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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出宿舍
周一,我如约来到别墅,门居然开着,入户大厅的瓷砖缝儿里黏着踩踏过的残花败叶,往里走,啤酒瓶七零八落。抬头一瞅,餐桌、茶几上,堆满层层叠叠的残羹剩菜,楼梯间尽是蛋糕鞋印,落地窗上的喷彩多到让人窒息!
每一处都在彰显昨日宴会的精彩!
此时此刻,我好想揍人!!
但想到医院发来的催缴信息,认命地撸起袖子,默默收拾。
林莀一身黑色短袖套装,醉躺在真皮沙发上,垃圾桶里全是他吐的污秽。
真想扣他头上。
我四处瞧了瞧,并无他人,这家伙貌似不喜欢外人留宿~
疑惑时他手机响了,我没理会,径直上楼打扫。
奈何那人一动不动,放任手机一直吵。忍不了,跑过去,抬脚踢了踢他白净修长的小腿,睡得跟死猪一样的男生只是动了动眼皮,摆过头又昏睡过去。
忍无可忍,我上去一顿搜,最终在他裤兜里翻出手机,按下接听——
“莀莀,妈妈不是故意的,美国这边事儿太多,今年还是回来不了,原谅妈妈好不好?”
“他喝醉了!”我沉沉回答。
“这孩子越来越不像话了。你是他同学吧,麻烦你帮我取一份快递,还有帮我儿子订一份蛋糕……”
我听着电话那头一句句嘱咐,难为情地打断她,“阿姨,我身上…没钱,他昨天已经过了生日!”
“不不,今天才是我儿子过生,我让他爸马上转钱给你。”对方慌忙挂了电话。
我盯着宿醉的人发神,他过生,父母都不在,有点可怜。
同情不过一秒,我伸出二阳指捏住男生的高鼻梁,他因缺氧双手乱舞。
见他清醒,我赶忙闪开,冷淡地交代,“你妈妈让你去取快递。”
岂料林莀听后,拍着脑瓜子晃晃悠悠站起来,像吃了炸药,一脚踹向对面的茶几。桌上酒瓶一歪,全倒,滚了一地。
那人萎靡不振地坐回沙发,如失去灵魂的人偶。双眼空洞,直视前方,慢慢眼眶泛红。他回过神,将帅脸偏向别处。
片刻后,又有电话进来,我俩同时看向唱歌的手机。
显示——爸。
林莀不耐烦地关了机,揉揉鼻子又窝到沙发上睡觉。
我不会安慰人,进厨房,翻箱倒柜。半个小时后,端出一个小小的蛋糕,还贴心地插了根细蜡烛。
他妈妈说,要一个蛋糕,我不想辜负一个母亲的念想。
蹲在沙发旁,不敢再造次,轻轻戳他肩膀。
林莀猛地坐起身,黑白分明的狐狸眼盛满怒气。
生日是每个妈妈的母难日,所以要用心纪念。
我将蛋糕搁在茶几上,点燃蜡烛,并拿出手机,怼到他面前,删除了那张令他十分介怀的亲吻照。
然后挤出个假笑,“生日快乐!”
我有意求和,冤家宜解不宜结。这几天被他们整得精疲力尽,不想在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浪费时间。
他看着跳动的烛火,无动于衷。
我看着烛火,不由得想起小时候妈妈爸爸给我过生日的场景。
那天妈妈会亲手为我做蛋糕,爸爸则抱着我唱生日歌。
可一场车祸让妈妈成了植物人,因没钱续费,她走了。
后来我每回过生日,都会亲手做一份美味蛋糕,带到妈妈的坟前,分成两半,一半留给她,一半自己含泪吃下。
如今,爸爸也……
想到这,不经潸然泪下。
某人睨我一眼,烦躁地端起我精心做的小蛋糕,“呼”地吹灭蜡烛,赏脸轻咬一口。
他蓦地眼睛一亮,拔下蜡烛,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我抹掉眼泪,盯着他这副饿死鬼模样,忍俊不禁。
他余光瞟到我,不自在地放下残缺的蛋糕,“看什么看,面呢?”
我神了半天,“面?”
“过生日,不吃面啊?”
奥!原来是这个意思。
我又钻进厨房捣腾,给他下了小碗臊子面,顺便给自己整了一大碗,外加一个鸡蛋。
嗯,他欠我的!
我端着热气腾腾的两碗面放到茶几上,发现他已经啃完蛋糕,还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的奶油,像一只偷腥的馋猫。
我将小碗推到他面前,他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我的大碗。
“你是不是放反了?”
我挑起面条就往嘴里送,“你自己看看周围多脏,不让我吃饱,哪有力气干活儿。”
他用受伤的手臂,拌着面条,“那你为什么不走?”
“我这人,收了钱就会把事情做完!”
对面的人,愣了愣,唆了口面,“味道还行。”
“谢谢夸奖~以后还请林少爷高抬贵手。等我把剩下的三次卫生做完,自会麻溜滚蛋。”
对面的人又愣了愣,低低应“好~”
“这回又要打扫一整天,厨房还有很多食材,不如中午和晚饭我做给你吃吧。”其实每次来,我只买了面包,活儿重,到了下午饿得头晕眼花。
“随你~”林少爷两口就吃完了面,提着自己的呕吐物到厕所处理。
我甚满意。
吃饱后,我化身为勤劳的小蜜蜂,忽上忽下忙碌,极其快速敷衍地打扫一遍。
中午我随便炒了份蛋炒饭,林少爷非常嫌弃。
吃饱后,他还不忘挑剔别人,“哪儿哪儿都脏~”
“200块,我能给你扫多干净?”
“没有200,周末你还不是要来打理干净。”
“说的也是,那我先走了,过两天再来。”
“喂~做完晚饭再走。”
呃……蹭一顿饭,也行!
我将厨房重点打扫了一遍,已经太阳落山。
“你吃什么?”我冲打游戏的男生问。
“随便。”
没追求的家伙。
一冰箱美食,万万不可辜负。
我噼里啪啦地切菜、烧菜。
林莀钻进厨房,帮忙打开抽油烟机,然后关上厨房门,趴在玻璃上监工,“不能放辣椒,胡椒面,葱和蒜。”
我脑子里色香味俱全的美食一下变成了清汤寡水。
影响食欲。
哎,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按照他的要求,我做了几份清淡的家常菜——丝瓜汤,茄子肉末,手撕兔。给自己整了一盘爆炒牛肉丝。
看着,就口水直流。
我端上桌,林莀立马放下游戏柄,打开电视。坐过来看着三菜一汤,捞起筷子挨个品尝一翻,唯独我那份满盘辣椒的牛肉丝,他下不了筷子。
电视里正在播报天气预报,今晚暴雨转雷阵雨。
“味道怎样?”
他咂咂嘴,“马马虎虎。”
不知不觉,桌上的饭菜被他一扫而光,他嚼着兔肉,看着我盘里的牛肉丝,蠢蠢欲动。
“尝尝?”我盯着他。
他盯着肉。
嗯,整他一整。
我故意吞了几个红辣椒,脸不红气不喘,又若无其事的大口吃肉。
对面的帅哥终于行动,夹一筷子肉丝,塞进嘴里,白皙的脸秒红,他吐掉菜,急忙扒饭,大半碗米饭瞬间扒光。接着慌慌张张盛碗汤喝下,才稍稍缓解,冷着漆黑的狐狸眼幽怨地望着我。
我憋着笑,“啧啧啧”唏嘘,“林少胃口真好!”
他鼓着腮帮,咬了咬唇角,白我一眼,丢下“碗洗了才许走。”
然后拍拍屁股上楼。
这家伙不会忘了那两百块吧。
肉疼!
…
夜间下起了大雨, “林少爷,借把雨伞。”
林莀洗漱完,换了身黑丝睡衣,人长得又白净,帅得别有一番风味。他慢悠悠过来,打开鞋柜,取出把黑伞扔给我。似乎想起了什么,从抽屉里找出两百塞给我。
“下次来,早点。省得每次回去都这么晚。”
还不是你屁事多!
“谢谢。”我看着他手臂上的纱布,“你伤……?”
“疼死了。”他眸光一闪,“噢,以后只能靠左手洗衣做饭。”
呃…难道是我眼花,刚才他大口大口吃肉的模样,没见手不利索啊。
等等,这家伙会洗衣做饭??
惊掉了我的下巴。
轰轰轰,一阵雷滚过,紧接着闪电划破长空。
林莀条件反射地退到墙后,面色煞白。
难不成怕打雷?
得,亏心事做多了。
“我走了。”我撑起伞,钻进夜幕。
“那个…这么大的雨,坐一会儿嘛,晚点打车回去。”林莀缩到墙后,探出半个脑袋,可怜兮兮的。
“不用。”我折返回去,帮他带上门,骑着自行车回校。
…
刚到宿舍楼下,宿管阿姨叫住我,“古语,你过来。”
我一脸无奈,“阿姨,在找房子了,给我点时间。”
宿管阿姨顶着一张巫婆脸,噜着嘴,“这些是你的行李吧?”
屋角躺着一口拉杆箱,两包塑料袋。
我心一紧,“是我的。”
怎么会在这儿?
“你宿舍的同学,今早将这些一股脑扔进垃圾桶,要不是我看见,早被垃圾车运走了。”宿管阿姨织着毛衣,“你说你,白天逃课,夜不归宿,班主任跟辅导员找了你多少次,就是不见人。再这样下去,迟早被开除,我听校领导说,这回要给你记过处分,还通知了你父母。”
“我电话又没停机,为什么要给我家人打电话?”我语气尖锐。
“你自己看看手机,打了多少个?”阿姨气得嘴一歪,“今早班主任给你打电话时,我就站在旁边,要是我闺女拿父母的血汗钱像你这样来学校混时间,我非打死她不可。”
我掏出一看,关机了。
“阿姨,快,借我充电器用用。”
阿姨生气地放下线团,从衣兜里扯出根充电线,“是不是诺基亚?”
我点点头。
充电连接,我赶紧跟奶奶回电话。
“奶奶,爸还好吧。”
“哎哟哟,娃呀,你是不是在学校惹事了?你爸爸接了老师的电话,整天没说话了。”
“爸呢?”
“做了化疗,在厕所呕吐呢。”
“好,我晚点给他电话。”我挂了电话,无助的大哭。
宿管阿姨惊到了,“哭啥?哭能解决问题吗?我认识几个熟人要出租房屋,你要不要留一间?”
“多少钱?”
“800的,600的,都有。”
我摸出全部家当,身上总共八百五十二块三,过两天大姨妈还要到访。
日子好艰难~
抽泣回道:“不用了。”
我蹲在地上,不知怎么办?非常担心爸爸想不开,不配合治疗了。
越想越难过。
我拨通班主任的电话,委屈道:“老师可不可以不记过?”
“古语是吧,你爸爸今天给我说了你的家庭情况,但是学校有学校的规定,你天天逃课,给班级、同学造成多坏的影响啊。”
“老师我以后不逃课了,能不能给我一次机会,我今天是手机没电了。”
“老师理解,我明天去给校领导申请申请,以后有什么事给老师说,老师帮你想办法。”
“谢谢老师。”
宿管阿姨横我一眼,“亏你遇到这么好的班主任,今晚睡哪儿?”
我看着窗外的瓢泼大雨,一筹莫展。
弱弱地抬起头,看着阿姨。
阿姨侧过身,“我闺女在隔壁一本院校读书,晚上住我这儿,一米二的床,哪儿还有你的位置。”
有妈的孩子像块宝,没妈的孩子像野草。
这里,我一个熟人都没有。
我扣了半天的鞋底,走到屋外,鼓足勇气拨通了林莀的电话。
“你睡了吗?”
“睡不着。”
“哦……”
“在哭?”
“没有~”
“找我有事?”
“就是~想在你手好之前,给你做饭?”
“做饭??”
“嗯,不收钱。顺便收留我几日,行吗?”
“你遇到什么事儿了?”
忽然一个惊雷划过,电话那头‘啊’一声,没音了。
“林莀,林莀!!”
“嘟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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