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天未晴
到家了,父亲还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了我一眼,有些愣住了,大概是我的身形变化太大了吧。父亲动了动嘴唇,最终也没有说什么。
我管母亲要了自己的手机,进了洗手间,锁上门。
我抬头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突然就笑了,然后又开始干呕。我虚弱地坐在地上缩成一团,打开了微信。
消息很多。
可我没有敢点开,只是退出了界面。
手机上显示着一堆未接来电,我颤抖着拨出号码。
等了好长一会儿才接通。
“喂?”
对面不是锦哥的声音。
头开始有些眩晕,我强忍住没有呕吐,结结巴巴地问:“你好...我是杨由,我找陈...陈锦......”
提起他名字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忍不住了,我缓缓站起来,双腿止不住地颤抖,对着洗手池吐了出来。
对面愣了几秒才有的声音:“你找陈锦有什么事吗?我是他的父亲。他现在...不太方便接电话。”
“他...他出了什么事吗?”又是一阵恶心。
对方叹了口气:“他出了车祸,一直没有苏醒过来。”那头停顿了一下,接着说,“他...他出事前一直在跟你打电话...你......”
我浑身僵硬,没等对方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我想过,就这样凭空消失,陈锦肯定会找我。
他给我发了很多消息,打很多电话。
但从来都没有打通。
锦哥出了车祸...一直没有苏醒是什么意思?植物人?不对,不可能......
双腿一软,我直接瘫倒在地上。我完全无法平息自己,呼吸十分困难,胸腔不断地起伏着,我又开始干呕,伴随着剧烈的咳嗽,头疼的要裂开,耳旁一阵阵嗡鸣。我感到鼻子中一股热流,鼻血滴落在衣服上。
我彻底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我已经躺在医院,挂着点滴,带着呼吸器,我艰难地想开口,却只能发出呜咽声。
嗓子很干。
母亲坐在我的身边,看到我醒了,说:“你要不要喝水?”
我点点头,被母亲扶起来,半卧着。随着水流灌入,我终于感觉嗓子好了些。
不久医生进入病房,手里拿着单子。
“这位病患叫杨由是吧?你们这些当家长的是怎么管孩子的?他患上了很严重的胃溃疡,长期的反酸导致食道和扁桃体受到刺激导致肿大,目前已经很难进食。这次流鼻血是发烧引起的急性支气管炎,剧烈咳嗽导致鼻腔内的充血水肿破裂出血......不过这种情况不用住院,也不太建议手术,家属过来一下......”
母亲随医生出去了。
有个年轻的护士进来帮我拆点滴。
坐在回家的车上,我轻声问:“妈,你从始至终有没有一刻觉得自己是错的?”
母亲被我问的愣住了,沉默后才回答:“没有。”
“txl是病,应该治,治好了,你才是个正常人,送你去戒同所,我没有错。男的和男的谈恋爱,本身就是恶心的。妈都是为了你好。”
“你现在病好了,应该开启一段新的人生。”
母亲的话犹如冰锥刺入我的心中,我仿佛又回到几个月前那场梦境中,被那无数双眼睛穿透,他们说我的心脏是肮脏的,于是剥开我的心,抽干我的血,还一边告诉我他们在给我治病,是为了我好。
天空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
“妈,我想回一趟我自己租的房子。”
母亲没有回答我,但她调了头。
——
我让母亲在楼下等我。我推开家门,看见地上碎了一地的瓷器,转身进了房间,拉上窗帘,蜷缩在被窝里。
这让我有种躺在锦哥怀中的错觉。
呕吐感来的如此之快,我的头又开始出现晕眩。
我伸出手拿出床头柜里的美工刀,犹豫了几秒,瞥眸看见手臂上的伤疤,又想起那天夜里,脑海中映出陈锦的模样,胃里又是一阵恶心。
我笑了笑,划开了自己的手腕,很疼,却又又加重了力气。
鲜血顺着手流下,我感觉我的身体在一点点变冷,意识在逐渐抽离。
我还没跟陈锦好好道别。
陈锦说过,他会一直在。
锦哥,我还想再见见你。
我还没有吻你的唇,告诉你,等我们大学毕业就出国结婚。
我还没有带上戒指,没有穿上西装,抬头看着你深邃的眼眸,告诉你,我愿意。
胃里又开始恶心,但我已经没有力气干呕了。
血落在白色的床上,鲜红的像绽放的山茶花。
只可惜,今年的山茶花还没有来得及开,就已经谢了。
我死在陈锦的怀抱中。
彩虹永远不会降临旱地。
雨后天未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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