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CT | 末生

　　“滋滋滋——”

　　“请全体同学不要慌乱，坐回到各班区域不要随意走动，各班班主任请集合到主席台……”

　　在九月末来临的前一周降了一场大雨，N市猝不及防地迈进了萧瑟清冷的秋季。

　　红色塑胶跑道落满了干枯的枫叶，血色脚印深深浅浅地显露了一层。本来有几个被班主任招呼下去清扫跑道的学生，领导主任清清嗓子，开始了“请同学们不要原地随意走动……”的播报，黄仁俊就又被钱sir扯着后脖领提溜回了看台。

　　不远处还有几处熙熙攘攘的人群涌向了操场，但看到看台下最大的一滩血迹都惊讶的睁大眼睛，回头你问我我问你，八卦地讨论刚才别人传来的小道消息到底是真是假。

　　萧瑟凄冷的秋风不疾不徐地吹过，黄仁俊坐到李东赫身旁，看见身旁颜色已经被氧化黯淡的几滴血珠，拢了拢身上的校服外套，却还是感觉秋风是啸叫着吹进了他的骨头里，剥离不去的凉意。

　　钱锟的表情不算太好，胸腔的余悸还未完全消散，脸上已经没什么多余的、流转的红，脸色被衬托的越发惨白。他看向班里那一群叽叽喳喳，闹哄成一团的孩子，不禁又皱了皱眉：“小乎、林婉！你俩的嘴巴怎么回事儿？闭不上还是怎么的？现在非得吵吵几句显示一下你们的存在感！？”

　　两个带头喧闹的女生看了钱锟一眼，大概没有见过平常一向和蔼可亲、傻傻憨憨的班主任会有这么一副严肃的表情，连忙低头乖乖闭上了嘴。

　　钱锟有些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指挥着让学生安静下来，“下来带着书的同学拿出书看一会儿，我去开会，班长还有学……”

　　他说到学委这里忽地顿了顿，聚集在看台这处，甚至别的班的学生都扭过头看向第二排低头看着书，沉默不语的女学生，手心还未揩干净的血迹沾染在了书的白色内页上，她的脸颊右侧有很小的一处刮痕，血已经不再向下渗，但落在那张分外白皙的脸上仍旧格外的刺眼。

　　“学委！？她还能叫做学委吗！？”

　　“明明就是杀人狂魔！！！”

　　“为什么警车还没有来，她杀了人了啊！！！”

　　“就是她吗？把林钧泽推下二楼看台的那个？”

　　“对啊，眼睛都不带一眨的……”

　　………

　　讨论声此起彼伏，借着主任的话筒声肆意地增大音量，李东赫攥紧了右手，“啪”的一声把手里拿来做掩饰的语文书扔到一边，紧蹙着眉站了起来。

　　“谁说的？”

　　他尽量抑制住胸腔不断上燃的怒火，转身在身后扫视了一圈，目光定格在一个侧头还在同身旁人说话的男生身上，附身捡起地上的语文书向前走了几步，停到他的身前。

　　男生感觉到眼前覆下了一层阴影，扭回头不明所以地看向身前的人，李东赫挑挑眉，抬起胳膊，捏着语文书的一角在他头顶做了一个刀刃劈向头颅的动作，男生吓得连忙闭上了眼睛，校服的衣袖拂起带来了一阵秋风，书脊将将落在他头顶1厘米处停了下来。

　　李东赫看着男生抱头的样子嘁笑了一声，“这才叫图谋杀人，有目的性、有杀伤性、有锐物攻击，当然，前提是你得是个人。”

　　他活动了一下酸痛的手腕，不紧不慢地用书脊的一侧敲了敲男生的头顶，“你他妈把一个怪物推下看台就称作杀人狂魔，我看你小子就该是那个第一个被咬的倒霉种。”

　　钱锟皱着眉喊了一声“东赫！”，向前走了几步想要把他拽回去，李东赫挣脱开胳膊，抬眼看向那些刚刚还在七嘴八舌，此刻却紧紧地闭上嘴巴大气不敢喘一下的女生。

　　“为什么刚才林钧泽咬别人的时候你们没人上手，有人上手你们却在背后做个碎嘴的“好人”！？叫警察过来做什么？是来夸夸你们这些正义的路人，还是抓走救了班主任的杀人狂魔！？”

　　“你们有没有脑子我真的很好奇这一点，林钧泽从二楼坠落，毫发无伤，甚至还去攻击去撕咬别人，你们觉得正常吗？你们觉得他可以称之为一个有正常行为的“人”吗？”

　　李东赫已经彻底没了和他们讲道理的心情，但还是压着火气说道，“我TM不管你们信不信，没有郑宥冉，你们谁也逃不了！”

　　黄仁俊小跑过来把李东赫拉了回去，看台的这方区域不用钱锟整顿纪律也已经彻底安静了下来，每个人都默契地不再看话题中心的女生，低头默默地翻着书看。

　　李东赫说的没错，这一切的确不正常。

　　约莫在半个小时前，本是N高秋季运动会未正式开始、学生们在班主任的带领下找到各班看台区域的休息以及准备活动时间。

　　钱锟所任教的七班和隔壁八班是所谓的兄弟班，在开幕式检阅的时候共同准备了一个小节目，很新颖，也是第一次两班联手一起，于是在两班集合完之后，钱锟准备带着班里的孩子们去操场的空地再排练一遍。但从早上起，钱锟一眼就注意到的那位脸色很苍白的学生在这时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却只行了几步就忽地脚步瘫软，跪倒在地。

　　钱锟慌忙推开几个学生小跑了过去，学生半闭着无神的眼睛，眼下的那片青黑在毫无血色的脸上有些突兀，他费力地举起右手想要握住钱锟的手，却在半空中无力地垂下。

　　喉咙好像被什么黏住，发出很怪异的呼呼声，学生费力地张着嘴巴想要说些什么，钱锟俯身凑近，却只听见他的呼吸渐渐微弱，翕动着的鼻翼似乎在这一刻停了下来。

　　钱锟连忙喊身旁的男学生将他一起放到地上，却不小心触碰到了学生冰凉的胳膊，他微微一怔，伸手去探学生的额头，才发现额头的温度也是冰凉的可怕。

　　学生们好奇地围拢了一圈，钱锟来不及再去带他们下去排练，急忙起身从衣服的口袋里摸出手机，抽出神智让班长带这群孩子先下去。

　　“我一会儿下去，班长你带大家先去练一会儿。”

　　“整顿好纪律，不要乱。”

　　他匆忙地指挥着，又向身前的男孩招了招手

　　“黄桉，你去叫校医过来！”

　　他说着又按下了120急救电话，站在最前方的男生点点头，正欲转身去的时候，忽地看见那抹在地上慢慢蠕动，片刻又摇摇晃晃爬起的影子，脚步蓦地停下，在周遭学生惊诧的目光里，颤颤巍巍地伸手指向钱锟身后

　　“钱……钱sir，你……你身后！！！”

　　急救电话拨了出去，对方很快就接通，钱锟一手插在腰间正对着那端焦急地说着学校的地址，抬头对嘈杂的学生队伍比了一个“嘘”的手势，“N市第一中学，宁长区学院路这边……”

　　不知道又是哪位学生瞪大眼睛喊了一声“钱老师！”，钱锟倏尔感觉身后那种急促的呼呼声再度响起，他微微愣住了，被阳光映射在地上的、有一个身形顷长的灰色身影将他的完全覆盖，步履不稳地一步一步向他靠近。

　　钱锟放下手机回头，看见学生无力地垂落着脑袋，露出的一小截脖颈上暴起了几处青灰色血管，他像是失去神智一般向前不断地行走，钱锟下意识地向后退了退。

　　“钧泽？”

　　钱锟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学生的名字，学生似乎是恢复了些意识，僵硬地抬头，每个骨节都伴随着他的动作发出了很清脆却无比诡异的咔擦声，神色凝滞的双眼似乎是寻到了什么目标一样，溃散的瞳仁微微抖动着，最后颤抖地聚焦在了钱锟身上。

　　钱锟被学生的眼神盯得有些心惊，他深吸了一口气，抬腿准备上前询问几句，学生蓦地从喉咙里发出一阵急促的喘息声，接着，便摇摇晃晃地向前行了几步用力地将他扑倒在了地上！

　　灼热的呼吸打在钱锟的脖颈上，学生像是个急不可耐的野兽终于捕捉到了食物一般，喉咙里发着兴奋的嘶吼，钱锟挣扎着抬起右手抵住了男生的下颌，身后的那群孩子早就吓得尖叫后退，他在这时竟还能抽出一些神智喊班长去遣散走班里的学生。

　　“班长！班长先带大家先去！！！”

　　“快！！！”

　　抵在学生下颌上的右臂已经被逼退到了胸前，学生的涎水沾湿了钱锟的袖口。钱锟紧蹙着眉，双颊被这种怪异的力道憋的通红，他费力地挣扎着再度抬起胳膊，抵住已经快要碰到他脖颈的、嘶吼着张大的嘴巴，他似乎有那么一刻的失神，是预料抑或真的是学生下一步想做的行动，他感觉，身上的学生——

　　是想要把他活吞进肚子里的！！！

　　“嘭！”

　　一本几厘米厚的英文字典狠狠地落到了失去神智的学生头上，学生忽地身形一顿，整个人在下一秒便被身后的郑宥冉和李东赫用力地提起后领将他提起摔向一侧，钱锟还未来得及喘下一口气，学生便狰狞着再度跑向前扑向了另一个学生！

　　“朴俊！！！朴俊快向前跑！！！”

　　“朴俊！！！看你身后！！！”

　　男生僵直了身体，看着朋友脸上惊恐的表情，脸色霎时被吓的惨白，他的腿还未迈出下一步，手肘便传来了一阵刺痛，周遭再度传来一阵惊呼，失去神智的学生用牙齿生生剥离走男生肘间一大片血肉！！！

　　鲜血四溢，肉皮被咀嚼着嚼进了林钧泽的喉咙里，男生痛苦的挣扎着胳膊向前跑又被身后的人毫不费力地扯回，呼救声凄厉到了极致

　　“救救我，救救我！！！“

　　“老师，老师救救我！！！“

　　学生们只顾着尖叫着向两侧撤退，班长在这时慌乱的指挥声已经无人再听。钱锟皱着眉匆忙跑了过去，想要找时机掴住林钧泽的胳膊将朴俊救出，男生抬头凶狠地看向刚刚从他嘴里死里逃生的钱锟，咀嚼着嘴里的血肉，唇边溢出的鲜血一滴一滴地下渗，他缓缓地转动了下脖颈，朴俊的胳膊从他嘴里倏尔垂下，男生便紧皱着眉忍着疼痛奋力地向前跑出了一段距离。

　　被混乱的人群包裹在中心的只剩钱锟和失去所有理智的林钧泽。

　　“林钧泽！清醒一点！“

　　钱锟不知道此时应该用什么话来唤醒这个已经被未知明事物侵占了大脑的孩子，他想不通是什么让这个朝气蓬勃的学生变得这样凶残无比，就像是未开化的山林野兽，攻击竟然变成了本能！

　　学生像是听不懂他的呼唤一样，呆滞的双眼紧紧地注视着他，除却浑浊的瞳仁，白色眼白已经被冲血变得怪异无比。钱锟不住地向后退，撞上了几个匆忙逃跑的学生，“嘭“地一声，一位学生被绊倒，整个人匍匐在”野兽“的脚边，钱锟心里暗道一声不好，慌忙伸手想要把学生拉回来，鲜血已经先一步在空中四溅，在这方区域，浓重的血腥味混杂着不断蔓延的恐惧一瞬间炸开！

　　“救命！！！快跑！！！“

　　“林钧泽疯了！！！大家快跑！！！“

　　一层接着一层，尖叫声不断地越过人浪向远处传去！！！

　　钱锟手心溢满了冷汗，他慌乱的伸出右手拽住了那个无辜被咬的孩子的胳膊，在尖叫声不断迭起的声浪里，摸过地上的英语词典用力地砸向了啃咬着学生脖颈的林钧泽身上。

　　学生身形一滞，缓缓抬起了头。

　　“老师！老师！“

　　几个学生本来已经跑出去了一小段距离，又原路折返了回来，黄仁俊用力地推走钱锟，那个毫无预兆扑上前、满是鲜血的学生猛地扑空，撞向了看台的扶拦。

　　李东赫跑过去掴住了林钧泽的胳膊，将他用力地抵在扶栏前，但力道的差距让李东赫有些站不稳脚步，男生狰狞的身形几乎要再度向前扑来，将他撞倒在地，黄仁俊跑了过来，小小的身板用尽全力，却还是压制不住不断挣扎着的男生。

　　“宥冉！？”

　　李东赫的视线里忽地出现了一抹已经被人潮卷走的瘦削身影，他不禁着急地冲女生挥了挥手，“你赶紧下去！这里很危险！”

　　郑宥冉没说话，推走几个匆忙逃窜的学生，走到李东赫和黄仁俊身前，对上两双着急的眼睛，俯身，抬起林钧泽因为挣扎不断抖动的脚踝，微微蹙眉，在无数双惊恐瞪大的双眼里，“啪！”，响亮又怪异的一声，将还在嘶吼着向后扑咬的男生干净利索地扔下了二楼看台。

　　霎时，耳旁响起乱糟糟的尖叫，而他们三个人围成的小空间里只剩下一阵诡异的寂静。

　　“宥冉！你在干什么！？”

　　黄仁俊和李东赫惊呆了，连忙抓住扶拦向身后看去。

　　学生坠落在地，从身侧溢出了一大片血红，周围逃跑的学生在这时尖叫的往后退，几位保安匆忙赶到，连忙小跑过去想要将学生扶起，在这时，学生竟颤抖着身体，摇摇晃晃地从那摊血泊里再度站了起来！！！

　　“同学，同学！！你没事吧？”

　　“有没有哪里受伤？”

　　保安焦急地拉着浑身是血的学生看，却听到学生喉咙里传来了一小声的低吼，接着，还未抬头去看，便被一阵力道扑倒在了地上，噬心的疼痛一瞬间便传至全身各处，他惊恐的瞪大了眼睛，看着身上的学生撕咬着他的脖颈，只呜咽了一声，甚至还未来得及呼救，脖颈的大动脉便被咬断，成股的鲜血喷涌而出！！！

　　郑宥冉双手叠放在扶拦上，面无表情地低头看着台下继而到来的混乱，李东赫忽地脚下一软，用力地扶住扶拦才站稳，“林钧泽这tm什么情况！？得了病了？还是……”

　　“得病了。”

　　李东赫的话还未说完，郑宥冉便轻飘飘地来了这么一句，她低头看了看手上的血迹，风一吹过，铁锈的腥味伴随着耳边的秋风呼啸着钻进了她鼻腔，她微微拧了拧眉，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巾，擦了擦手上未风干的血迹。

　　黄仁俊皱着眉回头看了她一眼，正欲开口说些什么，一阵急促的警笛传来，一行人齐齐抬头去看，钱锟叫来的救护车姗姗来迟，学校再度拨下去压制暴动学生的保安和教官赶到，将地上正在撕咬着保安的学生制服住，从看台抬下几个受伤被咬的学生，一起推上了救护车的后车厢。

　　一场诡异的混乱，又诡异地被制止住。

　　可蔓延而来的恐惧和刺目的猩红，却无法伴随着这诡异消失的混乱剥离而出，不断扩大的怪谲从看台传至整个校园，才是混乱发生后的十多分钟，各种各样的被改造的小道消息传播开，但所有的主题，最后也都只围绕着两人——

　　林钧泽 郑宥冉

　　撕咬人类的怪物，将怪物扔下二楼看台的女孩。

　　这一切都来得太过于迅速又令人人心惶惶，钱锟知道学生队伍里的静默只是暂时的，恐慌的源头还在这里，这群被吓坏了的孩子在他走后不会像现在这样乖乖地停下言语攻击的。

　　他头疼地捏了捏眉头，犹豫了片刻，还是对安安静静看书的女孩招了招手，“宥冉，你过来。”

　　李东赫皱了皱眉，“老师！”

　　钱锟回头看了他一眼，“只是简单的谈话而已。”

　　郑宥冉合上腿上的书本，起身，跟在钱锟身后下了看台。李东赫小跑到扶拦前，目光紧紧地跟着两抹向教学楼走去的身影，黄仁俊本来就没有看书的心思，周遭又开始乱哄哄的讨论搅得他心烦，索性把书扔到一边，走到李东赫身旁，肘着脑袋，顺着李东赫的目光看向那个瘦削的影子。

　　“东赫，你不觉得宥冉也很奇怪吗？”

　　李东赫皱了皱眉想反驳，但话涌到嘴边又变得苍白极了，大脑为她想了很多种解释的方法，却怎么也解释不通，最后烦躁的揉了揉头发，无措地说了一句：“我不知道。”

　　从小一个巷子里长大，郑宥冉有什么样脾性，是什么样的人，李东赫比任何人都清楚。

　　不同于同龄人、极其冷静又无比淡漠，用李东赫的话来说，她好像对周围任何事情都浑然不感兴趣，就算周遭乱翻天也丝毫不影响她做完一张满分物理卷。而像刚刚的情况，用那样一副冷静自持的表情将一个她可能连名字都叫不上的学生扔出二楼，这完完全全不是她的作风，抑或，这甚至都不会是一名普通学生会做出的举动。

　　林钧泽的病来的奇怪，

　　那郑宥冉呢？

　　她的举动，不也是反常到了极点………

　　李东赫心烦意乱地收回目光，长叹了一口气，问身旁的人：“钱sir会报警吗？”

　　黄仁俊回头看了李东赫一眼，咧咧嘴角笑了，“怎么？报警了你还要去劫警把郑宥冉救回来？”

　　“李东赫你是生怕我们班有人看不出来你喜欢郑宥冉？护她护的那么厉害……”

　　李东赫回头瞥了他一眼，“怎么？我就是护她，你有意见？”

　　黄仁俊嘁笑了一声，趴在扶栏上慢悠悠地晃着两条手臂，不紧不慢地说了句：“没，我可不敢有，不过我们都别想太多了，反正今天的一切都很奇怪，不是吗？”

　　“各位同学请注意，各位同学请注意……”

　　闹哄的学生群不约而同地回头看向主席台，一位已然有了秃顶倾向的教导主任捏着话筒，电流不断被扩大的滋滋声越过伫立在不远处的喇叭里传出

　　“经学校领导与老师协商，由于发生的意外事件，现将我校秋季运动会暂停，请各班班主任组织学生有序退场……”

　　通知一连广播了三遍，看台处的学生队伍一边不慌不忙地收拾着东西准备回班，一边抱怨着这场意外事故来的真不是时候，偏偏挑到了运动会、好不容易可以忙里偷闲的今天。

　　黄仁俊吹走落在他胳膊上的小飞虫，回头拍了拍李东赫的肩，“走吧，回班。”

　　李东赫闷闷地“嗯”了一声，拿过来了自己一个字也没看进脑子里的语文书，回头又瞟了一眼那个被路过的学生踩踏上的空位，捏了捏右拳，又无力地放开。

　　算了，他摇摇头，跟上黄仁俊，想太多一点屁用都没有。

　　看台建在主席台的两侧，足以容纳一千多名学生，除却看台上的一千名学生，看台下还有几处安置着桌椅用作高一学生集合的区域，以及裁判休息区，此时整所学校几乎所有的学生都集合在了操场，黑白校服组成了浩浩荡荡的梯队，像是游动着的黑白两色河流，缓缓向教学区域移动。

　　李东赫跟在班级的末尾不紧不慢地向前走，副班正在他身旁和他说着昨天打游戏匹配到的猪队友，他没什么心思听，只是低头看着那地上林钧泽留下的那一摊痕迹，血印一直从看台滴落到救护车刚刚停下的地方，乱糟糟的学生队伍里，飞来了数十只苍蝇，围成一团聚在血迹上方。

　　副班已经说到满脸通红，开始手脚并用地昨晚战局的紧急形势，前方的黄仁俊忽地停下，副班在空中四乱飞扬的手不小心拍到了黄仁俊的后脑勺，李东赫这才恍惚地抬起头。

　　游动的河流突然停滞，就在一行人踮着脚想要去查看清楚情况的时候，突然从队伍最前方传来了一阵尖叫，一阵秋风吹过，那声尖叫似乎也伴随着这阵秋风，诡异的声浪逐渐向后蔓延。

　　“怎么回事儿啊？”

　　“又发生了什么啊？六班怎么了？”

　　“好像有人晕倒了？”

　　本就毫无秩序可言的队伍此时乱作一团，副班是个爱凑热闹的男生，听不了别人断断续续说的不完整的话，急急忙忙地对李东赫说了句“我去前面看看”就推开了几个挡路的学生小跑了过去。

　　李东赫低头，那一处围着血迹打转的苍蝇忽地飞走了几只，像是循着什么东西在寻找什么一样，飞到学生的头顶上方，很快就消失在盛大的蓝色天际，而在这时，队伍突然变得格外拥挤，迭起的声浪里，最前方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在不住地压缩着整个队伍向后退，李东赫皱了皱眉，一抬眼，便看见副班惊慌失措地跑了回来

　　“完蛋了完蛋了！！！”

　　“六班又出现了一个跟林钧泽一模一样的怪物！！！”

　　男生喘着粗气想到刚才那副血淋淋的场面，脸色惨白，声音不自主地颤抖着：“又有人被咬了，又有人被咬了！！！”

　　黄仁俊和李东赫对视了一眼，抬腿刚想要去上前看看，这时从队伍前方跌跌撞撞地跑来了一个浑身都是血的学生，尖叫着“快跑！快跑！！！”，混乱还未蔓延至这里，有几个学生好奇地又去踮着脚去看，接着，从最前方跑了更多沾满鲜血的学生，尖叫的声浪不断扩大、扩大，蓦地，冲进了一个头颅沾满鲜血的女学生，趴在地上奋力地向前爬着，众人猛地屏住了呼吸，因为她的身上，竟然还趴着一个可怖的、啃咬着她后背的女人！！！

　　“救救我！！！”

　　“快救救我！！！”

　　凄厉的呼救终于将这一方区域的学生唤醒，学生们尖叫着向身后跑去，而那些跑走最前方、沾满鲜血的“同学”不知何时战栗着身体，狰狞着身形转身，嘶吼着再度扑向了人群！！！

　　黑色的河流出现了第一处鲜红，接着，第二处、第三处……，在恐惧蔓延的声浪里，整条河流快要被浸染成血色的鲜红！！！

　　“黄仁俊！！！”

　　李东赫奋力推走几个嘶吼着冲向黄仁俊的、如果还可以称为学生的男生，皱着眉拉起瘫坐在地上的人，转身想要冲出这方混乱的区域。

　　校园广播嘈杂的响起上课铃声，夹杂着满地的呜咽与尖叫，鲜血飞溅血腥味蔓延，李东赫和黄仁俊将将躲过几个扑来的怪物，身前倏地出现一个头发散乱的女生，嘴边被啃食走一大片皮肤，汨汨地留着鲜血，里肉被苍蝇嗡嗡覆盖的完全，失神地抬头扫视了一圈，最后浑浊的眼神定格在他们身上，跌跌撞撞朝他们冲来！！！

　　“东赫！！！仁俊！！！这边！！！”

　　身后传来副班急切的呼喊，李东赫和黄仁俊急忙转身，副班站在不远处的器材室门口一边招呼着没有受伤的学生进来躲，一边用力地向两人招手，“小心后边！！！”

　　李东赫敏捷地向一旁撤了撤身子，两个同时扑来的怪物相撞在一起，黄仁俊冲在最前踢开几个摇晃跑来的怪物，捡起地上不知道是谁匆忙逃命掉下、沾染上鲜血的两根木棍，回头着急地冲身后喊：“喂，东赫！接着！！！”

　　李东赫侧身避开几个尖叫着跑走的女生，伸手精准地接住黄仁俊扔来的棍子，狠戾地劈开一条通道，脸上溅上了几处鲜血也来不及再擦，只顾着奋力向前逃命、奔跑！

　　“嘭！”

　　器材室的大门几乎是在黄仁俊将将迈进最后一条腿便被用力地关上，门外匍匐而来的怪物潮水一般疯狂涌来，额角撞出鲜血似乎对他们没有任何痛感，发了疯一般毫不停歇地撞响铁门，李东赫喘着粗气顶着大门，副班站在一旁，两个人被身后的力道撞得不断地颤抖着身体，费力地将门上了锁，整个人才瘫软地靠着墙根滑落到了地上。

　　“艹！这他妈都是什么东西！！！？”

　　“他们都疯了吧！？他们什么人吗都咬卧槽！！！”

　　“对啊，他妈的就是一群疯子！！！高二年级主任刚刚在最前面指挥，整个人都快被那个女生吞进肚子里了艹！！！”

　　器材室不算太大，此刻融进了几十号人，纵使迈进了初秋，每个人呼吸出的二氧化碳也足以让这小小的一间房热量飙升。

　　李东赫仰头喘着气，黄仁俊失神地将沾满鲜血的木棍扔到一边，无力地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喂”，李东赫碰了碰他的胳膊，“没事吧？”

　　黄仁俊虚脱地摇了摇头，刚才那个嘴唇被撕咬掉的女生带给他的视觉冲击太强，一闭眼都是那张被苍蝇围满的脸，突然一阵反胃，早上垫的那屁点油条豆浆都能呕出来。

　　“好吧。”

　　黄仁俊擦了擦从额头上滚落下来的汗，“我们必须要多想了，这他妈到底是怎么了！？”

　　“外星人攻击地球！？玛雅人预言的世界末日！？我他妈要疯了艹！！！”

　　李东赫笑了两声，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这种情况下还能笑的出来，可能黄仁俊崩溃的样子莫名地戳中了他的笑点。

　　“《行尸走肉》没看过？”

　　李东赫说，“这他妈不就是丧尸吗！？”

　　话一出口，坐在门口的几人都望了过来，换做平常肯定会当成一句玩笑话说说笑笑就过了，但器材室的那扇小窗外围满了姿势诡异、表情凶残的怪物，不断“砰砰砰”地用力撞击着，好似要把整间房撞破，最后将幸存的他们统统吞进腹中！

　　没有人再说话了，慌乱逃命后，只剩下这句话带来的、抑制不下的恐惧了。

　　李东赫揉了揉右腿，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他的视线在这一小方区域不紧不慢地打转了一圈，有几个女生抱在一起小声抽噎着，他的视线本就这样掠了过去，但猝不及防地捕捉到一抹刺目的猩红，他蹙紧眉侧头，紧紧地盯着那个脸色苍白的女生看。

　　“郑琳。”

　　他的声音有些抑制不住的颤抖

　　“你被咬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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