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神捡了个小和尚

　　绯色的妖气在空中飘得甚是缓慢，逐渐将他们两人带出了城。闻越二人不急不缓地跟着妖气往城外的树林走去。约莫又走了小半个时辰，那妖气蓦然停了下来，只见它绕着一棵不过手腕粗细的树飞了几圈，便一个激灵，迅速没入树间消失了。

　　“合欢树么？”闻清篆仔细打量着那棵只有半人高叶子稀疏的树，不确定地问道，“难道这合欢树是妖？可这妖气也太淡了吧？”

　　“嗯，和我预想的差不多。”闻越伸手摸了一下有些泛黄的树叶，叶子在她的手下簌簌抖了几下。

　　“这就是他无法化形的原因么？妖力四散，气息微弱？”

　　“何止是无法化形，若是我们来得晚些，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因妖力衰竭而彻底魂飞魄散。啧！幸亏情况还没到最糟的地步。”

　　“这也是上官小姐的病因么？”虽然眼睁睁地看着妖气没入了树中，但闻清篆还是不明白为何上官眉会被这么淡的妖气影响。

　　“是的。关于具体的缘由，我晚点再和你解释。眼下我们需要将这小合欢带走。清篆，能麻烦你用剑将他挖出来么？”

　　闻越两手空空，总不至于徒手将树挖出来吧？所以她美目一转，就打起了闻清篆佩剑的主意。

　　闻清篆没想到闻越会提出这样一个要求，难怪刚才从上官家出来的时候她还打趣他暂时不用换衣服，原来当时她就已经料到这一点了吗？

　　他眼神有些复杂地望向闻越。佩剑对剑修来说至关重要，应该没人会用自己的佩剑来挖一棵树吧？

　　而且以前，也从没有人对他提出这般已经算是有些无理的要求。

　　“不方便吗？”见他踟躇，闻越明知故问。她微微叹了口气，道，“不方便的话，那我换个法子吧。”

　　说完，她撩起自己的袖子，露出一截雪白的小臂。她径直在合欢树下蹲了下来，作势去挖土。

　　“别！”闻清篆没想到闻越说挖就挖，情急之下，他一把拉住了她的手。他只觉手中的触感极为细腻柔滑，竟令他有一瞬的心猿意马。

　　“怎么了？”闻越好笑地问，眼底闪过一丝得逞的亮光。

　　闻清篆急忙放开她的手，他“噌”地一下拔出自己的佩剑，对着树根比划了几下。他有些急促般地掩饰道：“我来，我来就好。”

　　闻越也不推让，她利索地站了起来。她眼睛微眯，瞥了眼他的佩剑。剑身寒光粼粼，剑柄造型古朴，上面还雕着繁复的纹路，一看就是一把利剑。

　　闻越问道：“你的剑，叫什么名字？”

　　“乘阳。”

　　“嗯，是把锋利的好剑！不过你小心一点，这树妖已经很虚弱了。注意你的剑锋，别伤了它的根！”

　　闻清篆挖土的动作一顿，他忍了忍，终是咽下了到嘴边的话语，一声不吭地继续挖了下去，只是那动作怎么看都束手束脚的。

　　站在一侧的闻越偷偷扬起了唇角，显得心情甚好。其实直到现在，她都觉得眼前的情景有一丝不真实的感觉。闻清篆活生生地站在她眼前，动作谨慎又有些笨拙地挖着树。这一幕与多年之前，他虽心有不甘却又只能按照她的要求做事的场景重叠在了一起，那种熟稔之感慢慢温热了闻越的心，她突然安心了一些。

　　不多时，闻清篆将树根附近的土清除干净之后，他小心翼翼地将树移了出来，入手的分量倒是不重。只是他抱着树站在那里，有些拘束，还有些傻气。

　　“回去吧。”闻越交代了一句，转身潇洒地走了，只是在转身之后，她嘴角的笑意更加深了。

　　闻清篆无奈地跟了上去。

　　待两人回到上官家时，门口的小厮一看见他们，马上跑进去报信了。不多时，上官夫人急忙迎了过来。

　　“闻宗主，闻姑娘，你们可回来了。”上官夫人虽然不明白他们为何带着一棵树回来，但她也没突兀地问出来。

　　“嗯。”闻越点了点头。

　　上官夫人试探地问道：“那现在……”

　　“不急，等上官小姐醒了再说。”

　　“好好！”上官夫人一连声地答应着，同时，她转向闻清篆，继续陪着小心地问道，“有劳闻宗主亲自出手，这树不如就先放下？闻宗主一身风尘，如若不嫌弃的话，请先去洗漱一番？”

　　闻清篆客气地点了点头，道：“有劳。”

　　闻越示意他将合欢先放置一旁，接着他便由上官家的家仆领着去洗漱了。

　　闻越礼貌地对上官夫人微微颔首，算是感谢她注意到闻清篆一身狼狈，贴心地提了这么个建议，倒也省得她自己拐弯抹角地开口了。

　　闻越悠闲地喝着茶。等闻清篆收拾清爽出现之后，她的眼前不禁一亮：只见来人一身青衫，身形挺拔，面色如玉，气质清隽。

　　他含笑看着闻越，眸色温润。

　　“如何？”闻清篆问。

　　“好看，很配你。”

　　“呵呵，我是问你上官小姐的情况如何了？”闻清篆的眼底划过一丝促狭。

　　“嗯？哦，不是在等你么？”闻越恍然回神，她没有丝毫不好意思地接道。

　　闻清篆低笑一声，道：“那一起去看看吧。”

　　说完，他转身欲走，却看见闻越对他挑了挑眉毛。他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就看见了那棵被放置在一边的合欢树。他不禁苦笑一声，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闻越这般指使他，像是在报复他刚才打趣她之事。他认命地在闻越毫不掩饰的笑意下拎起树，与她一起去看上官眉。

　　上官眉还在睡。

　　闻越又在她的眉心轻轻点了一下，不过两息，她就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向床边围作一圈的人。

　　“娘，发生什么事了？”上官眉从床上坐了起来，不解地问道。

　　“眉儿啊，眉儿，你终于醒了！”上官夫人一把扑到床边，抱着上官眉就哭了起来。

　　“娘，娘你别哭了。”上官眉瞬间清醒了。

　　看到上官夫人如此失态，她就明白自己又犯病了。这一年多来自己老是时不时地犯迷糊，虽然她不记得具体是怎样的情况，但她还是能从下人的议论中猜到一二。想到娘已经一把年纪，身体又不好，还要替自己担惊受怕的，她的眼泪也流了下来。

　　母女二人抱头痛哭，令周围的人也动容。

　　哭了许久，上官夫人才抽抽噎噎地停了下来。她双眼通红地在上官眉的脸上摸了摸，像是要确认她真的无恙一般。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上官夫人哽咽道，“来，眉儿，快见过你的恩人。”

　　上官夫人牵着上官眉的手，将她从床上扶了下来。

　　上官眉这才看向闻越和闻清篆，只是当她的目光落向闻清篆手中的那棵合欢时，她不禁怔住了。

　　“眉儿，还愣着干什么？”上官夫人轻轻拉了拉她。

　　上官眉回过神，福了一福，柔顺地说道：“多谢二位！”

　　闻越将她的反应看在眼中，她露出一副了然的神情，道：“上官小姐客气了，只是我们这忙还未帮到底，怎么说也不能白受你们的谢意。”

　　“这……”上官夫人焦急地问道，“那可有什么根治的法子？”

　　“有是有，不过……”

　　“不过什么？请姑娘明示！不管是钱还是其他的，只要我上官家有的，我都可以出！恳请姑娘救救眉儿！”上官夫人说完，作势又要跪下去。

　　闻越眼明手快地扶住她，不让她跪下去，说道：“我说过了，救人，自然是要救的。只是我需要的东西并不在此，我需要回去一趟。因此，还请上官小姐和我们一起走，也方便我救治她。”

　　“好，那我也一起去！”上官夫人急忙说道。

　　“这倒不用，只需上官小姐一人即可。夫人你不宜跟着，还请夫人在家中安心等待即可。过不了几日，上官小姐定会无恙归来。”闻越不容置疑地说道。

　　她心里有自己的盘算，万一到时候事情解决了，但是吓到了老夫人，那又要麻烦了。

　　“这……”上官夫人迟疑地来回看向闻越和闻清篆。

　　看得出上官夫人不放心让上官眉跟着他们两个陌生人走，闻越指了指闻清篆，打趣道：“夫人请放心。这里的人应该都认识闻宗主，若是上官姑娘没有如期归来，那夫人大可上门来找他讨人！”

　　闻清篆没想到闻越会拿他开玩笑，虽然他不明白闻越为何提出单独带走上官眉，但她既然这么说，自然有她的打算。故此，当上官夫人求助地看向他的时候，他也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表示无碍。

　　上官夫人还在犹豫。

　　“娘，我跟他们走！”一直没出声的上官眉倒是很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闻越对她的回答并不意外，她早就知道上官眉肯定会跟她走的。

　　“眉儿……”上官夫人还是不放心，她拉着上官眉的手，欲言又止。

　　“娘，你放心吧。既然他们说可以治好女儿，那女儿总得试上一试。我也不想一直这么疯疯癫癫下去，我还要侍奉娘呢。娘，你就让女儿去吧。”上官眉反手握住上官夫人的手，泪眼带笑地劝她。

　　上官夫人迟疑地看着上官眉许久，她就那么看着她，眼圈一直红着。

　　闻越和闻清篆都没有出言相催。

　　一盏茶之后，上官夫人终于叹了口气，她带着浓重的不舍说道：“好，你去吧，娘在家等你回来！”

　　“是，娘。”

　　闻越对闻清篆使了个眼色，他们两人先行离开，留那母女俩说话。

　　半个时辰之后，收拾妥当的一行三人坐上了上官家的马车。上官夫人在门口目送他们离去，垂泪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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