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箫误

　　晓风亭，晓悟天下风声。
　　亭子四面都是水，只能轻功过去。
　　顾笙来时，早已经过了戌时三刻，本以为迟到了，没想到师兄也不在。
　　她便坐在石凳上安安静静的等。
　　片刻后，白衣人影踏着水面而来，像只翩然点水的白雀，一路飞来。
　　待他落地时，顾笙站起身拘谨的行了一礼，傅云华抬手制止，神色愧疚：“应当我给师妹赔礼才是，邀约在先，竟然迟了。”
　　顾笙呐呐道：“无妨……我要谢谢师兄才是。”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客套，最后还是傅云华先点了题：“这是给师妹的礼物。”
　　他掏出一个古朴花纹的木盒，顾笙谢着接过，傅云华噙着温润笑意：“打开看看。”
　　顾笙看了他一眼，又垂下眼帘盯着慢慢打开的盒子。
　　盒子里躺着一根玉簪，样式精美绝伦，隐隐有法相光华，竟然是个法器。
　　顾笙并没有流露出惊喜或是意外的神色，只是慢慢合上盒子，将它放在桌上，不再看一眼，而是带着探究的眼神看向傅云华。
　　“我以为师兄是想要对我说些什么。”
　　傅云华愣了一下：“确实……”
　　“是与顾家有关吧。”
　　这次他不单单是发愣了，而是略带惊讶的看着她：“师妹料事如神。”
　　他也不多做废话，说道：“我那日听着师妹说起遭遇，心中想着能不能帮上师妹些，便去荆阳执行任务时顺道打探一番。”
　　“然后呢？”顾笙似乎兴致不高，也不怎么好奇。
　　“然后……”他似乎斟酌着要不要开口，纠结一会后，还是神色困扰的说了出来。
　　“师妹可知除了荆阳顾氏，中洲还有一个顾氏？”顾笙不语，低垂的眼眸暴风雨般汹涌澎湃，听着傅云华自问自答：“涪陵顾氏，虽然也姓顾，但与荆阳顾氏并非同宗同源，家世也是相差甚远。”
　　“而俱荆阳顾氏附近的人说，顾家只有一个孩子，那天惨遭灭门时，还有另一个孩子，就是涪陵顾氏人。”
　　“师妹，你可懂我的意思？”
　　湖中深不见底，视线所及之处俱是一片灰蓝，方才天色还不算太晚，这会已经漆黑一片。
　　晓风亭四角吊着的灯光微弱，连带着两人投下的影子都有些不稳。
　　傅云华见她好半会儿都不曾出声，当她是在难过，柔声安抚：“师妹错信他，如今真相大白，你便不用再同他绑在一起，为了莫须有的仇恨而活。”
　　顾笙却有些疑惑： “那为什么……你说这些，我一点印象也没有？”
　　“那是因为他将你的记忆封了起来，好让你供他差遣。”男子一脸了然，像是早就知道她会这么问一般：“不过师兄有办法助你恢复记忆。”
　　“什么办法？”她捏紧了拳头。
　　浓浓夜色里，傅云华勾唇无声一笑。
　　“办法就在他身上。”
　　月光铺洒在灌木丛上，这里白日黯淡无光，夜晚却万里无云，稍一抬头就能看见毫无遮挡的皎月。
　　顾笙悄无声息的进了门，她望向一旁的屋子，早已熄了灯，窗沿半开着，顾箫似乎早早就睡下了。
　　她盯了半晌，突然迈开了脚步向那边走去，不过几步距离，停在窗边。
　　看不清窗子里面的情形，只能依稀看出屋子的轮廓，顾笙伸出手。
　　替他关上了窗子。
　　半个时辰前。
　　“谢谢师兄美意。”
　　这是她对他说过所有话里，语气最坚定的一句，顺便还将桌上的簪子推到他面前，拒绝之意明确。
　　傅云华笑意定格在嘴角，他面色僵住，似乎想不通为什么会拒绝：“我不明白。”
　　“你怕他，为什么不趁此机会一了百了？只要你帮我拿出浮生炼，我便用它帮你解开咒术，届时你恢复记忆，就能做回你自己。”
　　“可是你……”他不能理解，语气急促：“你为什么拒绝？”
　　顾笙只是站起身，又端出那副懦弱不堪的样子，声若细蚊重复那句话：“谢谢师兄美意。”
　　“我怕他，却也依靠他，现下真相大白，我不想再为了这些事与他有什么纠葛，涪陵的事我忘了这么多年，也没什么变化，可见有些事情想起来不如不想起来快活的多。”
　　“我现在，只想做顾笙。”
　　“不是涪陵的顾笙，也不是顾箫的顾笙，只是我自己的一个人的。”
　　月光拉长了她的身影，顾笙靠在自己的房门前一动不动，抬头看着天上月。
　　许久，像是妥协了什么一般，发出一声极轻极轻的叹息。
　　桌上摆着一只银白色的海螺，不知什么时候送过来的，在黑暗中冒着紫雾一样的光芒，顾笙拿起它，举到眼前，挡住了天上那轮月亮。
　　“生辰快乐，顾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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