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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4
显而易见的,榆音身边的空桌有了它的主人。
“刚才在校门口我就想问了,你们两个认识啊?”宁向纾的计划泡汤,鼓鼓的脸蛋从两摞书本上方冒出。
榆音瞥了眼身旁的少年:“认识,他心地比较善良。”
算是解释了梁时隽在校门口为什么给她塞牛奶。
梁时隽额前的青筋轻轻抽了下,似乎没听见女孩夸他一般,只是笔直的后背有些发僵。
宁向纾挑了挑眉还想继续问,却被裴述舟用笔在头上敲了下,“闭嘴。”
她不情不愿的转身之前,用手掩着做了个榆音看得懂的口型:好帅。
榆音知道宁向纾夸的是梁时隽,她没什么反应地眨眨眼扭头看向窗外,窗外细雨连连,黑压压的云层厚得像是快要掉下来。
两人进来后教室意外的安静,老式的墨绿色黑板右边的一侧写着今天的课程表。
榆音低头从桌里翻出英语书、笔记本、错题集,抬头的刹那却实打实地感受到了满头的打量,有对自己的,更多的似乎是被身边的少年牵连的。
然而身旁的少年恍若未觉。
梁时隽桌上摆着的都是高三的课本和习题,刚拿回来的那些高二的崭新课本都被放到了桌下。
头顶高悬着的白炽灯亮得晃眼。
梁时隽注意到女孩的视线,拿笔在卷子的空白处写下“谢谢”。
榆音垂眸盯着纸上两个不太标准的行楷字体的谢字,总觉得奇怪。
半天突然察觉,梁时隽是用左手写的字,榆音知道他不是左撇子,但也没有想要询问的意思。
榆音干脆学他,在纸上写:谢什么?
梁时隽的回答更像是对刚才她说他心地善良的回馈:谢谢你昨晚的好心。
班级墙上挂着的时钟指针机械地转动,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榆音看着自己错题本上的红色字迹,脑中却控制不住的走神,想起昨天发生的事情。
-
元旦假期的最后一天,下午五点十分。
暮色已至,寒风凛冽,阴霾的蓝色天幕中飞机灯隐现闪烁。
榆音从国际航班的出口出来,齐肩的短发被吹得乱舞,冰冷的空气中弥漫着浅淡的烟草味,余光中不远处的几个男人围着垃圾桶吞云吐雾,揪着A国最近的次贷问题聊得热火朝天。
刚关闭飞行模式的手机疯狂弹出一堆信息,榆音大致扫了眼,最近的一条来自宋琢玉女士:[宝贝,下机后自己打车注意安全]
榆音笑眼弯弯收起手机把围巾向上拉了些,朝机场出租车客点走,见有客人出租车向前挪了些,稳稳停在女孩面前。
“师傅,去壹号湾。”
司机是个五十岁左右的大爷,乐呵呵地问:“小姑娘我这广播不碍事吧?”
“嗯,没关系。”
榆音把双肩包担在腿上,身子微蜷半靠着门,温热的手心贴在胃部,抽搐的疼痛片刻后像被安抚般停止。
路灯涣散的光圈映在车窗的薄雾上更显模糊,榆音微垂着眼,偏头瞧着贴在外车窗上不断滑落的雨珠。
莫约四十分钟后,榆音揣在口袋的手机突然响了声,依旧是宋女士的信息:[音音,原叔叔的儿子去门口接你了]
榆音用指尖在车窗上抹了两下,露出一小块清晰的玻璃,“师傅,在这停就可以了。”
榆音付了车钱,下车小跑进路边的便利店,冰冷的机械女音响起:“欢迎光临。”
坐在前台的小老板看见有客人忙不迭擦了下嘴,把吃了一半的方便面往旁边一推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姑娘儿,要什么?”
榆音指指柜台旁的长柄伞。
老板拍了下手说:“前几天店里刚进了伞,我记得有什么小菊花还有小猫,宁噶喜欢什么样的?”
榆音从包里抽了张红票子出来:“小猫的吧。”
老板给榆音找零时门口进来三个大姨,烫染着时下最流行的发型和颜色,其中一个大姨穿着红色大衣气得满脸通红。
“说了嘛这群人噶么脑子拎也拎不清的!”
“好啦好啦,不要生气了,气坏身子无人替。”
“就是的呀。”
看她们走到后面,老板压低声音说:“最近有人看上了这片地方,后巷的那群人哪肯的,都吵一个多月了。”
榆音伸出手接过钱和伞点点头离开了店里。
关于她们吵架的事情榆音算是略知一二,大多都是从父母闲聊中听到的。
去年政府的城区改建工程因为恰巧跟地铁新建计划撞到了一块,再加上二中校区合并,工程直接就被耽搁了下来,原先这片准备拆迁的深巷弄堂里的黄漆矮楼突然划成了学区房,更在附近的地皮被开发商看中之后房价疯涨。
本来老居民也不愿意搬,现在再加上各家子女突然得到了重点中学的机会,更没人同意了,一而二去吵架就成了不可避免的事情。
离弄堂不远的地方就是老城区中唯一被冠名“富人区”的别墅小区,虽然没有划上学区,但住在那里面人家也不在乎一两个学区名额。
当初也因为榆音很早就决定了初中升学考会选二中,榆承商就利用合作投资商的身份早早地在这留好了两套独栋,也算是避免了很多麻烦事情。
新铺设的红砖人行道上积了不少小水洼,榆音一边小心避开一边转着刚从店里买的新伞伞柄,呼出的气凝成白雾转瞬消散。
雨势逐渐减小,沿着道路两边整齐栽种的银杏树上黄叶稀疏。
细雨杏叶不断飘转,大致划出风的方向。
隔着一段距离榆音半眯起眼看清小区门亭处的确站着个人。
少年背光而立,身影颀长挺拔。
榆音快步走近:“不好意思,这么冷麻烦你来接我,其实我有伞的。”
梁时隽眸色微沉,转头时眉梢前半干的碎发轻晃,视线落到声音的主人身上。
眼前的女孩穿着奶蓝色的羽绒服,黑色的半裙盖到脚踝处,半张脸埋在灰色的围巾里,唯一露出的眸子迎着昏黄的灯光格外明亮清澈。
齐肩发双肩包,顶顶乖巧的好学生模样。
榆音朝他望望,少年双手插兜,身上空无一物。
来接人却不带伞?
榆音目光带着迟疑:“你是原叔叔的儿子吗?”
听见她的话,梁时隽微微怔愣,反应过来后,少年平静的脸上忽地露出一抹讥讽的笑容,慢条斯理地应声:“是。”
周遭除了她和眼前的少年,只有对面保安亭里的值班人员懒懒地打着哈欠。
树影错落斑驳、层层叠叠将两人笼罩,风从耳畔呼啸而过,榆音举着伞的手有些僵硬。
榆音没料到原叔叔的儿子居然是这么个乖戾的性子,大概说来接她也不是自愿的,这么一想她倒是轻松了不少。
“走吧,大家应该在等我们吃晚饭了。”
突然想到什么,榆音向前的脚步一滞,回头看向跟在她身后的少年。
梁时隽看着眼前的女孩大概思考了一秒后朝自己走近,那把小猫图案的伞被高高举起,正好替他挡住树上落下的雨珠。
“我叫榆音。”
站在一把伞下两人距离蓦然缩短。
闻言少年呼吸一滞,却看清了女孩举着伞的那只手手背爬满血丝,指节都冻得发红。
少年接过伞,又重新偏向她。
他的眼神凝在女孩脸上,声音放轻:“梁时隽。”
榆音没多注意他神情变化,只是点点头,扯着包带跟他错开肩膀。
走了一会儿,榆音指了下不远处的一个独栋的小院说:“小区的房型都差不多,记住那颗玉兰树就能找到我……家”
榆音还没说完就愣住了,他来接她又怎么会没见过,没来得及后悔自己未过脑的发言,转头便看见少年正盯着自己指尖的方向看得认真。
女孩把手收回来时轻轻摸了下自己的鼻梁骨,不明白同样是人,为什么眼前的少年鼻梁高挺,优越的骨相还偏偏配了张傲然的皮囊,让人忍不住艳羡。
榆音看着玉兰树的秃枝,找补似的又说一句:“玉兰三月才能开花。”
梁时隽懒懒沉沉地“嗯”了声,笑说:“我记住了。”
榆音听出他声音带着点鼻音,一股抱歉懊恼的念头直冲脑海,她不该提前下车的。
黑色的院门上挂着一排晶莹雨珠。大概是听见榆音推门的声音,屋檐下一只拴在门把旁的阿拉斯加突然站了起来狂叫。
女孩刚踩在院中灰色石板上的脚被吓得收回,一转身结结实实撞进身后少年的怀里。
客厅里听见外面的动静,宋琢玉一打开门看见的就是自家宝贝闺女被一个陌生少年拥在怀中的模样,连同身后的榆父也愣在原地。
梁时隽低下头,淡声说:“它不咬人。”
两人四目相对,榆音撞得鼻尖发酸,“不好意思……”
“音音。”身后传来宋女士温柔的声音。
榆音扭头看,父母正站在门口,而门旁的狗子完全没有了原先嚣张的气焰无影无踪,又重新趴了回去,背对着他们,尾巴也耷着。
梁时隽依旧站在门口,而榆音小步跑向父母。
榆父熟练地给女儿提着书包,榆母则在关心女儿有没有被狗吓到,大概是许许多多人心中三口之家的温情场面。
宋琢玉问:“音音,门口这个男孩子是?原翊不是去接你了吗,他人呢?”
榆音一脸错愕,不等她开口就有人替她回答了。
原翊半天没接到人,手里拎着把伞,走近便看见榆家门口那道熟悉的身影。
“梁时隽?”少年的语气说不清是鄙夷还是吃惊。
两人站在一起,气质却截然不同,梁时隽看起来孤高桀骜,而原翊则是人畜无害的阳光少年。
原翊从梁时隽身边走过,嘲讽地睨了他一眼,扭头便换了态度,笑着跟几人介绍:“榆叔叔宋阿姨,这是我……哥,梁时隽。”
榆音听见那个刻意停顿后语气着重的“哥”字,微微蹙眉。
原翊向前走了些,晃了晃手中的伞:“你是榆音吧,刚才门卫跟我说小区还有另一个大门我才知道可能走岔了,抱歉。”
榆音摇摇头说:“麻烦你了,先进去吧。”
女孩站在门口,梁时隽与她擦肩而过,她突然明白了。
一场误会结束,另一场戏剧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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