沦陷暗恋

　　一大摞很重的教材，南桑抱着很吃力，到了陆燕时这里却像是没什么重量似地，甚至单手揣在兜里，迈着长腿走得很轻松。
　　即使陆燕时是因为不想罚站才帮她，南桑也不好意思让他全搬着，想分担一半重量，就被对方象征性塞了几本薄得可怜的英语选修课本。
　　大课间休息时间很长，走廊的同学有很多，有几个人打闹也没看路，就这么在中间横冲直撞闹着跑，南桑没来得及躲开，手腕突然被钳住，拽着她避开冲过来的人。
　　指骨与腕间皮肤相触的那一瞬间，少年掌心炽热的温度传递而来。
　　她体质虚，衬得手腕好凉。

　　南桑脑中空白了一秒，心脏好像要跳出病来，最后一本书的背面纸页被她无意识捏得有些皱，还没反应过来手腕就被放开，陆燕时单手重新揣进兜里，顿了一秒，说，“抱歉。”
　　他的动作是恰到好处的距离。
　　感受着少年留在腕间的余温，她指尖忍不住蜷缩了一下。
　　又莫名有些失落。

　　开学的第一周过的很快。
　　南桑收拾书包时，一个女生突然走过来，拍了下肩膀。
　　“同学，我今天做值日，但放学实在是有事儿，我想和你换一天，行吗？”
　　女生长得很好看，眼睛内勾外翘，睫毛浓密纤长，看起来又美又明艳。
　　南桑记得她叫狄婧，是艺术生。
　　她不擅长拒绝别人，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只是她要去高一告诉盛濯一声，让他不用在外面等自己。
　　女生看起来挺高兴，“谢谢啊小同学，”她看了眼新发的胸牌。
　　“南桑是吧，下次我请你吃东西。”说完狄婧眨巴着大眼睛做了一个wink，拎着书包风风火火就跑出去了。
　　只是一句“小同学”让留在原地南桑垂下眼。

　　高一三班就在楼下，南桑和他说完后，盛濯没在意，说自己先去操场打会儿篮球，她做完值日下来找他就行，要真让这个表姐自己回去，估计吴桂兰得骂死他。
　　很巧，和她一起做值日的还有新同桌陈曦，附中查卫生查的很严，所以很少有人会弄脏教室，两个人干的还算轻松，很快就做完了。
　　两人出去时走廊已空无一人。
　　陈曦一如既往沉默，南桑也不是主动说话的外向性格，直到楼下，都相对无言。
　　她低头踩着投落在地上，被树隙分割的细碎斑驳的光影。
　　突然身旁的陈曦扭头，问，“你要去篮球场？”
　　南桑点头，说，“我弟弟让我去等他。”
　　“一起吧，正好我也没事儿。”陈曦说。

　　初秋的白昼越来越短，但暑气拉得很长，晚风有些潮湿闷热。
　　附中放学后的篮球场很热闹，大多数男生一打铃就一窝蜂下来占位置打球。此时天色还未暗，天际染上余晖的酡红，像是火烧云，给场地镀上了一层浅金。

　　她到的时候盛濯正和几个同学打着球，看样子一时半会而结束不了。
　　陈曦和南桑坐在场外的塑料椅子上，书包搭在一旁，还有好几个跟她们一样的女生三五成群坐着，看向场内，时不时低声尖叫。
　　南桑看不懂篮球，但知道盛濯打的很好，十六七岁的少年，总是意气风发的。
　　盛濯打完小半场，就有女生围上去送水，他似乎相当臭屁傲娇，脸上没什么表情，谁的也没接，就喝自己放在篮球架后面的水。
　　南桑失笑，倏地，她在休息区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陆燕时。
　　他斜靠在椅背上，穿着耀眼的火红色球衣，夕阳的余晖在他头上落了一层漂亮的浅金色，看起来矜贵又懒散。
　　往那一坐比那群打篮球的还惹眼招摇。

　　像是感应到了什么，陆燕时蓦地偏头向南桑这个方向看来。
　　少年一双标准的内勾外翘的桃花眼，眸子漆黑透亮，眼尾微微挑起，无端地，给人一种暧昧又温柔的错觉。
　　南桑像是被电了一下似地，慌忙收回视线。
　　篮球场上人很多，陆燕时更像是随意扫了一眼，并没有注意到她。
　　只是几秒，他眸色很淡的收回目光。

　　“南桑，”这好像是陈曦第一次叫她的名字，让南桑没适应。
　　“你认识高三的陆燕时吗？”她轻声说，“我那天看到你和他走在一起。”
　　发带很松，碎发落在脸颊两侧，被晚风轻轻拂动，南桑的心像是被小猫轻轻地挠了一下，有些痒。
　　她垂下睫毛，不自觉捏了捏衣角，说，“那天办公室的老师让他帮我搬书。”
　　陈曦也不知没听她回答，自顾自说，“他是高三竞赛班的，但分科的时候选的文，平常偶尔去竞赛班听几节，大部分还是待在原来的班，不过他参加的是数学竞赛，学文学理倒也不影响。”

　　“听说他家很有钱，但和家里的关系不太好。”

　　“去年圣诞晚会，他还上台唱过一首西班牙情歌。”

　　“是不是很厉害。”陈曦说完，偏头，对上南桑的眸子。
　　她脸型削瘦，眼睛却很黑很亮，南桑有一瞬间错觉，觉得陈曦的目光甚至可以穿透自己的灵魂。

　　不等她回答，盛濯就跑过来，胸腔上下起伏着，出了一身汗，声音也带着一些哑，“还有一会儿，打完这一局咱们就走。”

　　南桑拿出书包里还没拆封的矿泉水，递过去，说，“不着急，你小心别受伤。”
　　盛濯接过去，对南桑的话不以为意，拿过水往场内走。

　　陆燕时就打了上半场，也没出多少汗，就这么矜贵坐在长椅上，跟个二大爷似地，见盛濯从观众席回来，作势拿走他手里那瓶水，盛濯一把捞过来，“喝你自个儿带的，陆、妹、妹。”
　　后面三个字一字一顿。
　　每次打球，陆燕时基本都只打一场，剩下就是在旁边看着，因为他有洁癖又娇气，最讨厌出汗和磕着碰着自己。
　　“滚，知道孔融让梨吗。”陆燕时随口说，自己也拧开一瓶水，仰头喝了几口。
　　“孔融小时候父母吵架，他在一边说，这日子能过过，不能过就离。”盛濯一脸欠揍，“对了，你要不提醒我都忘了咱俩是忘年交。”
　　“老、男、人。”
　　十八岁成年的花季少男陆燕时，“……你是不是欠揍。”

　　“刚才那女生，你女朋友？”
　　女朋友三个字陆燕时故意放重，带着戏谑。
　　“屁，那是我姐。”盛濯也顺势坐下休息。
　　对于这个突然在一个屋檐下生活的表姐，即使只是小时候见过几面，或许是同龄的缘故，盛濯并不反感，只是少年人有些别扭，怎么表达关心都觉得有些不自在。

　　几分钟后，中场休息结束，陆燕时站起来，松了松腕骨，然后随手把空水瓶隔空扔进垃圾桶，划出一道抛物线。
　　“砰！”
　　不偏不倚扔了进去。

　　“儿子，滚起来。”陆燕时偏头，淡声说。

　　“滚，谁你儿子，”盛濯嗤他，“怎么，你要上场？”

　　“嗯，”陆燕时一面运球一面向后走，模样有些懒散，“就是爸爸突然手痒——”
　　“想虐你了。”

　　--

　　第二天中午放学的时候，南桑腹部止不住的一阵阵抽痛，脸色有些发白。
　　下课的时候她趴在桌子上，微微收紧捂着胃的手，试图缓解一下。
　　正午的阳光顺着浅蓝色窗帘流淌进来，温柔和煦，而南桑却直冒冷汗。
　　她体质虚，生理期一直不准，每次来的时候也格外疼，格外难忍。

　　南桑隔着衣服紧紧捂着胃往厕所走，脚步有些发轻。
　　整个校园里里没什么没人，附中住宿生很少，现在大多都回家或者去食堂吃饭。

　　下楼梯路过一个转弯时，她听到一个又乖又嗲的声音。
　　“陆燕时，你看着我。”
　　南桑下意识看去，只见他懒散依靠在墙上，听到女生叫自己，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也没抬头，只有倦意。
　　似乎是被突然叫来的。
　　面前还站着一个身材高挑，扎着丸子头的漂亮女生。
　　“阿时，我上次说的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女生也没在意，软着嗓子问。
　　对方眼都没抬，似乎很敷衍，或者说是完全没上心，随意问，“什么事儿？”
　　女生看起来有些难堪，但还是好着脾气说，“别逗弄我了，你知道的。”

　　“喜欢我？”
　　他暧昧勾起唇角，嗓音低沉，带着撩人的尾调。
　　饶是女生极力镇定自若，也不自觉地被这短短的三个字勾的脸红，心脏不停地跳。
　　“阿时，我是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
　　怕他不信，还说了两遍很喜欢。

　　陆燕时懒懒地掀起眼皮，微微上翘的眼尾勾出一抹懒怠。
　　“那你喜欢我什么？”他垂眸，笑得有些坏。
　　女生没想到他会这么问，她磕磕巴巴的说，“我觉得你人很好，很优秀……”
　　陆燕时须臾后才轻嗤出声，不知道是信还是不信，“可我不喜欢你怎么办？”
　　他这话说得有些恶趣味，带着几分玩世不恭。
　　明知道他在耍她，游刃有余的话里没有真心。偏偏女生莫名其妙的执拗，被一句话拒绝，带着不甘心又鼓起勇气问，“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什么样子我都会改，只要你喜欢。”说完，她期盼的看着眼前的人。
　　陆燕时意味不明的低笑了一声。
　　“我从来不相信感情，更不喜欢乖的。”

　　楼梯间的窗户是开着的，穿堂风吹过，南桑觉得腹疼更甚，从骨子里冒出一股寒意，流过四肢百骸，额头几乎是冒出了豆大的冷汗。
　　陆燕时不知道，自己的这一句半玩笑话，却让南桑一记就是好多年。

　　她紧紧抿着唇，不再去看，没有从这楼直接下去，而是转身向楼道其他出口跑去，有些狼狈。
　　陆燕时听到声响抬眸，向上看，楼道内空无一人
　　告白的女生发现他心不在焉，也要回头看去，不过就是几秒，陆燕时懒懒收回视线，忽然没了继续耗下去的兴趣。
　　“你问我喜欢什么样的啊？”
　　他缓缓直起身来，单手插着兜，“把自己的位置放的这么低人，我为什么要喜欢?”
　　“所以，别再惹哥哥不高兴了。”
　　女生咬唇，脸色发白。
　　面前的少年勾唇笑着，面带温柔，却眼含怜悯，如同旁观者，看着她沉溺，乞求爱意，像是看一场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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