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四季

　　楚识月去医务室处理了半天，脚踝肿了起来。
　　她看了眼手机，滑到了朋友圈。

　　刚才方橙和她加上了微信，楚识月想去看一眼，结果看见了方橙的最新一条朋友圈。
　　是她在医院和另一个人的牵手照。

　　楚识月大一就和裴渐叙在一起了，进学校们的时候，他们就遇见了。
　　裴渐叙当时是新生志愿者，跟陈亦璟一起。
　　楚识月记得很清楚，陈亦璟当时很腼腆，但还是会走到楚识月面前问，要不要帮忙提行李。
　　她一个平常内向，第一次来到陌生环境的人，当然是下意识地拒绝，也拒绝了一切关系。

　　后来陈亦璟去帮其他新生了，就在她准备推着行李箱，带着一个大口袋往前走时，重量忽然一轻。
　　楚识月偏头看过去，发现一个学长帮她提走了大口袋。
　　“学长……”楚识月有些惊慌。

　　“帮学弟学妹分担一点行李重量是我们志愿者的责任，学妹不用客气的。”

　　裴渐叙笑得如沐春风，声音低迷动听，楚识月有些不好意思，但也不好停下。

　　楚识月永远记得那一刻，裴渐叙的温柔，是她的福音。
　　她这种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如果不是对方主动帮忙减轻重量，她不知道还要在大太阳底下走多久。

　　到了宿舍，裴渐叙留了微信。
　　后来，裴渐叙还是她们的班导。接触了半年，班导职位卸任之后，裴渐叙常常约楚识月一起吃饭，泡图书馆。

　　楚识月数学题不好，就逐渐会求助裴渐叙，这是她踏出自我界限的第一步。

　　裴渐叙大概是所有女生眼中的理想男友，在追楚识月的期间，他从没有其他暧昧对象，朋友圈干干净净，认识他的人都说他好极了。

　　只是有人曾委婉地提醒过楚识月，裴渐叙的并不长情，她当时想，就算只待在他身边一会儿，楚识月也是幸福的。
　　在一起之后，他们一起吃饭的频率上升，一起自习，周末出去玩，每个月裴渐叙都会送花，节日也会送花送礼物。
　　作为男朋友，他给的无微不至，足够让楚识月清醒地沦陷。

　　“亲爱的，马上又要过年了，我好舍不得你。”楚识月撒娇道。
　　裴渐叙这时候就会抱着她，说:“一个月之后又能见啊，或者，等我忙完，我去陪你，寒假想去哪里玩？”

　　楚识月窝在裴渐叙怀里，开心地看着他的喉结，戳了戳说:“想去看电影，听说有一部超赞的电影要上映了。”
　　“还有呢。”

　　感受到指尖下喉结地滚动，楚识月坐了起来，笑道:“还有想你。”

　　裴渐叙喉咙里低笑了两声，故意道:“想我什么？”
　　楚识月靠在裴渐叙的肩上，说:“想和你一直在一起。”

　　裴渐叙沉默了一会儿，他抬起手指拨开楚识月鬓边的碎发，低沉着声音说:“那我带你去重庆吧。”

　　于是过年期间，楚识月跟妈妈撒了谎，初二跟裴渐叙一起看了电影。
　　楚识月拍了照片，她喜欢记录和裴渐叙在一起的各种瞬间。
　　后来去重庆吃了一顿火锅。

　　裴渐叙笑了笑说:“这边的火锅还不错，你不太能吃辣，我就点个微辣吧。”
　　“看不起谁呢。”楚识月撇嘴道。

　　后来被辣哭了，裴渐叙给她点了两杯冰柚桃。

　　楚识月眼角都红了，裴渐叙坐到她身边，给她擦了擦眼泪说:“一点辣都不能吃啊。”

　　他的声音含着笑意，楚识月生气了。不知道是被宠爱太久还是什么原因，楚识月也变得越来越娇气，也愿意在裴渐叙面前露出孩子气的一面。
　　她总爱用生气来赢得裴渐叙更多的关心和爱护，而裴渐叙也从来没有变脸过，情绪从来都是稳定而温柔的。

　　裴渐叙每一次都会哄好楚识月。

　　吃到最后，裴渐叙哄到最后。
　　她装生气的样子破功，忍不住又哄回去，拉着裴渐叙一起自拍，就是不善表达情意的楚识月的最好展现。

　　楚识月的相册里五分之四都是裴渐叙。
　　还有五分之一是家里人的合照。

　　朋友圈里楚识月爱晒照片，她的好友天天都会说吃狗粮吃得撑。

　　看着那张牵手照，楚识月心跳逐渐趋于平静，甚至指尖逐渐冰冷，她想，原来看见别人秀恩爱是这种感觉。

　　等到傍晚楚识月出了医务室，她忽然想起了自己的毕业论文放在操场台子上还没拿走。
　　她赶回去，却没找见。

　　上面记录了一些要修改的地方，譬如格式之类的，楚识月找了好一会儿也没用，看着手机里的联系人，她抿了抿唇，打给了陈亦璟。

　　“陈亦璟，你看见我的东西了吗？”
　　“看见了，你告诉我你的地址，我给你寄过来吧。”

　　“不太方便，你还在学校吗，我去拿吧。”

　　那边好一会儿没回复，楚识月又说:“不方便吗，要不你寄到学校吧，我去拿。”

　　陈亦璟脑袋再迟钝也知道楚识月这是在婉拒告诉地址，他沉着声音说:“识月，我们还是朋友吗？”

　　楚识月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说:“告诉了你，就等同于告诉了他。”

　　陈亦璟当然知道这个“他”指的是谁。

　　“你不愿意寄就算了，我再打印一份就是了。”
　　楚识月挂断了电话。

　　论文在回家的路上就打印好了，楚识月回到家里，开始修改论文。

　　第二天照常上班。楚识月瘸着腿处理工作，上级冷嘲热讽，还安排了一堆事情。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最近的压力太大，楚识月感觉自己都已经麻木了。就在她下班回家的时候，看见了门口放着的一份文件，里面赫然是她的毕业论文。

　　楚识月随便翻了两页，发现做了很多批注，字数多到空白的地方写不下，只好塞到两行字的中间。
　　最后一页写着一句话:对不起楚识月，我为我的行为道歉。

　　楚识月看了两眼，她把那份论文放在一边，从此再没打开过，也再没打电话给过陈亦璟。

　　毕业答辩那天，楚识月已经做好了被刁难的准备，因为她觉得自己的论文虽然改了很多次，但还是心里没底，总是不相信自己能写出好文章。

　　楚识月给自己挑了一件粉色长袖和淡黄长裙，这是她第一天入学时穿的，她想有始有终，如果能毕业最好，如果不能，那也没关系。

　　楚识月坐在教室里，仔细阅读电脑上的PPT，浏览一遍并没有错误，然后就抬眼看讲台上的其他同学了。
　　她在讲台上的发言其实还挺多的，因为她是班长。

　　“明天下午下课后大家待在教室里，我们选一下班委。有意向的先跟我说一声哦。”裴渐叙在班群里发了这样一条信息。

　　楚识月看见了，但是她并没有这个打算。初入大学，她连自我介绍都有些畏缩紧张，更别说上去竞选了。

　　那楚识月是怎么当上班长的呢？
　　裴渐叙那天中午找过她，跟楚识月聊过班委的事。
　　“其实大学里当不当班委都没多大影响，你出去工作人家也不会因为你没当班委就开了你。”裴渐叙的声音含笑。
　　楚识月也忍不住笑了一下。

　　“但是我又要提醒你们，大学里最好多锻炼自己的能力，人际交往，沟通，办事，这些练好了很能成就一个人。”裴渐叙说。

　　楚识月似懂非懂，她之前一直看到的是当上班委之后，有活要干，而裴渐叙在开导她往好的方面想。

　　聊了一个多小时，楚识月问：“学长，你是选择了什么班委啊？”
　　“班长。”
　　“我选了能像你一样吗？”

　　裴渐叙笑起来：“你知道吗识月，你是我心目中最适合当班长的人，你的心思活络，敏感，能看出很多问题，而且选上班长之后，我们就要一起公事了。”

　　楚识月渐渐心动了，没有人能对赞扬和肯定保持理智，也没有人能对裴渐叙保持理智和清醒。
　　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裴渐叙的？大概是从入学并行的那一眼笑意开始的。那是九月桂花刚开的时节，她的暗恋萌芽。

　　当选上班长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楚识月才意识到那个中午的谈话，其实是裴渐叙开导她一个人的。她之前还傻乎乎地以为裴渐叙温柔到为班里每个人的前途都上心了。
　　自那以后，楚识月懂得了什么是偏爱和例外。

　　因为班长的职务关系，楚识月和裴渐叙来往很多，有时候经常在一起做事，外出班委团建，裴渐叙作为班导请客，他身边的位置永远都是楚识月的。

　　裴渐叙一直暧昧着，他的偏心在众多班委里心知肚明却又心照不宣，只有楚识月自己在患得患失。
　　在寒假的前一天，裴渐叙说他爱楚识月。

　　“楚识月，到你了。”
　　楚识月回神，拿上电脑连接上自媒体演播画面，她刚准备开口，目光忽然看见了坐在教室后面的方橙，还有她旁边的……裴渐叙。

　　楚识月太诧异了，以至于站在讲台上身体僵直，几乎动弹不得。

　　方橙没意识到她的尴尬，高兴地招了招手，在跟她打招呼。
　　旁边的裴渐叙没有抬起眼看她，目光总是落在方橙的侧脸上，就如同两年前他对自己一样。
　　坐在第一排的老师敲了敲桌面，提醒道:“楚同学，请开始吧，不要耽搁时间。”

　　这次答辩意外的轻松，不知道是不是受裴渐叙的影响，楚识月虽然紧张着，但也警惕着，回答都抓得很好。
　　答辩结束，楚识月收拾东西走了后门。

　　方橙就在后门坐着，她是大二的学妹，估摸着就是来看答辩的。不知道为什么，楚识月不想和她打招呼。

　　一直走了出去，方橙也追了出来。
　　“学姐，是不是上次打篮球你生气了？我发了好多微信，但是你没回。”
　　裴渐叙自然不会让方橙一个人，也走出了教室跟在她的身边。

　　楚识月看见了裴渐叙，这是他们分开两年之后的第一次正面碰上。
　　裴渐叙的神色自然温柔，双眸还含着笑意，就像面前的人并不是他爱过的人，而是一个陌生人。
　　楚识月的心抽抽地疼了起来，连深吸一口气都做不到，她死死地盯住裴渐叙，却发现自己的生气和难过都对这个人造成不了任何影响。
　　楚识月悲哀地想:不是说裴渐叙很温柔吗？不是说再也不会跟前任碰面了吗？为什么还要带着方橙来她的毕业答辩，为了看笑话吗？

　　裴渐叙，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

　　“学姐，你怎么哭了。”方橙掏出纸巾，楚识月推开了，她用手擦了擦，擦到眼角泛红，尽量牵动嘴角，露出一个体面的笑，“我还有事，先走了。”

　　楚识月的脚还没有完全好，但她小跑着离开了这个地方。

　　方橙回头看向裴渐叙，裴渐叙轻轻吻了她的额头，说:“乖，别找她了。还看答辩么？”
　　方橙摇摇头，她心里奇怪又疑惑，问:“渐叙哥哥，学姐是不是认识你啊，她刚刚一直看你。”

　　那种眼神太复杂，方橙理解不了。
　　裴渐叙笑了笑，说:“认识一点，以前当班导的时候，她是班长，彼此接触过。”

　　但也止步于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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