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阳拾梦

　　“吃饱了吗？”沈由从柜子里拿出一盒纸巾，抽出一张递给孟清。

　　“嗯，谢谢，这顿一共花费多少。”孟清接过递来的纸巾。

　　“不知道，也不重要。”沈由擦着嘴回道。

　　忽然手机传来震动声，孟清忙拿出来看，是孟晨打来的。

　　“不好意思，家里人的电话。”孟清起身离开，往一个小阳台走去。

　　早在孟清在车上时，他已经把跟沈由出去吃饭的事告诉了孟晨，因为不想让孟晨担心，没有说出“沈由”这一个对孟晨来说陌生的名字，而是换成了“朋友”。兴许是自己出来的时间有些久，让孟晨有些担心了。

　　“喂，怎么了吗？”孟清轻声问。

　　“哥还没回来吗？”孟晨低沉的声音，带有些许慵懒的味道。

　　电话一头的青年正百无聊赖地躺在沙发上，重温着与孟清看过的动画片，桌子上则摆着冒着热气的西红柿炒蛋、炒娃娃菜和五花肉，分量看起来刚好够两个人吃，而食材用的自然是几个小时前孟清刚买回来的。

　　虽然孟清说自己不回来吃晚饭，但自己还是做了两个人的饭，就像平常那样。

　　“不好意思啊小晨，我很快就回去了，你吃饭了吗？”

　　“还没呢，刚做完饭。哥已经吃不下了对吧。”

　　孟清听到孟晨这么问后，萌生出一个猜测：“你又多做了是吗？”

　　“嗯，习惯了，不用担心会浪费，我能吃得完。”

　　内心的猜测得到证实后，孟清扶额无奈道：“那好，我很快就回去，你有什么想吃的吗，我可以带回去给你。”

　　有啊，但是暂时还吃不到怎么办。

　　“不用了，哥哥快点回来就好。”

　　孟清“嗯”了一声后便挂断了电话，不多作犹豫也不废话，以两人常年的相处得出的经验得知，孟晨已经没有话要说了，与其自己再多啰嗦几句还不如早点回家，两人的相处方式就是这样。孟晨从来不会挂孟清的电话，然而孟清并不知道，孟晨在跟其他人通电话，讲完要事后挂电话的速度比谁都快，好像在跟对方比赛是似的。

　　打完电话后，孟清回到位置上面带歉意道：“真不好意思，家里人打电话过来催我回去。”

　　“别急，那吃过一顿饭我们就算是朋友了。”

　　孟清没有反驳，算是默认。

　　“让我们聊最后一个话题。”沈由沉声道。

　　“什么话题？”孟清挑眉。

　　“你有女朋友吗？”

　　孟清怔了怔，答道：“没有。”他不会要给自己介绍吧。

　　“那你有男朋友吗”沈由附上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没有......”孟清微微蹙眉，瞬间反应过来，“等等，你该不会是......”

　　沈由轻笑一声，没有立刻接下他说的话，拿起外套站起身后，才对他笑道：“朋友。我刚才已经刷卡了。走吧，送你回家。”

　　“哦。”孟清也跟着起身，两人往大门口走去。

　　楼下响起一阵车轮声，孟晨到房间拉开窗帘，便看到了孟清走下车。

　　这辆车自己从没在这片区里见过，而且这车标......是保时捷吧，哥哥身边的朋友就只有崔颜有车，可他又什么时候换的车？

　　就在孟清拿出钥匙准备插进锁孔时，家门被打开了。

　　“看来我们两个心有灵犀，虽然不是亲生的。”孟清轻轻拍了拍孟晨的头，走了进去。

　　“是啊。”还好不是亲生的。

　　孟清瘫坐在沙发上，拍拍自己的肚子。

　　“看来哥吃的很饱。”孟晨给孟清倒了杯水后，坐到了他旁边。

　　“是的，你肯定也吃的很饱。”孟清喝了一口水。

　　“刚才开保时捷的人是谁？”孟晨幽幽地问了一句。

　　听到“保时捷”这三个字时，孟清一口水差点喷出来，还好他反应快咽了下去。

　　“你都看到了啊。”孟清眼看瞒不住了，便解释道：“我在酒吧工作时，他不小心弄脏了我的衣服，为了赔礼就请我吃了顿饭。”

　　“直接出钱拿衣服去干洗店洗不就好了吗，为什么还要吃顿饭？”孟晨不解问道，语气透着些许不耐烦。

　　“我也不知道，不过这件事就这么解决了，小晨不用太在意了”孟清错把孟晨的醋意理解成为自己的安全着想，轻轻捏了捏他的脸，他发现，这张脸的青涩感早已褪去，逐渐显现出成熟男人的气质。

　　越来越帅了，在学校里肯定被很多女孩子追吧，以后娶的姑娘肯定也是花颜月貌的。

　　“时候不早了，小晨该复习了。对了，想好要去哪个学校了吗？”

　　“就在本地读吧，离家近。”

　　“为什么？这个成绩明明可以去A大。”孟清睁大眼睛问，语气有些激动。

　　“A大？在我的印象里，哥你从来没有为学习的事激动呢，能告诉我为什么是A大吗？”孟晨抓起孟清的手摇了摇，轻声询问。

　　孟清苦笑着回答：“因为A大各方面的资源都很好啊，设施也很健全。”

　　“哥哥看样子很了解？”孟晨此时说话的语气像是在循循善诱，使得孟清说出埋藏更深的东西。

　　孟清自知是瞒不住了：“其实我刚上高中那会儿，就立下了目标，那就是考上A大，只不过后来的原因......你也知道。”

　　心上人的脸上流露出落寞的神情，孟晨忍不住伸手环上孟晨的肩：“哥想让我去的话，我会去，但是不能经常看到你怎么办？”

　　意思就是说小晨可以为了自己放弃名校的机会？怎么十八岁了内心还是个小孩子呢？是不是自己小时候自己总黏着孟晨，他越长大也就越黏自己啊。

　　孟清笑着回答：“没关系啊，放假了可以回家，离得也不远。”

　　“那你能搬来陪我吗，我不想住宿，想每天晚上都和你待在一起。”孟晨试探地问道。

　　孟清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C市对孟清来说并不是非此不可的地方，周围的场景也总让他勾起以前不堪的回忆，而自己又是一个适应能力很强的人，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虽然这么说，但是让他短时间内匆匆离开，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留在这里触景伤情固然有，但在这一间小房子里，充斥着太多有关父亲的点滴回忆，一家子本来就不是喜欢拍照的人，能留下念想只剩这间房子和爸爸的骨灰盒，孟清心里不由泛起苦涩。

　　孟清的困惑虽然没有说出口，但孟晨知道哥哥肯定心里犯难，但自己没有后悔说出口，这个想法已经存在两年了，学业、人，都是他想要的。

　　“哥不想离开也没关系，我知道哥很纠结，可是没有你在身边，我觉得很孤独，到哪都没有归属感。”孟晨委屈道。

　　看着孟晨的样子孟清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真的要离开住了二十二年的地方，陪孟晨去追逐梦想吗？如果爸爸还在的话，他会支持自己离开吗？

　　沉默许久，孟清终于开口给出回应：“你先好好学习吧，这件事让我自己好好考虑，不过我希望你不要因为我而辜负自己的未来，这样我会很愧疚的，明白吗。”

　　看着孟晨欲言又止的样子，孟清补充道：“A市的房租可不便宜，所以我要好好规划我们的未来啊，这是需要时间的。”

　　听到这句话，孟晨眸光闪烁，真想立刻把人摁在怀里，哥哥这么说那就意味着有很大希望能如自己所愿。

　　“我努力拿奖学金，平时没课也可以多打点工。或者先贷款读书，等我找到了工作就能还了。”

　　“嗯，不过贷款的事先不急，我们家还有些积蓄呢。一切等考上之后再说吧，以后的事说不准，走一步算一步。”孟清把杯子里的水喝完，“小晨该复习了，我就先不打扰了。”

　　孟清不太想继续过着欠别人钱的日子了，更不想让孟晨一起，虽然这是一项缓解资金困难问题的有效措施，能不借尽量不借，宁愿自己辛苦一点。

　　“好。”孟晨眼睛笑成一轮弯月，与平时在家以外地区的表情形成了反转。相比客套的假笑，此时的笑所带来的亲切感更显得干净、阳光。而这种表情他只对孟清和孟爸有过，可惜的是后者已经不在了。家与家以外的地方，一个是极昼地区，一个是极夜地区。

　　随后孟清走进房间把门关上，给孟晨留下一个安静的学习环境。他翻开账本，用笔清算了一遍家里的收支状况，欠下的债在半年前就已还清，由于两个人都很节省，家里开支并不多，现在首要的是攒钱供孟晨上大学。

　　孟清坐在床上，拿出爸爸的骨灰盒，静静端详，想着刚才两人的话题，深吸一口气后缓缓呼出。

　　后悔吗？没什么好后悔的，外出闯荡本就是人天生所具有的觉悟，何况他一个男人呢，不过自己离开后，他的朋友会想念他吗，会去看他吗，会因此变得疏离起来吗？这些虽然都充满未知，但结果不难预知，只是他不愿意面对罢了。

　　表面上对交朋友什么的毫不在意，聊天时总被崔颜抱怨高冷、敷衍什么的，是因为童年的阴影，他虽然很想交到朋友，但是因为自己担心做错了事而导致决裂，甚至是孤立，所以表现得小心翼翼罢了。

　　其实他也很向往大城市吧，从来没有出过城区的自己，真的很好奇另一个地方是什么样子的，脚下虽踩的都是同一片土地，可总有不一样的地方不是吗。

　　现在他和孟晨两个人说是相依为命也不为过，族里的亲戚又不待见他们家。小晨那么黏人，还不是自己教出来的，既然如此，当哥哥的就顺着弟弟，带上爸爸的骨灰盒，反正不管选哪条路，人都是向前走。小晨想去他也想去，旧的不去新的不来，那就勇敢迈出这一步好了。

　　客厅里的孟晨从书包里拿出数学练习题，还剩最后几页题没写。这本习题难度偏高，属于试卷中的压轴题一个级别的。

　　开学初老师就已经说明，最后冲刺阶段要巩固基础知识，难题可以做，但不要死磕浪费时间。孟晨对此不屑一顾，认为老师现在说这个还为时过早。

　　虽然老师是为了缓解同学们的压力，不要因为难题而带来焦虑，但他们这个班级到了课余时间还在看书做题的就只有孟晨一人了。

　　周围的男生女生们一下课就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聊天，或是结伴上厕所，去小商店，无论怎么吵闹，纷纷扰扰都与孟晨无关。

　　上课从不犯困，也不乱搞小动作，老师上课时很喜欢提问他，毕竟孟晨的回答从来不会让老师失望。课后老师安排他做的任务也完成得很好，所以他当了三年的班长，每次班干竞选时，得到的票数也是碾压级别的。虽然孟晨把班级工作做得很好，却不会主动参加任何活动，当然除了有奖金的。

　　成为班长后的孟晨，避免不了同学的求助，多是女生，不过全班人加起来的次数还是没有沈芊盈多，而他也的确能尽到一名班长的职责，仅此而已。比如送沈芊盈回家这件事还是算了，大小姐的专车司机一见到沈芊盈跟男生说话，脸色阴沉得像要吃人，出了校门孟晨就不认为自己还是班长，他只有一辆自行车，拒绝搭载孟清以外的其他人，况且两人的家的方向还相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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