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

　　已是午夜时分，我还是坐在电脑前，翻阅一个又一个的网站。当地的报社很多，想查到三年前的新闻绝非易事。我不断地向下拉动鼠标。
　　“啊，找到了。”标题为《叶家火灾真相，系报复行为》，我兴奋地点进去，只看见七个大字“该文章已被删除”。
　　“又是这样。”我翻阅的所有大型网站都是这样，没有正文只有标题。为什么？为什么会删除，有何隐情？我继续查找，从报社官网到非正当网站再到个人主页，彻夜无眠，终于在一家十分隐秘的网站找到了信息。
　　根据之前酒馆老板所说，这件事最有可能与叶泉有关。
　　三年前，叶家突发大型爆炸，从报道的照片来看，宅邸处仅剩几根烧焦的顶梁柱。警方在废墟地下挖到一具烧焦的女尸，法医鉴定，她内脏有严重烧焦的痕迹，系死于火灾。但从流出的照片来看，她胸口处有明显的伤口，贯穿伤，看伤口形状，为兵器所致，比如刀剑。不得不说，这个网站背后的人物很厉害，这种照片都有。经叶家核实后，死者名为叶渚。可奇怪的事情在后面，警方给出的消息是，爆炸案属叶渚报复行为，但是，这起爆炸案，除叶渚外无遇害者。也就是说，叶渚用自己的命换了一所大宅？此外，当时为什么无人在宅邸中，叶是故意挑没人的时间作案吗。另外，从其他关于叶家的新闻来看，这是个大家族，主宅附近还有其他附宅，加起来一共住了百余口人，爆炸导致宅子全毁，但无一人死亡甚至受伤，他们究竟为何尽数出动？连小孩也会带上？难道凶手会提前通知他们？明显不可能。还有，叶渚作案动机是什么？什么仇恨会让她如此报复？那种当量的炸弹，在中国怎么可能找出来，这里是内陆城市，无论如何，枪支炸药不会流入这里。另外……总不可能是瓦斯爆炸吧。最后，为什么！那些大型网站里会删除报道？又为何不删除干净？这起事件的官方报道有太多疑点。当我带着满心疑问准备离开时。又看到一篇秘密报道《叶峰夫妇离奇死亡》，我点了进去，这是九年前的新闻，叶峰是叶家的人，为当地大学的物理学教授，新闻报道了他和妻子在旅馆里离奇死亡的现场，从照片来看，他的妻子死相十分狰狞凄惨，很难想象这是人类所为，就算是灵，也只有真正极恶之人手段才能如此残忍，报道的最后有一句话。他们留有一个女儿——叶泉，已被叶的学生叶渚收养。
　　我默默关闭网站，想起叶泉冷淡的话语和表情。那个外表冷酷的女孩，竟背负着这样的过往，而且……依然做着守护的工作。
　　我向叶泉家走去——和前几天一样，走到门口。
　　进去该说些什么，要把我所做的事告诉她吗？还是说，继续瞒着她？
　　我扣响了门。
　　“进……来。”叶的声音好像有些虚弱。
　　我打开门。
　　“你受伤了！”她正坐在沙发上，用口和左手配合包扎自己的右肩，我急忙跑去。
　　“……我还是出去吧。”眼前的景象，的确不应该进入我的眼球。
　　“……”她继续专注包扎，我走了出去。
　　……
　　“好了，进来吧。”
　　我再次走了进去，她放松右臂坐在沙发上。
　　“干这个也会受伤吗？”我坐在了她对面的地方。
　　“之前忘了和你说，灵的特殊能力便是通过‘缘’操纵物体，但绝大部分的灵并未意识到这个。这次的知道。它趁我大意夺过我的刀，刺进了我的肩膀。然后我就撤退了。”说罢，她大喘了一口气。
　　“为什么不去医院？”
　　“这是刀伤，我懒得和他们多解释，而且……算了，不说了。”
　　“你没有同伴什么的吗？”
　　“你姑且算是。”
　　“我是说，这三年你都是一个人吗？”
　　“嗯，虽然这里有个除灵师氏族，但他们大多没有能力也没有意愿干这个。”
　　她说的除灵师氏族，可能是叶家吧。
　　“除灵师氏族？”
　　“就……叶家。”
　　“你也是叶家的人吗？”
　　“不是！我和他们没关系。”她十分厌恶地一口回绝。
　　“好吧。”
　　我们坐了一会。她突然起身，并拿了双刀。
　　“你要干嘛？”
　　“宰了那个家伙。”
　　“你现在可是受着伤。”
　　“我知道，我不找它，它也自然会找我。”
　　“……我可以跟着你吗？”
　　“为什么？”
　　“比如……分散他注意力什么的。”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跟着她，但还是说出了口。这个借口实在勉强，我慌乱地看着四周，我想她也应该看出来我的慌张。
　　“……哼！也不是不行，那就跟来吧。”她从柜子里翻出几张黄色的符纸就走了。
　　……我们走到一家废弃工厂门口。
　　“你在此地不要走动。我一会就出来。”
　　“可是……”
　　她没听我说话就径直向工厂里走去。
　　……过了大概十分钟，她拖着身子，十分疲惫地走了出来，看起来，里面是一场恶斗。
　　“好了……”她十分艰难地向我走来，我赶忙去搀扶她。
　　“……辛苦了。”我实在不知道说什么了。
　　“我……累了，背我……回去。”说完，她便昏睡了过去。
　　我背起她，急匆匆地向她家赶去——她的肩膀又开始流血了！她身体很轻，所以我们很快便到了她家。
　　我替她包扎好伤口，安顿到床上等她醒来。闲来无事我便打量起她的房子。一个神秘的木柜——她就是从这里拿出黄色的符纸。还有一个巨大的书架，里面各种书都有，上到弦论相对论，下到麻衣神算，从中世纪文学到现代文学，从柏拉图到叔本华，这个家伙的阅读量真是恐怖。仔细想来也对，前几天陪她出去，竟没遇见一个她的熟人，假设她没有朋友也无意社交，把时间全部用于阅读的话，这个阅读量也不是不可能，看起来之前说她是“被撕碎的人”说错了。另外便是一个简朴的衣柜和其他房间。我煮了一些浓粥后便抽出一本张承志细细阅读，等她醒来。
　　……不知过去了多久。
　　“你还没走？对自己的心性很自信啊。”醒来的第一句就是这样尖锐的话语吗？
　　“你醒了。”我合上书，“闲来无事我就抽了一本书看一看。”
　　“别扔了就行。”她艰难地坐起在床上。
　　“我自作主张煮了些粥，吃吗？”
　　“你会做饭？”
　　“出门在外，一直下馆子的话，钱包是撑不住的。”
　　“来点。”
　　我盛了一碗走到她身前。
　　“额……需要喂吗？”我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
　　“……”气氛尴尬了起来。
　　“你……我……他m……”看起来她也不知道说什么。
　　“那你自己吃罢，我先走了。”
　　“把碗洗了，还有……喂我，我右臂没有力气。”她十分不情愿地说。
　　尽管气氛很奇怪——但不是暧昧，我还是硬着头皮喂她。
　　不知何时，她的眼眶有些红润。
　　我看了她一眼，她察觉到我的视线。“你……会不会做饭，煮粥放这么多胡椒粉！”
　　“哈哈。”我尴尬地笑了笑，“对不起，以后不放了，胡椒粉不是提鲜吗。”
　　“新概念提鲜。……算了，勉强吃吧。”
　　我们演完了这一场“愉快”的小短剧。
　　……我收拾完碗筷。“好了，我走了。”
　　“等等，你看的什么书？”
　　“张承志，第八卷。”
　　“这本我还没看完，给我吧。我头还是很晕，看一看书助眠。”
　　“嗯。”
　　“明天晚上来我的时候做好心理准备。”
　　“啊？”
　　“无需多言，再见！”她又恢复了平日的我行我素。
　　第二天晚上，我到了她家。
　　“来了。”她坐在沙发上，十分慵懒地说。
　　“嗯。”
　　“你是否有兴趣成为一名除灵师？”开门见山式的提问让我不知所措。
　　“是不是，太快了点？”
　　“有吗？”
　　“还有，我没有任何打斗经验，就算成为除灵师也只会拖后腿。”
　　“没事，我会教你。”
　　“为什么？偏偏是我？”我回想起这一个多月的经历，竟然会如此奇幻，就像是做梦一般。“我只是个普通人而已，为什么要找我做这样一个闻所未闻的职业？”
　　“我……自有打算。但你是招灵体，虽然不知道一直是什么在保护你不受侵扰，但总有一天你会遇到真正的麻烦，到那时，或许你只能自保。”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
　　“罢了，且不管你怎么打算，我先告诉你一些其他的是吧。我们除灵师属于一些企业的安保系统。‘规则’与‘规则的维护者’签订契约，‘规则’会给‘维护者’以奖励，在人类社会，‘奖励’便以‘商机’的形式出现，给‘维护者’带来利润，而维护的方式便是除灵，这就是我们工资的来源。当然还有自愿除灵的人，如中国的道士，僧人，日本的忍者与武士，西欧的勇者与魔法师。叶家也是，他们是符箓派，通过符箓连接‘法则’，借用它的力量，但符箓的使用会极大地需求脑容量，换句话说，惦记的东西太多的人，是用不了符箓的。所以现在的符箓派，不过是一群自锁象牙塔，不问世事，没有社会责任，冷漠无情，自视甚高实际上根本不晓世间的‘自命仙人’罢了。”看得出来，她对叶家十分不满。
　　“所以我是体修派，用特殊的武器除灵，我的老师，教授了我武艺。”她的老师，大抵也是叶渚吧。
　　“等等，‘规则’是什么？”冥冥之中，这个词十分吸引我。
　　……她稍微想了一会。
　　“之前看你读《道德经》，简单地说，就是‘道’，‘存在即合理’的‘理’字，是高于因果的绝对存在，是科学家们所追求的真理，哲学家所寻访的‘本源’。”
　　“我加入！”
　　“嗯？这么快就同意了？”看起来她对我的同意也是十分例外。
　　“加入之后，你会面临十分艰苦的训练哦。”
　　“我可以接受。”
　　“呵，那就说定了！另外，可以问一下，你为什么加入我？”她的目光十分锐利，仿佛要把我看穿一般。
　　“为了追求某个根源，解决某个问题。”
　　“哦，是这样啊。”她意味深长地说。
　　“那好，我先赐你灵视。”
　　“什么？”
　　她起身走向木柜，翻出一张符咒。以剑指操符，闭眼念起什么来。火光乍现，符咒自己燃烧起来，她走近我，将燃烧殆尽的符咒拍入我的胸膛。这个动作，不禁让我想起那几次见面，恐怕在图书馆帮我驱灵，我能看见鬼魂都是符咒的效用吧。符咒消失，她一脸疲惫地说，“这是个强力的符箓，施法时间有点长，另外……对脑力消耗也过大。”她吃力地瘫坐在沙发上。
　　“想象一下你我的模样。”我照做，赫然一条红线出现连接二人。
　　“看见了吗？”
　　“嗯，一条红线。”
　　“这便是‘缘’的具像化形式，除灵师所做的，便是将红线尽数斩断，明白了吗？”
　　“嗯。但是……”
　　“什么？”
　　“我不会动手除灵，只会辅助你。”
　　“为什么？”
　　“我……不想干涉他人的行为，生死，哪怕他们的存在会对人类社会有潜在威胁。”
　　“灵的存在就是错误，它们不属于这个世界，无法被常人观测，被绂除后会到其他的世界，明白吗？”
　　“……”
　　“一切的价值观都只适用于人类社会，它们是被社会排除的。”
　　“好吧。”我勉强答复。
　　“以后每天晚上，我都会对你追加锻炼并且教授你武学的知识。希望你做好准备，这会很累。”
　　“周日可以休息吗？我还有其他事要做。”
　　“可以。”
　　“谢谢。”
　　“好了，今天就到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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