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缘恨

　　天明的时候，刘香香睡着了。
　　他开车，车向张家界驶去。
　　刘香香说：“我刚从国外回来，想歇两天，你把我带到张家界干嘛？”
　　他说：“那里新开辟了一处玻璃栈道景点，万仞之上，得有非凡的胆量才能去走一走，看你有这胆么？”
　　刘香香说：“胆倒是有，但不一定非得现在去呀。”
　　他说：“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
　　刘香香侧过脸，去瞧他，他的额头有些发青。
　　“是睡眠不足么？”她问。
　　他摇头：“不是，是有一劫躲不过了。”
　　刘香香就更糊涂了，她要求停车，让他把话说清楚。
　　他说：“等到了玻璃栈道上再说吧。”
　　他们终于到了玻璃栈道上，隔老远就听到游客的尖叫声，更有趣的是，一个大小伙吓得瘫在玻璃上，一只手被女友拖着往前一点一点地移。
　　刘香香与他相视一笑，但真正走到玻璃栈道上，刘香香还是紧张地抱紧他的胳膊了。走了一段，游客都往回走了，刘香香忽然想起路上的疑问，便说：“你不是说有话要在这里说么？”
　　他看了她一眼，忽然跪在她面前，刘香香被他这一突然的举动弄得不知所措：“快起来呀，别让其他的人看见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只见他抬起头时，眼含着泪，对她说：“我是一个有罪的人，你能原谅我么？”
　　刘香香说：“我不明白，你有什么罪呀，不就是占有了本姑娘多年么？”
　　他摇摇头说：“你看起来这不是罪，但我认为就是罪，是我二十多年前就犯下的罪，我只有以死谢罪。”说完，他站起来，越过栏杆纵身一跳！
　　刘香香起初以为他开玩笑，等反应过来，却只听到从深谷中传来他坠落的巨大回响……刘香香一下从梦中坐了起来。
　　“香香，香香，睡醒了么？”刘香香仔细听听，才知是母亲来了，再敲门，她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发现刚才做了一个恶梦。
　　刘香香打开卧室的门，就见母亲一张惊惧的脸对着自己，“妈，你怎么了？”
　　母亲把女儿拉到床上坐下，盯着女儿的眼睛说，“我昨天晚上看晚间新闻，桃林出大事了！”
　　刘香香问：“什么大事？”
　　“李健被抓了。”母亲说。
　　“噢，原来是这事呀，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呢妈，我在省城就知道了。”
　　“啊，你早知道了？你还这么沉稳？”
　　“我为什么不能沉稳呀妈，你这什么意思呢，咦，他出事你干嘛这么紧张？”
　　刘香香的母亲边捋了捋头发，“我紧什么张，只是觉得他是你们医院的大恩人嘛，所以告诉你这个信息。”
　　房间里一阵沉默。
　　“妈，我去洗漱，你能不能帮我去买早点？马龙上班去了么？”
　　“好好好，我去买，马龙早出去了。”
　　刘香香支走母亲，暂时缓解彼此的难堪，在洗漱间，她盯着镜子里的自己，一夜憔悴了许多，唉，她叹口气，这都是命，想起刚才做的那个梦，刘香香有些吃惊，他怎么被抓了呢？肯定不是为了她，但一定有一道跨不过的坎。也许，他的劫数已尽吧，听老和尚说过，人的福与祸都是一定的，有的人把福提前享受尽了，祸便接踵而至。他李健要钱有钱，要女人有女人，好日子透支完了吧。
　　母亲把早点买回来了，刘香香喝着牛奶，吃着面包，母亲问：“还需要个煎蛋不，看你都瘦了。”
　　“瘦了还好些嘛，女人就是要瘦。”
　　“谁说的，女人没有一点肉，男人看到都做恶梦的。”
　　“妈，你说的太恶心了。”
　　“妈说的是实在话，你看哪个男人不喜欢丰满的女人？”
　　母女俩聊了一会关于肥瘦的话题，忽然觉得都是在掩饰，其实她们心里都还在思考另一个问题，李健究竟为什么自杀。
　　还是刘香香主动把话题扭过来了，她问道：“妈，马龙知道李健被抓了么？”
　　母亲想了想说：“好像不知道，但早晨他出去的时候似乎面带喜气。”
　　刘香香心里想，马龙是应该暗喜的。
　　吃完早点，刘香香不知道接下来要干什么，却又坐立不安，她一次次在心里对自己说，别管他，别管他，抓了更好，一了百了，从此清静。可是，她知道自己骗不了自己，毕竟那个男人融入过她的生命，即使自己不去想，世上的人也会去想，那么，别人是怎么将她和李健联系在一起的呢，刘香香很想知道。
　　唯一能聊这个话题的只有老护士长了，于是拨通了老护士长的电话。
　　“喂，头儿，我回来了，给你带了礼物，中午见个面好么？”
　　电话那端，老护士长有些吃惊地说：“你回来了？怎么也不打声招呼呀，好的好的，中午见。”
　　母亲在一旁听到女儿中午要外出，就说：“那我不做饭了，我也出去了。”
　　刘香香与老护士长约在一处新开张的茶楼，这茶楼还没有知名度，清静，两人一见面，老护士长就把两手搭在刘香香肩头：“哟，美人，你瘦得太明显了。”
　　刘香香坐下来，轻抚头发，她知道老护士长话里有话，说，“你以为出国是享受呀，时差呀，饮食呀，我都不习惯，回家以后总需要一段时间调整的。”
　　“你真不知道？”老护士长见刘香香很镇静的样子。
　　“什么事？我昨晚睡到今天上午给你打电话时才起床，单位发生了什么吗？”刘香香故作不知。
　　“他被抓啦！”老护士长压低声音说。
　　“谁？”刘香香说出谁字来，都觉得不好意思撒谎。
　　“李健——”
　　老护士长说出李健的名字，就拿眼紧盯着刘香香，看她有什么表情变化，谁知刘香香很淡定，就说道，“真没想到你还是个冷血。”
　　“那你要我怎样？哭天抢地？”刘香香说。
　　“唉，毕竟你们也相好一场嘛。”老护士长说。
　　“我倒是想知道，他为什么被抓呢？”刘香香问。
　　“这个我也不是太清楚，只是听人传说，是经济犯罪吧。”
　　“没有别的事？”刘香香这一问，立即知道问错了，脸就红了。
　　“没有，你放心，”老护士长微微一笑，“不过……”
　　“不过什么？”刘香香抢着问。
　　“单位上的人还是觉得挺遗憾的，毕竟他给医院有过很大帮助。”
　　“确实，至少院领导以后应该去探望他。”
　　“不过现在只是抓了，也不知最后的结果。”
　　唉，刘香香轻轻叹了一口气，“不说他了，来，我点的红酒。”
　　“咦，你真是个怪物哩，今天你倒要喝酒了。”老护士长有些惊讶，刘香香却要服务生开了酒瓶，给她递过来了。
　　老护士长在接过红酒杯时，透过红酒，就发现刘香香的眼眶也有些红，就轻轻地与刘香香碰了下杯子，“喝吧，你要是想醉，我伺候你。”
　　刘香香的泪一下滚落在酒杯里，她将这和着泪的酒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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