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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英才榜
千寻山主峰上,各大门派的主事们都已赶来,坐在大殿两边,争论不休。
自从六年前扶云宗的叛徒死在人魔大战之中,她的兵器便从世间消失不见,各大门派都在暗中寻觅,没想到,竟叫魔族的人先找到了,更没想到,竟一直都在扶云宗的眼皮子底下,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无论出于什么心态,都要来闹腾闹腾。
坐在下首的是映雪堂的少堂主秦慕莲,年十九,因着年纪最小,以往议事也没有人听她意见,不过是依着规矩邀她到场罢了。
这次也不例外,她冷眼看着这些“心怀大义”的前辈们据理力争,都想由自家保管那潭里的东西。不时吃点面前的点心,一盘已见了底,有眼尖的弟子上来给她撤换了一盘新的。
她不在意,管它是什么神兵利器,若是没有能使它的人,和废铁有什么区别。
即便讨了回去,也只能摆放在最深的密室里,不见天日。兴许还能留作传家宝,而传家宝的作用和供桌上的供品一样道理,是只能看不能吃的。
高高的主位上,当中坐着掌门柳承明,两边依次是四位师尊,齐明远,陆英,李晗真,言信。
齐明远捏着自己的八字山羊胡,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瞧着底下直摇头。
李晗真一如既往的江湖第一冰美人儿,除了自己一脉的弟子,其余的漠不关心。她坐在那几步台阶之遥的位置上,却仿佛坐在高山之巅,与俗世相隔千万里。
言信低头捻着手腕上的冰玉串珠,浅色的眸子认真的盯着那泛着冰冷光泽的玉石,似是要把它盯透了。
柳承明窝在宽大的掌门座椅上,眼皮耷拉着,感觉下一秒就要睡过去了。
陆英看看底下那群吵得不可开交的人,又看看上面这几个事不关己的样子,简直恨铁不成钢。“掌门师兄!掌门师兄!”
柳承明头一点一点的,还凭惯性“嗯,嗯”的敷衍着。
陆英眼风一扫,好,没人注意这边,伸出左脚飞快的踢了柳承明一脚,“掌门师兄!”
柳承明一个激灵,抬起眼皮向下扫视一圈,又白了陆英一眼,清了清嗓子,“诸位,诸位!”
“听我一言,啊,这,言渊,你来说。”
忽然被cue的言渊:???
座下的人都抬头看向言渊,这位史上最年轻的师尊。
言渊一抖衣袍站起来,清清淡淡的声音在大殿上响起,“诸位掌门,断罪是上古神器,斩过无数奸邪妖兽,沾染了煞气,非一般地方可妥善安置,而我派后山日月潭恰是灵气汇聚之地,可有效抑制煞气,断罪放置在此,再合适不过了。”
“哼!”底下马上就有人不服了,“我们仙门百家,哪家哪派不是建在灵气充沛之地,就单单你们家有灵气吗?”
陆英没忍住,“这断罪原就是我派弟子的兵器,如今她身死魂消,她的兵器自然也当由师门保管。”
“陆长老,你可别怪我说话不好听,你们扶云宗好歹也是天下第一大宗,教出了那样的弟子,还怎好意思说。”
“就是,今日魔族已来闹过事了,六年前就有人勾结魔族,搅得硝烟四起,六年后也未必没有人想效仿,只怕魔族是又要卷土重来了。”
陆英气得面色瞬间爆红,还待再开口,言渊便已经道:“断罪是上古神器,自有灵性,自然也不是随随便便选主人的,主人离去它选择入潭中自封,便是认定世间再没有能拿得起它的人。有人想搅起风浪,也得有那个翻天倒海的本事才行!如若你们当中能有人将它召唤出来,我扶云宗拱手相让!”
言渊的声音明显紧绷,显出微微的怒气。
在座的都知道他与断罪原本的主人的关系,也知道这位师尊平时待人虽不若李晗真那般冰冷,却也不是好惹的,更知道自己没有办法使唤得动断罪,竟一时无话。
“既然如此,那我们便去试试?”
一道清亮的嗓音响起。
众人都扭头看向坐在最下首,手里还拿着糕点的女孩。
有人不屑道:“秦少堂主,老夫知道你小小年纪,心比天高,可这断罪可不是一般人能使的,你莫要逞能闹了笑话。”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您说是吧,言长老?”秦慕莲目光灼灼的看向言信。
言渊唇角一勾,露出赞许的微笑,“当然,凡事总要试试才有机会,瞻前顾后要面子可什么也做不了。”
其余掌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话,不就是在说他们瞻前顾后要面子嘛。
“咳,年轻人,有冲劲是好事嘛。只是这潭中情况不明,这怎么能放心让晚辈独自前去呢。我们也去瞧瞧,出了什么事也能帮你一把。”
“对,对,一个人去,我们做长辈的可不放心。”
秦慕莲心里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咳,”柳承明见状,大手一挥,“既然如此,大家改明儿一起去,一个一个下去,啊,都有机会。”
“掌门”,言渊拱手道。
“怎么,师侄还有何提议?”
“掌门师叔,既然是为断罪寻主人,不若发出英才榜,凡是有意愿的,都大可以来试试。”
柳承明闻言定定的看着言信,似要将他脸上盯出洞来,而言渊也淡定的回望,末了柳承明叹了口气,“按你说的办吧。”
“是。”
底下的掌门们面面相觑,这,本来只是大家一起去看看热闹,怎么就变成仙门英才榜了。
仙门中有一个从古流传下来的规矩,凡是有仙家发出英才榜,其余各家各派便要派出几位自家弟子应榜。
互相略一打商量之后,觉得这英才榜也不错,这断罪难以收服,若是真有弟子有这机缘自然是好事,若是不成,便也是年轻人修为不够,不丢自己的老脸。
但他们忘了,上一个收服断罪的,那一年刚满十五。
于是这事便敲定了,时间定在下月初六,他们先回门派选拔弟子。
秦慕莲散会后一个人慢悠悠沿着长长的阶梯往下走,忽听得身后有人唤她:“秦少主。”
回头便看见一个蓝色的身影走近,是今日那位年轻的师尊。
她一早就知道他,都道他天纵之才,九岁便随师父入世,走南闯北,别人还在玩泥巴时,他便能独自收服妖魔,妥妥的别人家的孩子。
知道他小小年纪便既要照顾师父,又要管教师妹,两个不听话的一老一小没少折腾他。
只可惜他师父只收了两个徒弟,在他师父和师妹接连离世之后,他便独自一人住在连云峰,接任了师尊之位,却没有收一个徒弟。虽然这师尊之位算是捡漏来的,他却也当得。
知道他不爱穿修仙之人皆爱穿的白衣,偏爱蓝色,束起头发像是红尘中的世家公子哥,温润谦和,又礼貌疏离。
“秦少主,今日多谢了。”他特意站低了一级台阶,好让她不必仰头得太费力。
秦慕莲回过神来,却没能明白,“何来谢字?”她只是下意识,想站在他那边,想让那些老匹夫难堪而已。
他没回答她,却问:“映雪堂弟子众多,少堂主可有中意人选了?”
秦慕莲摇了摇头,母亲去世之前父亲才急急将她送回映雪堂接手堂中事务,而她对此一窍不通,每天都被这些事务拖累得筋疲力尽,连自己的功都没时间练,更遑论去了解堂中弟子们的水平了。
“那既然如此,少堂主不如先在内部举办一场选拔,让弟子们公平竞争,如何?”顿了顿又道,“会使剑的优先考虑。”
没想到他会给自己建议,看来他待人也不是那么冷淡,“好,多谢言先生。”她不想称他长老,都把他叫老了。
秦慕莲走后,言渊身后才幽幽飘起一个声音:“你还不甘心吗?六年了,你还相信她还活着吗?”
言渊只是定定的看着远方的山脚,依稀能看见镇上飘起的炊烟。
柳承明叹息一声, “六年了,凡人即便转世也要十八年后,再等她长大,你······唉”
“还有,你今日好端端的和秦姑娘搭话,是想利用人家做什么?”
我是想利用她,也是真心想帮她,也或许是想弥补利用她的愧疚。
“她母亲刚去世,父亲也指望不上,在堂中孤立无援的境地,让我想起阿离。”
柳承明沉默半晌,他知道,他这位师侄,平日里一个人住在连云峰谁也不理,却每月定期去镇上的孤独园(注释:南北朝时期收养穷人和孤幼之人之所,这里借用下)里,给孩子们授课讲诗。
阿离就是他从孤独园里捡回来的。
当时他才九岁,第一次下山,每天既要学着捉妖兽,还要照顾时常喝得酩酊大醉的师父。就在一次去酒馆找师父的路上,他遇见了小小的阿离,那么小,才六岁,该是上学堂的年纪。 可她那么小,瘦骨嶙峋,和一帮孩子扭打在一起,没讨到一点好处,却瞪着眼睛不服输,拼尽全力揪住为首孩子的头发死活不放手,任其他孩子的拳脚雨点般落在身上也不松手。
后来他也问过她,为什么当时非抓着那孩子一个人不放,她说是蹲在酒楼的墙角听说书先生说的,“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小小的孩子就学着从各种渠道学习保护自己的方法。
骨子里的正义感让他不能袖手旁观,他拉开其他的孩子,张开结界将他们两人和那个被揪住头发的孩子罩起来,然后蹲下身轻轻的掰她的手,“你放开,没人敢欺负你,我会帮你的。”
“你先放开他好不好?”
“拽这么紧,你手不疼吗?”
小小的女孩这才回头看他,眼眶因为愤怒而通红,眼角还挂着泪,却倔强的不肯落下。
他觉得心揪了一下,“你放开他,我带你走,以后没人欺负你。”
她终于松了手,被抓的男孩头顶还是秃了一块,临走前还不忘恶狠狠的扬言要把她剁了喂猪,“你个没爹生没娘养的小畜生!”
她听到这话,又要爬起来再打,他赶紧抱住她,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安抚着她。
她倒也果真安稳了下来。“你,还有亲人吗?”
怀里的人猛地挣开,怒目看着他,“你说要带我走的!”一副被欺骗后的委屈和愤怒。
他赶紧替她擦了泪,“我不是要反悔,我是怕你还有亲人在找你,你要是没有其他亲人的话,我,我就认你做师妹好不好?”
“没有人找我的!没有人找我!都没有人要我!”对面的人像是被戳中了伤心事,嚎啕大哭起来。
他只好又手忙脚乱的哄。
他那时候不知道师妹不是他说收就收的,得先拜过师,才能做他的师妹。所以当他牵着阿离跟师父说他新收了一个师妹的时候,酒鬼师父连酒壶都扔了,“不行不行!我有你一个就够操心了,还来一个,还是个女娃娃,太娇气了。不要!”
他回想了下阿离打架的样子,实在和娇气沾不上边。
他和师父软磨硬泡了好几天,最终师父松口了,答应收她做弟子,但是由他负责教导,总之不要影响他喝酒。
于是,小小年纪的他便担起了“母亲”的重任,既要照顾小阿离的起居,改掉她那些糙出来的坏毛病和在市井里学的脏话,得空还要教她认字和剑法,又要每天在不同的酒馆里把喝得烂醉的师父拖回客栈。
小阿离就这样在他的拉扯下长大了,谁知后来他一个没看住,就险些失去了她。
“阿离,你会来吗?”远山和风都不给他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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