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和朋友

　　女生这边并没有过了三年，她过了三天。
　　但为什么她不解朋友的反应，是因为她记不清了，她每天都看一堆小说，其中不乏写得好的、触动她的，在这些的冲刷下，她发现自己在一个花园里的时候以为自己是在做梦，直到看见朋友才意识到自己又穿越了。
　　但这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赶紧查牛痘。
　　眨巴眨巴眼睛，女生从床上跃起来，拍拍脸让自己清醒起来，然后指纹解锁手机，往搜索框里输入“牛痘接种”。
　　查找的过程里，女生看到了天花曾导致赫梯帝国灭亡，虽然有点像是马蹄上的钉子的灭亡，但天花的症状：皮肤损伤、骨髓病、淋巴结病、高烧、皮疹、不可逆的疤痕，超过百分之三十的死亡率，让女生通宵达旦的整理资料。
　　穿越不可预测，但女生觉得，如果她穿越是为了让她帮助公女解决天花，那么说不定她整理完，她就穿越了。
　　恰巧这样。
　　女生手上刚拿出打印完成的，有些烫的资料，她就消失了。
　　然后“咚”的一声掉在了朋友床上。
　　女生顺着眩晕感转头，她掉得不狠，但她熬夜后脑子就有些晕沉沉了，忍耐间，她看到没什么变化的公女朝她过来，她伸出了手，女生想她可能要扶自己，于是右手抬起，阻挡的同时也道：
　　“天花的解决方法…等等，让我看看先。”，女生摇摇脑袋，强迫自己清醒，她看了眼纸上的文字，发现上面的文字变成另一种文字，神奇的是她居然还看得懂，女生撇撇嘴，把资料放到了朋友腿上，“你慢慢看，我缓缓。”
　　朋友咬了一下内里唇肉，看着自顾自下床，双手交叉，反手举高，左右弯腰伸展身体的女生，她并不想看纸上的内容，如果每次都只有一点时间的话，她想看着女生。
　　而且，她还不知道她的名字。
　　朋友把纸翻过去，启唇，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女生看到了凶杀案的资料，这对于女生来说，可是一个很新奇的东西，于是她指了指，问朋友道：
　　“我能看看吗？”
　　“可以的。”
　　“谢谢。”
　　女生顺口道谢，然后把线绕开，打开袋子，从里面抽出来一叠颇有分量的纸，她第一眼看到死者都是妓女，她挑眉，淡淡的道：
　　“公女为什么处理卖身女的案子？”
　　“因为造成了恐慌。”
　　下床的公女走到女生旁边道。
　　“也是，死了七个，还死得血淋淋的，公女看过吗？”
　　“还没。”
　　听到公女说还没，女生把她粗略看过的给了公女，她一边看剩下的，一边道：
　　“这些卖身女都是生活困苦又精神不稳的，一杯酒就能让她们跟着走，然后我真是丝毫不疑惑，为什么这些人挨个问过去，想要找到这些女的死得的那天见了谁。”
　　“还是有用的，从死者的常客入手，与询问她们经常接客的地方，问其它卖身女是否知道哪个客人比较暴力，谁与死者有过结。”
　　死者，这个词还挺客观，女生嘴里鼓起气团，她懒得看笔录，快速翻过去，直接翻到了最后一页，看着最后一页，一个酒鬼的笔录，用词混乱，言语肮脏，女生两边翘唇，假笑。
　　这可真是无言以对，笔录都不筛选一下，直接全送过来。
　　女生懒得看了，把资料都给了朋友，自己手指点在桌子上，没有规律的弹着，同时她建议道：
　　“公女，你可以从凶手入手，去想什么样的人才会这样做，比如考虑到死者都是卖身女，凶手大可能是男性，死者身上的衣服和饰品都被扒光，这除了羞辱，也有可能是因为凶手贫穷。”
　　女生说完，就看见公女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自己，她对她道：
　　“我觉得凶手是买酒人。”
　　“哈？”
　　“买酒人是替妓女和嫖客买酒和其它东西的人，有一些还负责垃圾的收集和运送，我们可以找负责死者住所、接客地方的买酒人。”
　　“呃，我想数量还是很多，因为贫苦之人很多。”
　　“大部分买酒人都是小孩，我们要找的是超过四十岁但不超过五十岁的男性，没有结婚和孩子，住所偏僻，有过被卖身女羞辱的经历，并且性无能。”
　　性无能，女生手拍额头，嫌弃的说道：
　　“凶手是不是那刀框刺了死者的胸部和□□。”
　　“是的，但从一具伤害比较轻的尸体，我发现她没有被侵犯，所以我想凶手是拿刀子来获得刺激。”
　　“这样啊，那具伤害比较轻的尸体是怎么个伤害轻？”
　　女生撑着桌子，悬空身体问道。
　　“胸口有多处刺伤，但□□只有三处，且是死后伤，伤口边缘没有外翻。”
　　“哦。”
　　“……”
　　“？？？”
　　女生侧目，看见朋友温和的又期待的看着她，对此，女生无语了。
　　“拜托，你有嘴，这很明显是第一具尸体，是凶手的刺激源，应该拿买酒人和这位死者的活动圈交叉寻找。”
　　朋友浅勾唇，回道：
　　“我想听你说。”
　　“哈哈…哦，看来我又要消失了。”
　　女生看着自己透明的手，虽然她仍然感到自己撑在桌子上，但看着真不稳固，所以她松手，落到了地上，她一落地，就被朋友握住还没透明的手腕。
　　“请告诉我你的名字。”
　　“这是错误的，公女。”
　　女生淡淡的道，每次她这种语气，就没说出好话过，朋友心尖刺痛，她看着女生，声音很轻：
　　“拜托。”
　　“……”
　　女生左右移目，在自己完全透明之前还是叹了一声，说道：
　　“叫我十一吧。”
　　十一。
　　这三个字在朋友唇舌间无声的演绎，然后刻印在心里，让那刺痛变得麻麻的。
　　……
　　又一个三年过去。
　　朋友成为了皇后，与皇帝奥亚一起管理奥地亚帝国，她没有见到女生。
　　这天，朋友在处理公务的时候，奥亚进来，他还穿着去教堂的白色礼服，庄严，圣洁，他走到朋友身旁，道：
　　“安德莉亚，圣女同意帮忙召唤异世界的人了，你需要吗？”
　　朋友手顿了一下，然后她侧目，温和的拒绝道：
　　“奥亚，谢谢你为我做的事，但不了。”
　　奥亚垂目，他感到不解，作为合作伙伴，这三年他看到了安德莉亚有多么想念那个人，她总是会写一个数字，不解的奥亚第一次干涉了朋友的个人选择，他劝道：
　　“安德莉亚，如果你是担心我们的婚姻会影响你和她的关系，我会负责向她解释。”
　　朋友为这真切的关心浅笑，然后摇摇头，说出她拒绝的理由：
　　“奥亚，我不能让她留在这个世界，她在另一个世界有自己的生活。”
　　“我知道了。”
　　奥亚的准则让他不会再劝朋友，他双手抱胸，跟朋友商量道：
　　“安德莉亚，我接下来会跟圣女接触，弄清教堂的意图。”
　　“一切小心，我会处理好国务的。”
　　一如既往的可靠，奥亚放心了，他不再打扰，自行离开了。
　　他离开后，房间里只有“沙沙”的写字声，规律，重复着一个数字，写到没墨后，她放下笔，不信神的她祈祷道：
　　“拜托了，至少死之前让我再见她一面，我想感谢她带给我的一切，我想完完整整的跟她告别。”
　　……
　　祈祷起效了。
　　朋友看着坐在窗户上，晃着小腿的女生，阳光从她身后倾泻，让朋友不敢发出声音，她怕这是她的幻像，发出一点声音就会消失。
　　女生看着眼睛潋滟又复杂的朋友，她右手食指打起转转，启唇，又闭回，嘴里鼓起一个气团，好一会后，她吞下气团，仍有些犹豫的问道：
　　“虽然这么说有点自恋，但公女，你是喜欢我吗？”
　　祈祷起效了！
　　女生的声音让朋友眼睛亮了一下，里面变得清澈，飘着轻悦，关于女生的问题，她摇摇头，回道：
　　“我并不想跟你结婚。”
　　也就是没有一生的打算，那是对……
　　“十一卿，请你从窗户上下来好吗？看着太危险了。”
　　女生皱眉，为卿这种称呼，然后她一撑窗台，跳到了地板上，她走近床边，发现朋友衣服下有着大片大片的红疹红斑。
　　“我记得你接种过牛痘了……”
　　看到女生愣愣的表情，朋友解释道，声音有些无力，但还是她自己的温和：
　　“这不是天花，是诅咒。”
　　女生压压抬抬眉毛，声音凝重：
　　“那有什么办法吗？”
　　“奥亚去找圣女了，她有净化诅咒的力量。”
　　女生刚想松口气，但朋友又道：
　　“但我不希望他去。”
　　皱皱眉毛，女生不解的问道：
　　“为什么？”
　　“因为教堂与圣女都会反抗，来来回回，我等不到奥亚回来。”
　　“且之后奥亚还得娶圣女为妻，这样一闹，他们之后会难以相处。”
　　女生沉默了沉默，问道：“为什么要娶圣女为妻？”
　　“因为圣女怀了奥亚的孩子，那个孩子会结束皇室与教堂的争斗。”
　　“这也是圣女为什么会反抗，她在怀孕期间使用力量的话会失去孩子。”
　　女生再次沉默了沉默，心想自己还是别以自己的观念批判这里的家伙了，于是她回了句：“我想奥亚是你的伴侣，他还挺爱你的。”
　　“因为我们是彼此最合适的结婚对象。”
　　这话听起来跟政治联姻似的，女生有些无语，然后她小心翼翼的坐到了床上，声音有些无措：
　　“所以，嗯，你现在是在等死？”
　　“我更愿意称为享受生命的最后时光，因为现在我什么都不用做，每天就是躺在床上看书。”
　　闻言，女生看了看床上的书，然后露出抗拒的表情：
　　“都是专业书，一本故事书都没有。”
　　“这不是有帝国简史吗？”
　　“……”
　　女生无语的看着朋友，而朋友还是那副温和又认真的模样，这让女生就更无语了，吐槽道：
　　“你个搞事业的家伙啊。”
　　朋友浅勾了勾唇，然后靠在了女生肩上。
　　女生对此不解又无所适从，于是随便问道：
　　“你下辈子还想跟奥亚做伴侣吗？”
　　“也许吧。”
　　“什么叫也许？”
　　“和他成为伴侣很好，但结婚不是我必须的选择。”
　　可你不一样，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我都想见到你。
　　虽然和你待在一起聊天就很好了，但我希望与你一起做更多事情。
　　喝下午茶，去街上买衣服，骑马……有太多事想要跟你一起干，所以我希望能有下辈子，让我们做完这些事情。
　　心里太过美好，即使面对死亡，朋友也没有任何恐惧，她祈祷的时候说自己想完完整整的告别，但见到女生后，她却只想聊聊天，她不想把死亡带到女生那里。
　　“十一卿，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
　　还能怎么样，就过了四天，吃饭睡觉看小说还能有什么新变化，硬要说有变化的话，她看小说看厌了，最近在看百合漫画，这个要这么解释呢，女生右手比八，卡到脸颊上，一个思索时总有各种各样的小动作的家伙。
　　“……我最近在看两个女孩子谈恋爱。”
　　“十一卿喜欢女孩子？”
　　没有惊讶的温和声音让女生松了一口气，她其实不喜欢跟别人聊自己看小说，因为它们总会惊讶，无法接受的那种惊讶，它们不舒服，她自己也不舒服，所以虽然朋友没有惊讶，但女生还是在心里简化了一遍后再回道：
　　“这个我不确定，我看两个女孩子谈恋爱，是因为我喜欢细腻温柔的人或感情，是对一种美好事物的欣赏。”
　　“我没有见过两个女孩子谈恋爱，她们与男女谈恋爱有什么不同吗？”
　　就像是问女生前任的缺点，男生为什么打球输了一样，女生一瞬间就有一堆话想要崩出来，但她果断的用手捂住了嘴，嘴里鼓起一个气团，用力的咽了下去，连同那些涌出来的话，也因此，她发现自己的手变透明了。
　　“……”
　　啊哦，这次可不好说拜拜了。
　　女生看着身边的朋友，她能感觉到朋友逐渐虚弱的呼吸，她嘴角下压，神色迷茫。
　　她五年级时曾想象过死亡的感觉，想到哭了出来，死亡对于她来说就是她的意识消失，她一边觉得那是种虚无的感觉，一边又反驳自己虚无的感觉也是感觉，死亡应该是没有感觉的，来来回回的自我折磨下，她呼吸越来越急促，控制不住的哭了出来。
　　显然，她恐惧死亡。
　　所以她不能理解为什么朋友这么平静，她的疑惑太重，被朋友感知到，于是，将死的人安慰道：
　　“十一卿，因为没有后悔的事，对经历的事情也满足，所以死亡只让我觉得遗憾。”
　　“……”
　　神奇的心境，果然跟她不是一个世界的，像她这种家伙，死亡一定要迅速，越快越好。
　　就这一会，女生就已经彻底透明了，朋友也靠回枕头上，她唇角是小小的弧度，红斑已经蔓延到了脸上，但她看起来还是十分的美丽，她温和的建议道：
　　“十一卿，去花园吧，现在沐阳花开的最漂亮了。”
　　“……听你的。”
　　女生耸耸肩，起身，她有犹豫要不要留下来，但她对自己很诚实，她十分确信自己承受不了看着一个人死亡，公女还是一个温柔又强大的人，如果看着她死亡，她一定会有心理阴影。
　　所以女生右手四指像叉子一样，不停的扎着大拇指的走了出去。
　　走到花园的时候，女生毫无心情看那沐阳花，这时，一阵纠缠声传来，女生看过去。
　　她看到了一个男人，应该就是奥亚了，他正拖着一个女人进去。
　　出于好奇和该死的、莫名其妙出现的愧疚，女生跟了上去。
　　她看到，当奥亚看到床上的朋友后，露出了极其悲痛又克制的表情，带着这样的表情，他对地上的女人说：
　　“你的孩子会成为奥地亚帝国的下一任皇帝。”
　　看着女人露出的表情，奥亚碾碎了她的希冀：
　　“但你不会是我的皇妃。”
　　“我的皇妃，只会是安德莉亚。”
　　哇哦—
　　看来不是政治联姻。
　　女生在心里感叹道。
　　然后她就消失了。
　　可等她视线恢复，她却没看到熟悉的天花板，她看到了朋友的脸。
　　白皙光洁的脸，亮得女生忍不住闭眼，但朋友的声音温和如春日溪水，她对女生道：
　　“早上好，看来我来到了你的世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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