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异录 暮色降临

作者:潘先生如此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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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贪婪窃手


      (壹)

      秋天来得悄无声息,萧瑟的景象从某一片树叶上弥漫开来,摧枯拉朽的寒风营造出一片脆弱的荒芜,在我们的天空中也抹上浓重的灰垩。若是在古希腊时代,荷马或许会将这令人生畏的肃杀描写成爱琴海上破碎的波浪一般。只可惜我没有更多时间去好好观察周身的变化,毕竟我还有饭局要赴,毕竟我还有朋友要约。前两天一位多年不见的老朋友突然给我打了通电话,着实让我吓了一跳。听到他说自己是出差来到本市,顺便过来打个照面,我心里百感交集。在同龄或多或少功成名就的时代,我依旧在混吃等死,想到这里心中不免有些伤感内疚。

      不得不说,时间的确是位伟大的雕刻家,才五年没见,朋友的脸上就多了许多细小的皱纹,原本光洁幼稚的面容也平添了几分成熟老道。我记得过去我们最喜欢的那家面馆,老板总喜欢给学生碗里多加一个卤蛋,面汤的味道也足以与最好的大餐相媲美,时过境迁,再次站在街口时,却再也找不到它的位置。再三询问,周围榕树下围聚的老人们才七嘴八舌地拼凑出线索:面馆老板似乎因为犯事赔了一笔钱,加之妻子也忽遇重病,只能将店铺转让给弟弟。可惜这弟弟是分毫不会做事,面做得味同嚼蜡,价钱还提了一大截,慢慢地大家也都不去了,最后这面馆又几经易手,现在算是彻彻底底与面无关了。我和朋友唏嘘不已,只好在附近找了家餐厅草草解决了午餐。

      下午,自然是少不了在茶馆里闲坐“摆龙门阵”。这么多年,朋友还是那样健谈,看来时间的雕刻刀也有所保留。几片竹叶青悬挂在水面下,微微摇曳着身躯,在绿油油的清澈里散发着芬芳。尚且有些闷热的时光里,和老友一起端起茶盅,用茶盖撇去浮沫,再相邀小酌,实在是人生的一大幸事。天南海北,侃东吹西,我们回忆着过去的辉煌,咒骂着当下的不满,迷茫着对未来不知所措。等到茶倌提来第四壶水,修长滑稽的壶嘴配合丰胰的壶身,在他手中这普普通通的长嘴壶仿佛是件神秘的兵器。壶嘴和壶身一同上下翻飞,茶倌眼花缭乱的技法却总能保持哪怕一滴多余的液滴都不能飞洒溅溢。须臾,茶倌两手一端,来了个探囊取物的架势,茶壶就稳稳当当地落在他左肩,而长长的壶嘴顺着他上身倾斜直下,晶莹的茶水就汇聚为小股清流,正正当当地泄入客人的茶碗内。他的右手托住长长的壶嘴,这一幕好似双臂健全的维纳斯。

      朋友轻轻吹开水面的茶叶,微微吸了口还算温热的竹叶青,把话题拉向了我的近况。我嘿嘿憨笑,挠了挠头,把自己如何退学,如何遇到贝希再到如何加入公司全都一股脑地告诉了他。朋友默默听完,倒也并未惊讶,只是摇了摇头,感叹天妒英才,但凡我少遭几回内部矛盾,恐怕也不会如此。从小和我一起长大,他知道我心中的痛楚,也见识过我的梦魇,可以说我的遭际他也感同身受,这也是我一定要来与他会面的原因。

      “...其实我和班长前两天聊到你,还都觉得你太聪明,都很可惜。话说既然你现在在那种地方工作,估计和精神病院没什么区别吧?哦,那正好,我听说了个事,就在X市,我们总公司那边发生的事情,上周我去那边取文件,无意间刷到的当地新闻,说有家珠宝店丢了一件很重要的黄金首饰,警方看了监控没有发现嫌疑人,只看到有人的手臂从展柜玻璃底下,趁着店员开关柜门的瞬间伸进去,把东西拿走了。但奇怪的是,那个位置是个两个柜子交叉的死角,所以怎么可能有人能躲那个位置,底下的柜子虽然说是可以开的,但因为是独立隔开的设计,哪怕是小孩子都很难缩进去。所以当地警局贴出悬赏,先要找丢的东西,其次是那个贼娃子。”说到这里,他掏出手机,在屏幕上轻轻点画,为我展示那天的监控录像。图片里,的确是有一支黝黑的手臂以一种扭曲的姿态,在店员转身挂钥匙的瞬间从柜台下钻上台面,拽过一条项链,转瞬又退回消失在画面里。店员似乎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依旧在和同事商议着什么。“我感觉这手很奇怪啊,感觉太纤细了,不像成年人。会不会是猴子什么的,一直躲在柜子里?”我好奇地询问着朋友的意见,他却连连反驳:“可要是猴子,又是如何做到不被发现的呢?动物不都会叫吗?更何况是猴子,身上还有味道。况且那个速度怎么看都是老手,最起码对项链的位置了如指掌了。”说的也在理,我轻轻点了点头,把那想法抛在脑后。

      日子依旧如雪花般消融,我几乎都快把那条手臂忘记了。这段时间以来,我最多的工作就是在各个病房间辗转,记录患者们的服药情况和药物反应。不得不说,李白和齐羽田两人真是兢兢业业,过不了几天就能拿出新的成果来对抗精神病。虽然很多都没有完全起效,但至少有少部分还是具备发展潜力。余何的意思,我多遇到些奇奇怪怪的病人,与他们交谈,我就会多积累经验,在处理这种精神类问题上就更得心应手。我对这套说法倒是没有异议,但每天要跑两三家医院做反馈还是让我有些力不从心。

      这天中午,我正从市医院往基地赶,一通电话的袭来让我差点摔个人仰马翻。我忍着手肘的疼痛,没好气地发问:“什么事?”接着我就听到朋友那熟悉而颤抖的声音:

      “潘起!那条项链找到了,但是那条手你知道是谁的吗?是一个死人的!”

      (贰)

      我知道,绝大多数人对于癔症,也就是俗话说的“白日做梦”,总是有一些合情合理的刻板印象,比如总觉得有人在追杀自己,或者是好像突然变了个人,被“鬼上身”。如果要按照医学的专业观点说来,光凭一点点蛛丝马迹是断然不可能下病症诊断的,否则就是违背了希波克拉底的意志。虽然并非科班出身,但这几个月的学习,我大体上还是对精神病有了些了解,所以对于之前医生对于面前这个苍老精干的男人的“癔症”诊断,我嗤之以鼻。并非不信任专家,而是我更愿意相信这个男人的陈述。“所以,警察那边你有办法搞定吗?”我翘起二郎腿,坐在病床右侧家属凳上,询问着他。他仰头躺着,两眼无神地盯着天花板上的蜘蛛网,敷衍的语气仿佛毫不关心自己的回答是否能让自己脱罪:“我都解释过了,不是我干的,是李德盛送的古董,那个东西有问题。我家有监控,那天我一直都在家啊,我还要怎么解释呢?”

      那天的监控我仔细查看过,这个男人——好几家高档酒店的老板——像往常一样,邀请了几个政府的朋友到家里做客,这一天他的确没有离开过。但是恐怕除了我,其他人怎么都没法相信,一件古董,居然能自己动起来,还偷了安保严密、滴水不漏的金店的东西!这也难怪警方在接到报案之后就拘留了这可怜的大爷,还联系了我们去做医学鉴定(当地没有精神病鉴定的条件),同时把那条干瘪的手臂古董也拿走了。我翻了翻事件报告,整个过程平平无奇,大概就是老板的女儿女婿回家看他,结果小外孙把老爷子的古董柜弄倒了一个。幸亏女婿眼疾手快,小外孙才没命丧当场,只是柜子就没那么幸运,一摇晃,里面的家伙什儿叮叮当当落了一地,碎了个一片狼藉。可正好,柜子里滚出来个细长的匣子。女婿好奇,就打开来看,哪知道是一条黑不溜秋的干尸手臂,手里还紧紧攥着好几件闪闪发亮的珍宝!女婿认出来前两天被追查的那条项链,于是报警。之后的事情,眼前这个老头子已经不愿意再多谈了。

      我默默合上文件夹,正思考着怎么写治疗反馈,耳畔却传来了余何的声音。我忙回头一看,他已无声无息地出现在病房门口,招呼着我近前去。我只好随手放下笔记本,起身走去。他友善地朝我微笑,我却后背发凉,因为往往这种情况就暗示了接下来几天我会有数不清的工作要完成,说不定还要加班。我没好气地跟着他来到走廊尽头,听他吩咐接下来的事。

      “潘起,这位老先生的反馈我来写,有些事情你还没法做。我有更重要的任务给你,去跟X市博物馆商量,看能不能把那个窃金手拿过来,三楼直接给我发的指令,让我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收容它。据说这次基地有大客户指名道姓想租赁那个鬼东西,基地也提醒过他们,但是对方好像背景势力不弱,甚至跟军队有关系。至于老爷子和警察这边,我让隔壁部门去处理下,可能也就几天时间的事。但你一定要想办法把那个东西带回来。回来之后我请你吃饭。”说罢,他重重拍了拍我的肩膀,依旧是那般严肃,好似刚才的所有言语不过是风声。

      我无可奈何,只能答应。倒不是惦念一顿饭,而是这个任务本身有些让人不明就里。那玩意真是能动的古董?它居然还有名字?我要怎么样才能跟博物馆的人有所联系?怎么样才能让博物馆把东西给我?我一头雾水,可还是应了下来。回基地的路上,余何从副驾驶座位上拿下一个白色文件袋,递到我手上。我好奇地打开,里面是一份合同,两张银行卡,几张高度腐败的尸体的照片,照片里的死尸缺少了右臂。我猜想那条手臂正属于这位倒霉蛋。余何解释说,这份合同是我需要作为基地的代表,与博物馆签订的;而这两张银行卡,一张是作为我的活动资金,另一张是给博物馆的捐赠。当然其中一部分自然是要进馆长的口袋,但那并不重要。而那些照片,则需要交给当地的大学,以防止博物馆拒绝签字——真要拒绝之后,捐款就交给大学,再以科研合作的名义把它带出来。我不置可否,只能细细研读着合同,思考着怎么样和馆长谈判。

      基地办公室内,余何向我介绍了窃金手的大致来历。据他所说,这东西原本是被盗墓贼从一座公元前三百年的古墓中带出来的。本来这几位摸金校尉看中了墓主手上的玉镯,却不知为何将墓主的右臂也扯了下来。玉镯被卖掉后,那截断臂也被一位收藏家买下,同时收藏家也用防腐技术将它重新保存起来。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收藏家开始试图把这断手卖出去,哪怕降价都可以。可惜数年无人问津,收藏家就将它捐给了当地县官。再之后,县衙就多次失窃,虽然金额都不大,但日积月累还是搞的人心惶惶。直到有一日县太爷清点自己的家私,打开了一个盒子,盒子里赫然出现那支断手,手里还攥着一把碎银、铜钱,县太爷这才慌了神,赶紧叫人把它拿走。可来的巫师道士都表示,这玩意邪气太重,不能轻易处理,县太爷只得每天给盒子里塞些值钱玩意,换它安分。这事也被当地文学家记录,写在了传世的经典中。等到县太爷去世多年,窃金手也再无踪影。久而久之,众人只以为书中不过是传说神话,却没想到,在现在,现代社会,它竟然又出现兴风作浪了。如今,基地不能保证它一定可以被收容,但按照古书记载,只要每天投一些金银铜铁的细碎,它便安分守己,否则一旦没让它满足,它就能想方设法摆脱束缚,然后在众人所不能察觉的地方出现,并窃走它所喜爱的黄金等珍宝。

      听完,我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那些尸体的照片依旧让我反胃,但看着墓主人黑黢黢的空洞眼窝,我暗下决心:我一定要让你拿回你的东西。

      (叁)

      我努力掩饰着自己的紧张,把身体绷得板正,一步一缓地跟随着馆长的讲解,但恐怕没人知道,此刻的我啥也听不进去,只是机械地点头,含糊着嗯嗯啊啊作为应答。磨蹭着在馆里和各个祖宗的生活用品打了照面,馆长热情地邀请我进他自己的办公室商议捐赠的事宜,我半推半就地坐在了馆长的座位上,而馆长弓着背脊,满脸堆笑,为我端来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我慌忙起身,表示着我的受宠若惊,馆长却似乎比我还紧张,两手扶住我的肩膀,用力地将我按回了皮椅的怀抱。他的恭维老调陈词,赞扬着公司有幸找到了一位意气风发的年轻人,将来注定是行业的中流砥柱。我被说得有些害臊,尽管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还是忍不住嘿嘿笑起来,挠了挠头。我赶忙打断他,和他谈起了窃金手的事。

      “什么东西?”他似乎从未听说这物件,反将了我一军。我想,可能文物局还没有把它送来,馆长确实也不知情。于是我只好一点点地为他讲解事情的来龙去脉:它是怎么样被发现,怎么样又藏匿于人间,现在怎么又现世,以及它又干了什么坏事。馆长眉头紧皱,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告诉我,那手臂的确是没有送来,不然也不会一问三不知。出发前,余何特地嘱咐我,不见兔子不撒鹰,除非窃金手确确实实在我手里,绝对不要轻易和馆长妥协,这人是纯粹的利己主义者。想到这里,我站起来,微微欠身向馆长致意,婉拒了他让我留下吃饭的提议——酒精过敏使我对这种饭局十分仔细,毕竟因为一杯酒就坏事的例子自古就不在少数。馆长依旧一脸谄媚地送我出馆,只是脸上平添了分不甘心,满是皱纹的额头看上去更是愈发阴沉。

      X市的肥肠粉名不虚传,一口下去宛如仙境,酸酸辣辣,配合芫荽的芳香,简直人间至味。饭后,坐在老式的藤条椅上,吱吱呀呀的响声给人惬意的安逸。余何这时打来电话,询问我谈判过程如何。当他听到馆长说自己没见过那老古董时,他忽然气愤地大叫:“这老东西撒谎!他就是想骗保险!”

      原来,馆长很早就跟文物局商量好了,把窃金手放在馆内展出。文物局并不知道这断手的诡异,因为其上毫无可识别的特征,只认定了它没有任何研究价值,对它检验了所属年代就交付了。馆长自然是了解窃金手的传说的,或许是平日“清贫”惯了,他的作风向来是雁过拔毛,所以他只要利用窃金手制造古董失窃的假象,就能两面赚钱:一方面,要是警方相信他,那他可以拿一大笔保险赔款,窃金手偷走的东西又可以私下以博物馆的名义,交易出去交易回来,也就是左手倒右手的计策;要是警方不信任他,他又可以凭文物局没有说明窃金手的诡异能力,勒索文物局赔款。简单来说,这人横竖都想要揩一手油,曾经他就干过这种事,所以余何这次特意打电话来提醒我小心谨慎。我气不打一处来,决定再去会会这老狐狸。

      “直说吧,东西在哪里?”我愤怒地捶着桌子,双手撑在桌上,死死地盯住馆长的眼睛。他好像被我吓住了,目光闪烁,嘴唇也随腿脚的摇晃而微微颤抖。我清楚地观察着他堆叠的皱纹间汩汩的汗水,把本就斑驳的脸弄得更显油腻滑稽。半分钟后,他终于放弃了抵抗,如释重负地向后躺过去,靠着椅背,从桌上烟盒里抽出一支,在烟雾缭绕中,缓缓流下眼泪。

      “小兄弟,你知道为什么我这么做吗?我也是没法啊。我儿子得了肌无力,没多少时间了,每个月都要花很多钱。原先孙女还有人照顾,去年她妈又跟她爸离了婚,这下家里又多了笔开销。我的工资本来就不高,算上老伴的退休金,每个月也只能勉强过活,连原先的存款都拿去给儿子治病了。医生早就下了病危通知书,现在也只是撑着,再过几个月估计也要走了,我一个老头子,现在还要送儿子走,你还要来坏我的事,凭什么啊?”说着说着,他已是泪流满面,语气里再没有先前那种机关算尽的狡黠。对于他所说的,我并不在意。余何特地提醒过我,无论怎样,签字拿东西走人,这才是我要操心的,不管他说什么,都不要相信,况且他所说的任何理由我们都不该去原谅。万事论迹不论心,论心天下皆完人。他看向我,恳求着我的宽恕,我不为所动,只是再次提醒,和我们合作之后,他和博物馆都会得到一笔捐款,这笔钱是实打实的摆在桌面上,在他眼皮子底下;如果不合作,那么我们除了会联系其他部门以其它名义取走断手,还要向法院提起诉讼,起诉他私藏文物的事实。他绝望地趴在桌面,浑身颤抖,啜泣起来。不多时,他还是坐直了身子,拿起笔,问我要过合同,在文段的末尾熟练地签下自己的名字。

      后来,当我郑重地把那条手臂,连同那个古檀色的小匣子一同放入收容室的玻璃柜中时,我又不由自主地想到某个地方,某个躺在病床上的男人,流着泪看到了秋风鞭笞着金黄的树叶,他的女儿跪在塑料板凳上,用薄薄的病历本垫着作业,在床头柜上奋笔疾书。而门口,一位神色疲惫的老人靠着墙,不动声色地看着这一切,突然他鼻头一酸,转身出门,眼泪却先他一步,打湿了他的鞋面。

      附录(壹)
      名言:

      善良,是一种世界通用的语言,它可以使盲人感到,聋子闻到。——马克·吐温

      信:

      亲爱的张馆长亲启:

      感谢阁下百忙之中依旧能抽出时间回应我的邀请。贵公子的情况我已上报领导知讫,公司初步定于明日派遣在下同医疗组专家等共计五人前去慰问病情。另,公司已允诺先行负担阁下的医疗贷款,其余各项杂物支出尽皆一并免除,以表诚意。对于前日言语激烈,冲撞阁下,我深感歉意,还望海涵。顿首。潘起致信。

      信:

      致亚罗斯蒂比公司及潘起先生:

      见字如面,对于您们的好意,我的感谢无以言表。近些时间,如果没有您们的帮助,我儿子难逃厄运。对于之前对您们的工作造成了那么多的耽搁,我感到无比愧疚,同时也愿意为之后与贵公司一同合作,以稍微回报贵公司的恩德。作为馆长,我是失职的;作为父亲,我更是缺乏担当。如今我虽免不了牢狱之灾,但这是罪有应得,除了买卖文物,玩忽职守,更让我后悔的是自小就被教育堂堂正正做人,却在年已耳顺之际因为一己私利而选择中饱私囊。这要是被我的父母在天之灵知道了,恐怕睡梦里也不得安稳。如果说过去我走过了许多错误的路,那么,锒铛入狱或许并非是山穷水复,至少它还留给我洗心革面的机会。只可惜没法亲自送儿子阖目,想到这里,竟泪如雨下!望他走后,潘起先生不计前嫌,能帮我料理我儿子的丧事,至于孙女,则应送至她母亲身边长大。一应家私,皆交于贵公司打理,付清罚款后,其余捐赠贵公司作为药物研发之用。我已年老体衰,自知时日无多,现在只希望有朝一日能再见潘先生一面,其谈吐修养,都令我望尘莫及,与他交流过后,我深知这年轻人前途无量,值得贵公司栽培。人微位卑,此番推荐皆发自肺腑,然而仍旧希冀潘先生屈尊前往监牢中,为我带来稍许的安慰。张清明顿首。

      邮件:

      “潘起,你上次做得很不错,我很欣慰。我已经让毛树慈去处理医生那边的文件了,四楼也审核通过了拨款申请,明天张喜(张馆长儿子)就可以转院到我们这边,胸腺切除手术安排上也会给他优先权限。虽然说手术后还是没有完全治愈的可能,但就目前来说,免疫抑制方案在国际上算是通用应对策略,理论上能够让他坚持到找到张敏儿(张馆长孙女)的母亲。我对于之前陈警官提出的张喜妻子也因开赌场被判刑持保留态度,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一切都不过是谣言。况且重名的人太多,我们该做的是静观其变。对了,你拿回来的断手,它的主人的位置找到了,只是因为一千多年过去,墓穴被盗墓的贼光顾太多次,早就塌了,棺椁也腐烂得一点不剩,更别说尸身了。所以现在文物局没办法宣布它到底是谁的手臂,只能从手臂的一些特征大致判断墓主人是一位成年女性。还有一件事,我答应你的,周五晚上我请客,庆祝你大胜归来,记得把他们几个一起叫上。记得这次回邮件时把出差的报告填一下,一起发给我。发件人:余何”

      电话:

      “小潘,我是老陈。你不是之前打电话让我看看张敏儿妈的位置吗?我觉得没必要看,张敏儿是绝对不可能送过去了,就算我们给办户口,法院也绝对不同意。这件事你还是亲自去监狱跑一趟吧,张喜肯定也没想到这种情况。你就说他儿媳出事了没法接收孙女,他问你发生什么,你就说出车祸腿断了。好吧,既然你都问到这了,那我告诉你,但你知道就行,别说给他:他儿媳出去之前就跟一个小混混好上了,离了婚就学会开赌场,放高利贷,加上自己又水性杨花,招惹了一大帮混蛋。结果有天去催账,人家大哥刚好在,就问起了她。她也不会藏着,就指鼻子骂脸地在别人的地盘上数落那个欠账的。俗话说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那个欠账的当着自家大哥的面被个女人这样那样的,肯定心里不舒服,性子上来,抄起条凳扫过去,一下就把她小腿打成两截。大哥倒还仗义,把她送到医院,但腿是彻彻底底没了。更何况这事本来就不光鲜,总不可能报警让警察来抄了自己家,她只能忍气吞声。一来二去家里就没钱了,之前跟她信誓旦旦的那个小混混也早就跑了。现在?现在她还不如一条狗。你说,这怎么可能送过去?”

      日记:

      今天无事,但有几个好消息。第一个好消息是张敏儿的收养手续差不多办好,那对老夫妻已经把所有材料都交上去,就等着公证了。要我说,他们除了年龄大一点,几乎是敏儿最完美的父母:他们都是大学教授,精通艺术,积蓄也丰厚,房子很大,附带郁郁葱葱的花园。两位老人平日也没有多的社交,家里除了他们自己就只剩两条聪明的边牧,不用担心相处困难。敏儿又听话乖巧,早先她爸还能活动时对她的教育就很好,如果不是飞来横祸,敏儿注定成为落落大方的少女。而那两位老者收养敏儿,也是因为自己的孩子身居海外,几年才能团聚一次,自然有些孤独。敏儿那边,毛树慈在给她做思想工作,毕竟她还太小,很难理解身边的一切。第二个好消息是客户已经把窃金手送回来了。我是真的担心这东西在外面惹事,鬼知道它会偷什么跑,碰到什么金银首饰还好,要是拿走的是各种重要元器件,那会酿成大祸的。不过听说这次客户是要做黄金勘探工作,所以跟军方关系密切,他们把窃金手借过去算得上理所应当,只是不知道他们怎么使用的,是不是靠近黄金矿脉,那东西就会捏个拳头?这让我挺好奇的,不过无所谓,只要窃金手回来就好。第三个好消息是今天是李白生日,我们定制了一个很美的蛋糕,下午茶的时间,大家一起分享着快乐。美中不足的就是李白这肺活量确实差劲,居然一口气吹不灭所有的蜡烛,但他又不死心,叫我一定要重新点燃那几支熄灭的。来来回回好几次,终于成功了,他笑得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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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章 贪婪窃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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