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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又逐春风到洛城
说是给少爷做书童,可我来到这府中都一个月了,连少爷的面也没见过。
那日,我卖身过后,跟着马车一路小跑,我两条腿哪里跑得过四条腿的马啊,更何况我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头晕眼花了,也只是拼着口气支撑到吴县来的,还没到这位少爷府中,就一个栽倒,晕了过去。
醒来,已在一张大床上,看起来有点像雕花大床。对,雕花大床,让人深恶痛绝的雕花大床!我们游古镇时,各个私家旅馆打出的旗号都是雕花大床,我们也见过,无非是我们很小的时候,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他们睡的那种木床,大城市的人为图个新鲜才喜欢这种木床,可我们几个打小就生活在江南小城,实在提不起兴趣,更何况这种床看起来宽大,睡起来并不如何舒适。这床比雕花大床略为低矮,四面皆围以屏风,身处其中感觉十分憋闷,看来,我以后将有很长时间要和这大床搏斗了!
听说少爷外出访友去了,访便访吧,怎么竟一访访了一个月!那也没什么打紧,可是这位少爷临走前却规定我只能在所在厢房的小院中活动,不许外出,也不许人进来,只着一个小厮给我送送饭。
这府中规矩甚多,一看就是豪门大户书香世家,府中丫鬟仆从们都规规矩矩,从不敢违抗命令死来我这里。如此这般,这一个月烦累无聊,我每天上蹿下跳,拼命想弄出点动静引人来看我,可是总不能如愿。这时我明白那些调皮捣蛋想引起父母关注的孩子的心情了。渐渐地,我也习惯这种不自由的生活了,反正在现代我也挺能宅的,只可惜没有电视电脑,我最大的娱乐活动,便是睡觉。
这日晚间,我正躺在床上数着绵羊,忽听门外一声低咳,我一惊,揪紧被子,不敢动弹。过了一会儿,又是一声低咳,似是在招呼我。我悄悄下床,戴上布帽,摸至门边,颤抖着声音问道:“谁?”
我本不是胆小之人,只是孤身来到陌生的地方,胡里胡涂,什么也不知,自然胆子也小了许多。
那声音又响了起来:“你是小叶吧?是陆方让我来的。”低沉喑哑。
陆方便是那日买我的老者,估摸是个总管之类,只是那日以后,我也再没见过他,难道是终于想起还有我这号人,要安排个什么差事给我?
我打开门,映入眼中的却只是个背影,他背对着我,看身形该是个青年,长身玉立,一袭蓝衫,宽衣阔袖,端方儒雅中说不出的潇洒风流。而这,只是个背影。
他明明听到我已经开了门,却沉吟不语,也不转过身来,只昂着头看那月。我心里直犯嘀咕,又不敢胡言乱语,看这样子他身份必然也不低。
过了半晌,他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压着嗓子命令:“你收拾下东西,到后门来。恩,陆方在那等着。”说完指了指大致方向,也不回头,径自去了,我连他长什么样都没看到。
既是陆方吩咐,我自不敢怠慢,自枕头下掏出我这一个月来积攒的东西,有我顺手牵羊的一些零碎之物,虽不很值钱,但我一直想总能攒些,等攒多了就偷偷溜出陆府好去寻人。收拾了个小包袱,便轻手轻脚向后门寻去。
陆方却不在那处,还是那个蓝衫背影,见我到了,只低低说句:“快跟我走。”
我犹豫着该不该走,没看到陆方,也不知眼前这是何人,半夜出府也不知是为何事。那人走了几步见我并不跟上,声调放缓:“自是陆方让你跟着我,不要疑心其他。”这句没有刻意压低声音,语调轻柔,嗓音醇厚,似有一点紧张,又有一点威严。
我低头踌躇,手里忽然被塞进一张纸,一看,是我的卖身契,这才不得不信了,抬起头来,正对上一双温柔如风的眼眸。原来他已回转身站在我的面前。
他面容清朗,眼正眸清,高鼻挺立,薄唇紧抿,一张脸在月色下显得尤为白皙,似笑非笑间让人感到舒适宽心,该是个温厚谦良之人。看年纪该是在二十七八,很是稳重,隐隐间又有昂扬之气。
也不知是被美色所惑还是卖身契的缘故,我一言未发跟他走出后门,待看到门前的马车怔在当地,那日跟跑的痛苦经历涌现在眼前,满面愁容。忽听一声低笑:“又想跟着马车跑吗?”我心下了然,眼前这人就是那害我晕倒的少爷!我现在的主人!愤愤然上马车。
马车夫是个憨厚的汉子,极为殷勤,边撩着帘子,边点头讪笑。这马车里倒挺是宽敞,顶里面铺着薄被,外间则有一张小几,上放着些吃食和文墨。看来,准备很充分。
靠着门口坐下,我终是忍不住开口问道:“我们,这是去哪?”
“洛阳。”他优雅地侧着身子躺在薄被上,准备休息。
洛阳。恩?洛阳?河南?从江苏到河南?从苏州到洛阳?
交通工具:飞机(从上海),约需时2个小时,
交通工具:火车,约需时15到20个小时,
交通工具:马马马马马车!那需要多长时间呐!!!
我晕车!!!
不自禁地叹了口气,愁眉苦脸地低着头,却见那人正双目炯炯地看着我,嘴角似有一丝笑意。我马上趁着这点笑意问出了我早就想问的问题:“那个,少爷,请问,您的大名?”
他看我没有休息的意思,便干脆坐起身来:“陆玩,字士瑶。”
陆玩?看他应当是世家大族子弟,不知……
“您可识得陆游?”
“未曾听说。”
恩,看来是在南宋以前。
“那……可曾听过陆羽?”
他茫然摇了摇头。
唐以前。
我侧头思索,陆氏名人我知道得实在不多,当然,四条眉毛陆小凤除外。
“……陆逊?陆机?”这是最后两个了,我一阵心急,脱口而出。
他的眸中闪过诧异,继而被一种探寻的眼光代替。我期待着他的反应,紧紧地盯着他,过了半晌,他才幽幽说道:“先祖陆逊无人不知,只是,你竟也知道我堂兄?”
先祖?堂兄?我脑袋轰隆作响,像是无数烟花爆竹齐齐燃放,呆愣当场。
“你到底是何人?”他探身过来,眼神凌厉。
我从一片迷茫中略回过神,支支吾吾:“那个……自是……那个他才华盖世我敬仰万分,那个……我久仰大名无缘得见,如有机会……”
他轻“哼”了一声,打断我的嗫嚅,道:“堂兄已经过世……”
呃,我尴尬!他看来肯定是不信的了,也是,哪有人撒谎撒的这么脸红心跳张口结舌的。可我眼下哪有心思顾虑他信是不信!我终于知道我到了什么朝代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不知是兴奋还是害怕,全身发热直冒汗,想必脸也涨的通红,我我我,到底是幸还是不幸啊!!!这是怎样一个朝代啊!!!这是晋朝啊!这是魏晋南北朝啊!魏晋风流啊!美男如云啊!又局势动荡啊!政治黑暗啊!战争四起啊!
我很不负责任很不争气地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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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玩
[晋](二七八至三四一)一作陆琉,米芾作陆统。字士瑶,吴(今江苏苏州)人。机从弟。父英,伯父喜,兄晔。封兴平伯,迁侍中司空,谥曰康。弱悬有美誉,喜翰墨,尤长行书。亲书表贺,其笔力瘦硬,有锺繇法,雅重而有典则。《晋书本传、宣和书谱》
另外:陆玩是陆机从弟,就是同一个曾祖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