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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与星星
伊芙·谢尔盖正坐在摇椅上品着茶,并对着空空的壁炉发着呆,想象着壁炉被火焰所填充的景象,然而现在是夏天,距离冬日显然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
就在伊芙联想到冬日飘扬的雪花和热乎乎的烤蕃薯时,有人敲响了门。
伊芙家的门从来不会上锁,而能找来这里的也一定不是什么普通人,自然也没有上锁的必要。伊芙推了推眼镜,对着门口说了句:“请进。”
一个娇小的身影闪进了门内,接着揭下了兜帽,红到发黑的发丝随即显露了出来。
夏洛精致的面孔上却没有丝毫笑意。
“我们的大小姐怎么会想起来这里?”伊芙有些惊讶地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然后笑了起来,“可真是稀奇呢,有什么事吗?夏洛。”
“我最近很不舒服……”夏洛皱着眉坐到伊芙为客人准备的椅子边坐下,“普通的医生又无法诊断出来,所以只能来找你了——妖精博士。”
“哎呀呀呀,这种时候才会想到我,还真是伤人感情呢。”伊芙双手交叉放在腿面上,“告诉我症状吧。”
夏洛舒了气,说道:“最近总是无故地感到恶心,尤其是在……闻到血腥气或肉香的时候,可以前并不会这样。”
伊芙抬起眼看向天花板,她每次思索时都会有这一标志性的动作。
“或仵你另半妖精血统中的力量开始复办了,奇怪——”她忽然站了起来走向书房,夏洛迟疑了一下跟了上去,只见伊芙一边翻着自己的藏书一边自言自语似地说道,“照理来说,这种情况不会发生的。虽然你偶尔也能使出妖精的魔法,但这些并不会影响你作为人的天性。我的意思是说食肉和嗜血的天性。”
她翻出好几本书,都只是匆匆看了一下目录又放了回去。
夏洛仿佛有心事一般看了一下伊芙家的大门,紧张地对伊芙说道:“我今晚还有事,而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来这里一趟,能不能快一点?”她对随行的泽维尔和车夫说自己来这里拜访一个朋友,很快就会出去,并且她来找妖精博士的事也不能让别人知晓。
于是伊芙又走到厨房内取出一只玻璃容器,对夏洛说:“留下你的血样,我可以去找你。”然后递给她一柄小刀。
夏洛接过后对着食指一划,她的血较普通人的血颜色更浅,而在血滴入后不久那道伤口竟然变得越头越短越来越浅,很快就看不见了。
伊芙看着夏洛一副快要吐出来的苍白的模样,不由得叹了口气:“好吧我大概知道那么一点了——-是去参加家族聚会吗?真是同情你。”她显然知道夏洛在德家族中的处境,而且伊芙还认识夏洛的母亲,别看她外表只有二十多岁,可实际年龄已经超过半百了。
夏洛勉强冲她笑了笑:“是生日聚会,不过我想他们也不会欢迎我,因为我过于抢眼了。”
“是长辈的生日会?若是和你年纪差不多的女孩子的生日的话,恐怕连请你也是极不情愿的吧?”伊芙微微一笑,“我不过是随便说说而已,你还是快点去那边,以免那些人又乱说些什么。”
“那么我走了。”
两人在门口道别后,夏洛立刻沿着来时的小径奔跑起来,穿过幽深的树林直接奔向路尽头的那一点光亮,然后随着吱呀一声轻响,街道边柔和的灯光包裹住了她。
夏洛闭了闭眼,让穿越空间时产生的眩晕感远离自己,然后回头看了一眼通向伊芙住所的小屋大门。泽维尔带着担忧的声音在她身后响了起来。
“夏洛小姐?”
“我进去了很久吗?”夏洛立刻走向马车,“她病了,所以我们就不自觉多说了几句,抱歉,让你们久等了。”
泽维尔扶她踏上踏板:“怎么会。只是您突然要来这种地方又进去了那么久,要是出了什么事怎么办?”语气中带了一丝责备,却只是单纯出自于担心的心情。
夏洛微微一笑,在车厢内做好,泽维尔坐在车头嘱咐车夫说:“我们可以走了。”
洛维妮·德·索利埃是斯图尔特有名的交际花,十九岁时嫁给了索利埃公爵定居在王都内,极少回到加里郡。这次难得的生日宴自然吸引来了不少当地的名流。
“索利埃夫人,”前来恭维的人们开场白都是这一句,“您今天真是太美了。”
洛维妮在心里冷笑着,却任由对方拉过自己的手在手背上一吻,并将视线投向站在貌似完全不受人关注的角落却又吸引了无数人眼球的夏洛,仿佛无意般地叹息说:“您真是过奖了,我的侄女光是站在那里不说话就已经将我比下去了,她要比我更适合听到您刚才的赞美。”
接着她注意到了一直陪在少女身边的相貌平平的泽维尔,他站在夏洛的身边实在太过不起眼了,以至于那些想要上前对夏洛搭话得人被他挡开时,才会注意到会场上还有这么一个人存在。
“说起来,杜拉斯公爵什么时候到?是不来了吗?”那人尴尬地转移了话题,如果硬要拿夏洛与洛维妮比的话,只会让自己显得更加虚伪。
“他会来的,”洛维妮淡淡地笑了笑,收回目光,“还有人等着交给他们一份‘惊喜’呢。而且,‘骑士’又怎会放下‘公主’不管?”
客人露出了不解的神情。
“不过他们现在被其他事拖住了,短时间内来不了,就是这样。”
之前奥斯汀说过的即将被宣战的消息,似乎还未被这些名流们所知晓。夏洛淡然地看着那些人互相客套,饮酒,谈论当下最流行的话题,心里却为他们感到极度的悲哀。
这种充满了假象的生活还能有多久?而这些人的结局是不是在战后的虚墟中高举盛满了红色液体的酒杯,对着天空傻傻地证明自己已经疯了?
不过,夏洛也很清楚自己并没有足够的资格去评论他们,至少她也是他们中的一份子。
夏洛忽然感到一阵窒息,被这个大厅中的人们所形成的一种足以排斥任何异类的场气压得喘不过气来。
“艾利克斯,”夏洛揉了揉太阳穴,看着泽维尔再次挡下了一个前来搭讪的男子,“我想出去透透气。”
泽维尔随机为她引路,走向最近的阳台。离开人们的视线后,夏洛却没有觉得更好过一点,几天前体会过的揪心感觉再次控制了她。
“您没事吧?”泽维尔想要扶她,想了想还是放弃了。
他看了一眼大厅内交谈着的人们,乐队已经奏起了一支小步舞曲,少数人甚至开始跳起了舞。
“不,我没事。”夏洛让泽维尔背过身去,面向大厅,实际上是不想他看见自己痛苦的模样,“爸爸他们和亚当斯伯爵去了索隆将军家,还会过来吗?”
“会的,夏洛小姐。”
“我总觉得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夏洛说出自己的担忧,整个晚上她的脑海里都是一片混沌,那些投向自己的目光中偶尔会带着一两根尖刺,扎得她浑身都疼。
泽维尔沉默了片刻,然后微微侧着头对夏洛说道:“您是在担心到场的亲友吗?”
夏洛苦苦想到,眼前的这个人可是布莱尔家最能干的管事,他对自己主人的喜好和性情研究得极为透彻。主人想什么完全逃不过他的双眼,真是令人恐惧的存在。
然而——
“今晚的月亮很亮,”夏洛看向夜空,“可是当月光太过明亮的时候,繁星就会隐没。”
泽维尔没有回话,却感到她正在靠近自己。
“你一定会觉得,我就是天上的‘月亮’吧?”夏洛的背轻轻靠上泽维尔,年轻的执事身体随之一僵。
他没有回答夏洛的话,也没有移开身体,良久后才缓缓开口说:“您不是。”
“您是唯一能与月亮争夺光辉的金星,虽不及它夺目却也耀眼无比——”执事的语气轻柔,那小小的心事只怕早已被夏洛察觉,但那又怎么样呢?这样的时刻光是用心想想就已经十分奢侈,他恨不得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向她倾吐所有的爱慕,就算知道结果只会是拒绝也不在乎。
然而理智告诉他:你不能。
泽维尔深深吸了口气,补充说:“在我故国,金星代表着爱与美的神祇。”
又是沉默。
音乐换了又换,而夏洛只是和泽维尔那么背对背地站着,再没有任何动作,少女匀称的呼吸几乎让人误以为她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夏洛才再次站直身体,并对泽维尔轻声说了句: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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