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他予她

　　赵医生走之后汀雨翻出书本趴在床上的小桌上上开始学习。以前她很少用功，只不过她现在突然想继续活下去了，那当然要为自己谋个好前程。
　　学校那边已经打了电话，高考之前都不用回去。汀雨对自己的水平心里有数，从前做的那些考卷哪里还有薄弱的地方她也都清楚。
　　一直学到下午，汀雨午饭也没吃，护士端来之后她就放在旁边。不是她废寝忘食，实在是难以下咽，倒也不是说做的有多难吃，关键是太清淡了，感觉医院做菜都不放油的吗。
　　难道这就是。
　　医院的油。
　　康师傅的牛。
　　下午两点，汀雨合起书本，搬开桌子，打开电视，调台。
　　CCTV-1午间档，那些年我和我兄弟在战场。虽然名字起的有些恶俗，不过剧情紧凑，演员演技到位，三观正确催人泪下。
　　汀雨边看便揉了揉自己麻着的腰，她感觉自己住院这些天瘦了好多，本来就不胖，现在瘦得腰一只手就能折断。
　　不行不行，正所谓事多食少不是好现象，汀雨瞄了一眼旁边餐盘里的饭，眉头不自觉拧起。从被子里摸出手机，准备找个干净点的外卖店铺点碗粥。
　　“叮”，手机弹出条信息，汀雨点开来看，网名是一串省略号。
　　对话框里。
　　……：老师这几天发的卷子，我给你拿过去。
　　三点水加一个丁老头：你哪位？
　　对面没回。
　　汀雨看着那串省略号，估摸着是哪个闲着没事且好心的同学。
　　广告过后，电视剧又开演了。主角继上次昏倒之后似乎开了挂，一连端了敌军了好几个炮楼，看得汀雨这叫一个振奋，恨不得跳起来穿进电视里跟主角一起炸。
　　“汀雨。”
　　病床上握着拳头的少女看向门口。
　　两人大眼瞪小眼的操作持续了五秒钟。还是门口的人率先打破僵局走了进来。
　　汀雨努力在自己的记忆中搜索，看着坐在床边凳子上的人从书包里掏出一沓卷子放在…放在哪里呢？男生扫视一圈，床头柜有没吃的餐盘，小桌板被收到了另一侧。
　　男生见汀雨也没有接过去的意思，以为她是不想要，便咬了咬牙放在了被子上。
　　汀雨低头看着被握出褶痕的一沓卷子，突然就想起来了。
　　“你叫顾凌对不对？”
　　“对。”他有些诧异，看见汀雨脸上因为想起来了而出现的笑容，不自觉地也想跟着笑。
　　“谢谢你，顾同学。”汀雨拿起卷子，拉开小桌板，准备开始做卷子之前她转过头来对顾凌道：“祝顾同学高考取得好成绩。”
　　顾凌不得不站了起来，汀雨也没再转头看他，连他走了也没发觉。

　　一连几天，也没见到沈又从人影。不过很是无所谓，汀雨从来都习惯了自己人生中所有人的来来去去。连给她生命的人、爱她抚养她的人都会离去。何况一个才见了几面的医生呢。
　　倒是之前的赵锦医生天天都能见到，还偶尔会端来保温壶，一打开是粥，说是家里煮多了就带过来了。实话实说，汀雨挺喜欢赵医生的，感觉她一定是个会教育孩子的好母亲只不过煮的粥实在太难喝了，她喝一次之后就谢绝了。
　　就这样过去了一个星期，除了学习，追剧之外也没什么事。下午的时候护士来说她这腿明天就可以拆石膏了，拆完之后医院安排复健。
　　住进来也有半个月了，汀雨估计月末就能出去了，不过护士说复健基本疗程是4-5周。汀雨准备到时候打车过来。

　　沈又从打开墙壁上的开关，出差一个星期，家里还是冷冷清清的样子。沈又从冲了澡出来，在沙发上看了会资料，到厨房给自己下碗面吃，顺便洗了米放进锅里。
　　电话在饭桌上震动，沈又从接起。
　　“妈。”
　　“小从啊。你明天来医院吧？”
　　“嗯，我明天过去。”
　　“是这样哈，妈妈给你道个歉，你也知道妈不会做饭。本来煮粥这事儿是交给你爸的，但是你爸煮的粥好像不对那姑娘胃口。吃了一次就没吃了，小表情看得出来不好吃，就是忍着没说，挺可爱的。”
　　赵锦人到中年，极爱说媒，尤其爱给自己儿子说媒。她感觉汀雨小姑娘不错，漂亮又聪明，脾气倔了点吧，但看得出来是个善良的孩子。
　　夜很静，沈又从靠在洗手池旁无奈地笑，“知道了妈。您早点休息。我明天去医院。”

　　一大早，医院里，沈又从路过302，看她还睡着呢。路过的护士说302的汀雨今天要拆石膏，沈又从问，“谁来拆？”
　　护士一脸迷惑，“拆石膏不都是我们来的吗？”这年头当医生的是有三头六臂还是怎么滴，赵医生天天往302跑，那小姑娘连咳嗽一声都是这位北大医学系八年连读毕业直接主治医师的赵锦赵医生看的。现在连拆石膏这种小事都要北大医学系…医师的儿子HMS毕业的医院无数未婚少女肖想的沈医生来亲自拆吗？
　　“我来拆吧。”沈又从对护士点点头，转身回办公室了。
　　从办公室出来再去302，护士已经把温水打好了。
　　“片子拍了吗？”沈又从问。
　　“拍了。”护士一边应着一边给汀雨换挂水瓶，“赵医生看过了。”
　　“怎么拆。锯开吗？”
　　护士走之后，汀雨装作不经意的问。其实她挺怕看到伤口的，也怕拆的时候疼。
　　沈又从端起那盆温水放在床头，自己坐到了床边的凳子上。
　　汀雨靠在那，小脸还是没有几分血色。沈又从收回视线，低头把手里的毛巾放进水盆中浸润。
　　“我出差了一个星期。这一个星期我拜托我妈照顾你。”沈又从抬头又看了看汀雨，无奈笑道：“看起来效果不是很好。”
　　“你妈妈是…赵锦医生？”汀雨蹙眉，原来是这么回事。
　　“对，怎么了？”沈又从把毛巾敷在石膏上，“我煮了粥，一会儿拆完石膏我给你拿过来。”
　　汀雨低下头，“谢谢你…和你妈妈。”
　　一头黑发在床上蹭的毛绒绒的，沈又从看着汀雨垂下的脑袋，伸手揉了揉，又拨开头发看了一眼脑袋后面的伤口。
　　“一会儿脑后的伤也需要拆线了。”沈又从语气很温柔，藏着几分怜惜。
　　“会不会很疼。”汀雨下意识问出了口，愣了一秒之后找补，“拆吧拆吧，我不怕疼。”
　　沈又从笑，“怕疼是人的本能。拆线会有一点点痛，和打针差不多。拆石膏不会痛，也不用锯子锯，石膏里面还裹着一层纱布，和你脑后之前敷的一样是油性纱布，所以拆下来也不会痛。”

　　汀雨没看自己腿现在什么样了，反正那都不会是最后的样子，赵医生说恢复好了之后会有一指长的疤，她知道自己是疤痕体质，激光不一定有用。实在不行她就去纹个身。
　　把粥端来之后沈又从就去查房了。汀雨看着桌板上的白色瓷碗。
　　皮蛋瘦肉粥？粥黏糊的恰到好处，皮蛋晶莹，米粒圆润，瘦肉切成了饱满的小块。汀雨尝了一口，这么久了这好像是她第一次喝沈又从煮的粥。
　　好喝的让人想哭。
　　满满一大碗汀雨喝了个干净，端着空碗想去卫生间洗掉。之前下床都是护士或者医生搀着，汀雨看了看卫生间的门，估算了下距离，单脚蹦过去应该可以。
　　汀雨一手端着碗，一手扶着床去卫生间把碗洗了，蹦回来的的时候被护士发现了。汀雨自知理亏，本来已经做好了被骂的准备。
　　护士捧着注射用的托盘，上下看了汀雨一圈，“明天早上八点三楼复健。”说完扭头就走，还不忘白汀雨一眼。
　　汀雨莫名其妙，也不搭理她，自己爬上床做卷子去了。

　　第二天早上八点，汀雨看着推着轮椅走进来的沈又从似乎明白了护士的白眼是咋回事。
　　“你要带我复健？”
　　“对，汀雨小朋友，你以后的复健都由我来负责。”
　　“你怎么没穿白大褂？”
　　“怎么？”沈又从笑，蹲了下来跟坐在轮椅上的汀雨视线平行，“不穿白大褂显得不专业吗？”
　　汀雨摇头，“走吧。”

　　一个上午下来，汀雨在复健室痛不欲生。右腿好像就不是自己的一样，挨到地面那一刻她觉得自己是小美人鱼，踩在刀子上也不过如此。
　　汀雨虽然痛，但是她练了一上午一个痛字都没说，旁边一起训练的人有很多，从40多岁的大老爷们到七八岁的小姑娘，站了30秒不到就哭着喊着要下来。汀雨硬是撑了一分多钟，满脸冷汗嘴都白了，也没说要下来。
　　最后还是沈又从心疼，硬给她拖下来的。
　　“汀雨。”沈又从拧开一瓶递给她，“咱们别着急，循序渐进。”
　　两边画风截然不同，旁边的医生都拿汀雨当正面例子，对自己的病人说看看旁边的小姑娘/小姐姐，你就不能学学多坚持一会儿？

　　一上午下来，汀雨连医院的饭都不觉得难吃了。
　　两人一起坐在302吃盒饭。
　　汀雨看了沈又从好几眼，他那么高的人窝在床头柜那吃饭，怎么看都觉得会消化不良。
　　“你不要陪我，你回去吧。要不然你去桌子那吃。”汀雨皱着眉看着他。
　　沈又从抬头本来想说不用，看见汀雨蹙起的眉头，就端着盒饭过去了。
　　“你不用去查房的吗？怎么一上午都在这儿。”汀雨问，皱着眉头看自己手心。
　　“怎么了？”沈又从走过来。
　　“没什么，筷子上的毛刺。”汀雨握起筷子准备接着吃。
　　“你用我的。”沈又从拿过她手里的筷子，把自己的递给她。
　　“那你不怕扎吗？”
　　“我手心有茧子，不怕。”
　　“你手心为什么会有茧子，当医生的不都应该…感知入微…”
　　沈又从一身休闲装坐在那里闻言看了看自己的手，“小时候我妈不想让我当医生，说是医患关系紧张，当医生没什么好的。正好家旁边开了家跆拳道馆和一家棒球馆。我妈就送我去学了棒球。”
　　汀雨夹起一口菜，“我小时候就去学了跆拳道，六岁学到现在。”
　　“我吃完了。”汀雨抽出纸巾擦嘴。沈又从收了两人的饭盒。
　　“你休息吧，下午我过来找你。”

　　汀雨吃的有点撑，没睡着。自己下了床推着轮椅准备去护士站要点健胃消食片吃。撞见一群护士边午休吃着甜品一边聊天，是有关沈又从的内容。
　　汀雨突然想趴在门后听听看。
　　“今天沈医生那身休闲装真帅。”
　　“确实，让人想扑到。”
　　“您能文明一点吗？”
　　“我看见他的时候总是把文明抛掷脑后。”一个护士一本正经地说着。
　　“嗤。”一声嗤笑拉回了汀雨准备推着轮椅走人的动作。
　　躲门后一看，是早上翻她白眼的护士。
　　“你们知道他为什么今天一上午都穿休闲装啊。还不是为了领302的汀雨去做复健。本来复健的医生都是找复健室人去做再加上沈医生自己排了手术还有查房。昨天一下子全推了，请了半个月的假。”
　　“汀雨是他们家亲戚吗？”
　　“什么亲戚啊。我看沈医生就是喜欢人家。”说把文明抛掷脑后的护士一边说一边挖蛋糕，吃甜品的勺子被她掰断了，扭身换了一个。
　　“302…叫啥？汀雨？她怎么这么好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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