技术科,周文说:“体积有点大了。”她骂周文傻,说:“装一抷土,再择一把叶子下来。”

      菜园门口拴着根未锁的铁链。她拽了拽,铁链便掉了下来。种植的都是寻常的农作物,有些到了收获季,郁郁葱葱地倚在一起。四周放着一把铁镐、一个塑料质水桶还有一把扫把和小垃圾铲。她问道:“从楼上往下看,能看得清晰吗?”周文回道:“光线明亮的话,也只能看到模糊一片,更别说光线不好的时候了。”她叹道:“隐蔽性做得还是很好啊!”周文听不清她的语气,似是称赞,又好像是陈述事实。

      她紧接着走进卧室。收拾得很整洁,可以得知死者是一个爱干净,且一丝不苟的人,这可能和她之前的职业有关,她是一名中学老师。床头顶着墙壁,床尾对着房门,右边是衣柜和书桌,左边是窗户。她把窗帘拉开,窗户上装着防盗网。

      夫妻二人一般是丈夫睡在左边,靠近窗口,妻子则靠近衣柜。周文从包里拿出当时拍摄的现场照片,妻子一开始面对着衣柜,是丈夫把她往右翻,也就是说,她之后是面朝窗户。余曼泽蹲在床边,举着照片对比着。

      她让张岚兰把这个小区相关信息和布局给调出来,张岚兰将文档整理好后发给她。小区有些年头了,是上个世纪90年代时建的,各方面的设施都很落后,连监控都没装。

      容昌县和市局有快两个小时的车程,他们在路口草草吃了晚饭,就要赶回去。周文排队点单的时候,余曼泽坐在位子上等他。她听到隔壁桌有两个大妈正在嘀嘀咕咕着什么。她隐隐约约听到了“死”、“何老师”的字眼,于是她换上一副悲伤的面孔,试图加入她们之间的聊天,她说:“你们所说的何老师,是前段时间不幸身亡的何鑫老师吗?”有个大妈说:“是啊,你也认识她吗?”她说:“我儿子就是她带的学生,本来还想着来拜访她,没想到…”另一个大妈说:“幸好你没去哟,她那个死法,可怕死人咯。”两人因为有新的八卦成员加入,乐不可支,积极地跟余曼泽说:“我就怀疑是她老公干的。”余曼泽故作吃惊:“我以为他们夫妻关系好着呢。”大妈争着说:“好个屁!早就名存实亡咯,根本就看不出来是夫妻,她老公在外面养女人,她也不管,也不生气,你说怪不怪。”“那女儿我怀疑也不是她老公的,她也偷人。”

      周文端着两碗混沌过来,见余曼泽在跟陌生人聊得津津有味,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大妈问余曼泽:“那是你老公吗?”她回头和周文对视,然后说:“我弟弟,我们来这里走亲戚。”说着,大妈吃完了,和余曼泽道了别就走了。余曼泽说:“悄悄跟上去,看她们住哪儿,来这里吃饭的,距离应该不远。”周文放下碗,追了出去。

      她饿极了,就先吃了起来。周文那碗凉了,她拿去给老板又热了一遍。等得无聊,想起一整天没看信息,手机上的消息框弹得她头晕。

      略去杂七杂八的消息,看到林宵琥下午给她发的:余队,这次的目标立得太大了,我为古川德的职业生涯担忧。她笑了笑,回复:不行我去你们公司扫厕所。对方回得迅速:整栋楼都是你的,没人和你抢。

      周文回来了,她没再回林宵琥。周文说:“巧得很,两人都跟何鑫住一栋楼。”她说:“确定吗?”周文说:“我亲眼看着她们进门。”她把馄饨推到周文面前,他想推托,时间太紧急了,她说:“你猝死了谁开车?”周文摸了摸碗,还是热的,说:“谢谢余队。”她哭笑不得,说:“我总觉得刚刚那两人定是知道些什么。”周文说:“那明天去找她们问个话。”

      回到会议室时,发现人都悉数到场。余曼泽让每个小组依次讲解今日调查结果。先是王袅娉,她说:“我们发现何鑫有着较为严重的先天性心脏病,死时确实是心脏骤停,并且,她和丈夫曹子国的女儿曹欣怡,也是一名心脏病患者,因为何鑫是高龄产妇,所以生产时九死一生,对她的身体造成了很大的影响。”余曼泽提出问题:“那么有没有可能,她辞职不全是因为要照顾孩子,而是她的身体状况每况愈下,不得已辞职。”王袅娉说:“有这个可能性,我们拿来了她的病历本,发现她每个月都会在县医院做复诊。”她将病历本递给余曼泽。

      每一页都会写着同一个医生的名字:宋白怀。余曼泽让张岚兰查一下这个人。

      张岚兰投放出另一组照片,包括宋白怀个人简介、证件照和生活照。可以得知宋白怀,38周岁,男性,一个简历相当丰富的人,毕业于名牌医科大学,拥有双学位,是一位留学海归。

      余曼泽说:“很奇怪,这么优秀的一个人,毕业后留美担任某富豪的私人外科医生,为什么4年前选择回国发展,甘心待在容昌县这个小乡镇。”王袅娉说:“容昌县是宋白怀的家乡,这4年来,何鑫和女儿的心脏病一直都是他在治疗。”余曼泽说:“仅仅因为放不下故土,而回乡发展,不太现实,4年前,这个时间点,肯定有某种关联。”

      接下来轮到运送尸体这一组。这组由陈东伟带队,他不情不愿地说道:“完整的尸检报告最早在明天下午才能出具。”余曼泽说好,然后看向郑华勇。

      余曼泽问他:“今天我和周文在容昌县听到一些传闻,何鑫两夫妇的感情并不是特别好。”郑华勇说:“我们走访了何鑫与她丈夫的所有亲朋好友,得知曹子国有一个长期保持着不正当关系的女性朋友。奇怪的是,两人为了孩子维系婚姻关系,可是有人说这四年里从未见一家三口一起出过门。”余曼泽听着,说:“何鑫曾经任职的中学,你们去过了吗?”郑华勇说:“何鑫曾在那里教书15年,为人苛责,性格也是很果断决绝。”她又问:“她和丈夫是怎么相识的?”郑华勇说:“两人经人介绍,相亲认识的,当时即确定恋爱关系,直到结婚只用了两年。”余曼泽点了点头,说:“还有,为什么两人结婚十几年一直没有孩子。”

      王袅娉说道:“曹子国有隐疾,功能障碍。所以曹欣怡是他们做试管得来的。”余曼泽道:“明知妻子身体不好,还要她在中年时期冒着生命危险产子,古川德,连夜传召曹子国来问话。”

      周文拿出今天收集的迷迭香,她让周文拿出一部分,送到检验科。并且集思广益,问:“迷迭香有什么作用?”张岚兰说:“提神、助眠、改善语言和降低血糖等。”余曼泽问王袅娉:“何鑫一家人有需要到这样功效的时候吗?”王袅娉说:“病史和就诊记录我们全都查了,病理方面的不需要,精神方面上可能需要,因为长期饱受身体的疼痛,加上有一些焦灼烦躁的情绪,日常都可以用到的。”古川德说:“也可以清新空气,毕竟还是有香味传播。”余曼泽说:“明天挑两个人,去何鑫家找找是否有茶具、杯和碗等器皿曾盛放过迷迭香茶,再看有没有干花之类的。”

      她在屏幕上投放了一张照片,死者尚躺在床上的照片。扭曲的面孔把二队那几个大男人吓得哇哇叫。余曼泽一记白眼过去,郑华勇恨铁不成钢。

      余曼泽站起身,走到屏幕前,指着死者的眼睛说:“抛开其他的不谈,你们从她的眼神中看出了什么?”郑华勇首先说:“恐惧。”余曼泽赞许了他的回答:“没错,是恐惧,莫大的恐惧,是一种可以活生生把人吓死的恐惧感。”

      周文递上来一本报告,她翻阅着,说:“凶案发生当晚,他们的女儿,曹欣怡,在20:00时被外婆接走。有一个疑点,女儿为什么要离开?”

      郑华勇说:“夫妻二人知道了什么。”余曼泽说:“对,周文,准备问话。”周文指了指自己:“为什么是我?”余曼泽道:“上次你审钱刀的结果,我不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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