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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身
康若初脑中冒出一个诡异的想法：书里写了这么多江湖好汉义薄云天杀人如麻，怎么没写他们杀了人以后遍地尸体怎么处理？总不能任其曝尸街头吧？
——这个想法是如此不着边际，甚至让她在眼下这难以想象的情形里感受到自己的些许幽默。
如果不这么自我调剂，她实在不知除了吐之外，还能如何面对这院子里的九具尸体。
想到这，康若初脸色惨白地扶着墙又干呕了一阵，实在吐无可吐。她突然想，不知道父亲行走江湖杀过人吗？父亲从来没跟她说过，她猜测这场面要是父亲看到了，吐得不比她少，毕竟他们天雨斋，就是一群绣花枕头。
康若初虚弱地擦着嘴，尽量让视线不聚焦在满地尸体上，而是游移到坐回小桌边的那个女子身上——这位刚刚血洗小院的罪魁祸首，她甚至拿起筷子，吃起了桌上那碟咸菜……
“你……你……”康若初气若游丝，“你要把这些……人……怎么办……”
云娘空口吃咸菜被酸得皱眉，康若初虽然仍沉浸在惊骇中但本性使然仍忍不住腹诽：至于吗，你可是刚刚面不改色杀了九个人，这些人对你的冲击力还不如一根酸咸菜？
云娘咽下咸菜，这才开口：“不急，再等等。”
“等什么？”康如初如今就是惊弓之鸟般一惊一乍，“不会还有下一拨人马吧？！”
“暂时应该没有了。”云娘不屑地看了一眼，“他们一时半会儿也凑不齐这么多人。”
康如初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气，勉强稳住声音：“你根本没有失忆对不对？”
云娘不语。
康如初握紧拳头：“你到底是谁……”
云娘的视线如匕首一般朝她投射而来，康如初屏住呼吸。然而那视线却在与她相触的瞬间松散了下去，云娘站起身，开始拖动起地上的尸体：“你不是也号称江湖中人吗？”
康若初略略思索：“所以……你是在江湖上大名鼎鼎的人物？”
云娘那看似柔弱的身体，搬起尸体来却显得轻松自如，她吩咐道：“你去把那角落里的板车推来。”
康若初乖乖依言照办，她从来没做过农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让板车保持平衡，心中的荒唐感也越来越浓。比起她眼下正在做的事，逃个婚什么的实在过于正常。
云娘一边把尸体一具具摞在板车上，一边说：“如今江湖上有几个能称宗主的？”
康若初侧过身，尽量不去看那些尸体的模样：“据我所知，以宗主为称号的没几个，最有名的是魔罗宗宗主，游云悉。”
云娘抬手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水：“你这不是认识我吗。”
“我认识你什么啊我——”康若初愣了几秒钟，表情呆滞地缓缓转过头，“……你……你是……”
“游云悉。”云娘淡然地看着她，“如假包换。”
康若初脚一软，跌坐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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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里永远正邪不两立，而魔罗宗便是所有武林正派们的眼中钉肉中刺。数十年来正邪两方争斗不断，互有输赢，直到一年前，各大门派组成联盟共伐魔罗宗，将其赶出老巢，遁于西南山中，再不现迹中原。所有正派都认为，这场旷日持久的正邪之战已然画上句点。
可是，为什么，那个传闻中十恶不赦的恶魔——魔罗宗宗主游云悉会出现在这个江南水乡？而且，为什么会是“她”？
康若初伸手颤抖地指着云娘：“游云悉……是女的？”
眼前的女子露出魅惑的微笑：“有人告诉你，游云悉是男的吗？”
“可是……我们……全武林都觉得游云悉是男的，是前宗主游玄穆的儿子……”康若初瞠目结舌。
游云悉用手指勾起耳边的碎发，别在耳后：“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康若初已然不知该如何回应，她甚至觉得这也许是一场大梦。但是，老天爷显然无心让她逃避现实——“吱呀”一声，院门被推开，张大娘腋下夹着一捆韭菜走了进来，看着满地血迹，和板车上叠起的人体，韭菜从她结实的胳膊下掉落。
然而韭菜还没落地，康如初眼睛一花，下一个瞬间，伴随着韭菜坠地的声音，板车前的云娘莫名地就出现在了张大娘身后，在她大张的喉咙发出尖叫之前，及时把一块手绢塞进了大娘的嘴里。
“大娘，不必惊慌，我们是好人。”云娘温柔地俯在大娘耳边低语。
别说张大娘不信，康如初现在也对“好人”这个词有一万分怀疑——好人？魔罗宗宗主游云悉，好人？
云娘用脚一踢，把院门一关，一边不忘捡起地上的葱，一手押着大娘来到院中。她打量着嫩绿韭菜上的露珠，面露欣赏：“好韭菜，多谢大娘款待。”
大娘的喉咙在手帕后声嘶力竭而又无能为力。
云娘越发和蔼可亲：“实不相瞒，我们不是跑生意的，是江湖中人，不小心弄脏了您的院子，实在抱歉。”
大娘的眼里写满恐惧。
“别担心，我们会帮您清理干净的，不过，这些东西怎么处理，还需要大娘助我们一臂之力。”云娘用手指着板车上的“东西们”。
大娘的喉咙在手帕后含糊地骂骂咧咧。
云娘脸上的笑意越发柔和：“您若不帮忙，我们大可以现在一走了之，留下这满地的尸体，您要怎么和村里人交代呢，就算您说是两个陌生人动的手，人家又会怎么看您家这死过这么人的院子呢，怕是要全村躲着走呢。”
康若初吸了口冷气，不愧是反派，把威胁说得如此光明正大，顺便，人明明都是她杀的，却还把自己也捆绑上了贼船。
大娘果然不敌这浩然邪气，眼里的光黯淡了，嘴里的骂骂咧咧也停了，她垂下脑袋——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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