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靠近我

　　下午三点，陆星临抱着一盒西瓜和菠萝进了一楼的小院儿。花棚已经搭起来了，很多花她都叫不上名字，但是能看出来涨势喜人。
　　“留连戏蝶时时舞自在娇莺恰恰啼”陆星临小声念叨，脚步不停，进门喊人：“孟叔叔，肖阿姨，孟修齐，我来啦！”
　　陆星临的声音似乎把欢乐的因子聚集过来了，孟家一家三口都很开心，孟妈看到她手里还拿了水果，笑着嗔怪：“来叔叔阿姨这里还带什么水果，下次不许带了！”
　　陆星临挽起孟妈的胳膊：“打扰叔叔阿姨啦。”
　　孟爸：“不打扰！以后不许说这种客气话，你阿姨也给你准备了水果，还有零食，也不知道你爱吃哪种，你自己挑。”
　　陆星临没忘记自己来的目的，稍做寒暄之后，就跟孟爸和孟修齐一起进了书房。
　　两个小时后，陆星临醍醐灌顶，感觉自己整个人都通透了，忙不迭地开始整理笔记，孟爸也不打扰，关上门出去了。
　　这两个小时，孟修齐倒是一直安安静静地在旁边做题，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的睫毛上，落下了一小片阴影。手里的笔不停地动着，在纸上发出沙沙的声音。中间偶尔会抬头活动一下脖子，余光里，女孩一直在埋头学习，长长的睫毛忽闪着，第一次见她安静的样子，不觉有些出神。几秒钟后，孟修齐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心里一怔，但也没放心上，对客人的打量而已，他心想。
　　孟修齐把注意力再次集中在纸上，推理、计算，得出结论，他在自己熟悉的领域里披荆斩棘，很快草稿纸上写满了，自信地将答案填上。
　　陆星临整理完笔记后，抬头看他。真好看，她心想，不怪自己是个颜狗，脸也好看，眼睛也好看，鼻子也好看，嘴巴也好看，手也好看。哎？手怎么停了？
　　陆星临抬头，用眼神问他：你怎么不写了？
　　孟修齐直勾勾的盯着她：“你在看什么？”
　　“看你。”
　　“……”
　　“…的作业。”
　　“……”
　　孟修齐放下笔，身子慵懒地靠上椅背，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不一会儿，他笑了，眼睛里都带着笑意。陆星临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笑了，只觉得自己好像第一次见他这么笑，好像微风吹过了湖面，柳叶也微微晃动着。他有梨涡，很浅，但是他有梨涡！
　　陆星临惊叹于自己的发现，然后看着那张好看的嘴巴一张一合：“我有道题不会了，你能教教我吗？”
　　陆星临心里一动，他在求我哎！
　　突然她回想起自己前两天把人家搞生气了，便开口解释：“前两天，我给你发微信，不是给你起外号的意思，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想，你比我小，哥哥是修身齐家，弟弟就是治国平天下。你一直没回我消息，我知道你生气了，我现在知道错了。”
　　孟修齐怔住，他没想到对方会突然对两天前的事情专门跟自己解释，而且自己当时是有点气，后来早就不气了，自己没回消息居然让对方记这么久。孟修齐跟自己哥们儿聊天经常聊着聊着就失踪了，或者直接意念回复，也没觉得有什么毛病，现在看来她比较在意这个，那自己以后就及时回复就是了。
　　孟修齐丝毫没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什么问题，硬邦邦的说：“我没生气。”
　　陆星临看对方真的没有在生气，就乐呵呵地拿过他的练习册，又开始欠欠儿地：“来，哪道题不会，姐姐教你！”
　　孟修齐听她自称姐姐，也不恼，笑着随便指了一道题。
　　陆星临开始读题：“有一粒质量为m的贯孔小钢珠，穿在一条封闭回路的光滑铜线上…”
　　题读完了，她麻了。
　　她不懂。
　　她不理解。
　　这是什么？
　　这不是我一个普通小猫咪该承受的！
　　这是高二的题吗？
　　我现在连高二的题都做不出来了吗？
　　陆星临瞳孔地震，一声不吭。
　　孟修齐歪头看向她，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姐姐，这道题怎么做啊？我不懂。”
　　陆星临这时候根本没精力注意到旁边这男的叫自己姐姐，满脑子都是“我！完！犊！子！了！高二的题我都不会做了！！”
　　孟修齐静静地欣赏她的表情。陆星临今天戴了眼镜，镜框似乎给她增添了一些文静感，但是孟修齐知道，这只是一只戴眼镜的土拨鼠，她的内心无时无刻不在尖叫。发现这种反差让孟修齐愉悦感又增添了几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起了捉弄她的心思，这不是他平时会做出的事。
　　陆星临今天似乎穿的跟平时不太一样，娃娃领的短袖衬衫显得她更加乖巧，下面还是一条宽松的短裤，白皙的脚底踩着孟妈前两天专门给她买的小黄鸭拖鞋。
　　孟修齐的目光又回到陆星临的脸上，不禁笑出了声。
　　刚刚还看似无事发生的样子，现在脸已经皱成包子了，陆星临本来脸就圆，又白。
　　陆星临听到笑声茫然地回头，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孟修齐有点想捏脸，想了想觉得不合适，毕竟才刚认识不太熟，等熟了再说。
　　陆星临不死心低头又看了看试卷上其他几道题，有的题勉强看懂，但是光看就知道是地狱难度，可是…这上面的题…孟修齐都做出来了…有道题陆星临甚至毫无思路，但是试卷上空白位置被孟修齐写的满满当当。这就是说这几道题孟修齐是会的，她不会！高二的题！她不会！
　　这时孟爸推门进来，端过来两杯水和一些零食，看到陆星临无助的眼神，不禁有点困惑：“怎么了星星？”
　　“叔叔…”
　　“哪道题不会叔叔给你讲。”
　　“…全部…呜哇哇！”
　　陆星临是真的哭了，对于摸底考试的恐惧和对物理的不自信在这一瞬间全部爆发，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她甚至一边哭还一边在看孟修齐的物理练习册。
　　孟修齐也惊呆了，他没想到她会哭，而且这么难过，他有点手足无措地拿了两张抽纸，往陆星临脸庞送，不知道该自己给她擦干净还是把纸给她自己擦。孟修齐没哄过人，但是这时他试着去哄：“星星，不是的，这不是高二的题，别哭了，不哭了好不好。”
　　孟爸看着这一幕愣住了，孟妈听到哭声也赶紧走进来：“怎么了星星？”
　　陆星临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的抽噎着说：“这些题…高二…的题，我…都…都不会…不会做，呜呜哇啊！”
　　孟妈一手搂着星星，一手拿过来练习册看了一眼：“孟修齐！解释！”
　　孟修齐哪里没解释啊，从陆星临张嘴哭的那一刻就后悔了，一句话翻来覆去说“这不是高二的题，这不是高二的题…”陆星临根本听不进去。
　　孟修齐看她脸都哭红了，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生怕她嗓子再哭出问题，立刻伸出一只手捏住她两边脸颊，陆星临嘴巴被捏的撅了起来，瞬间不哭了，甚至还有点懵逼。孟爸孟妈也懵逼。
　　孟修齐也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不妥，但是没办法，人是他弄哭的，他负责哄：“陆星星你听好，我手里这套物理试卷是全国物理奥林匹克竞赛试卷，不是高二的题，这里面有的题有些物理老师都不会，你物理成绩很好，你高考没问题！”说完顺手用手指帮她抹了一下眼泪。
　　陆星临听进去了，她不仅听进去了，她的DNA甚至动了。
　　场子怎么冷了！为什么没人讲话！我不允许我在的场子冷下去！
　　“讲的很好下次不要再讲了，人在绷不住的时候是绷不住的。”陆星临擦擦眼泪：“真的很emo了。”
　　她又抬头看看孟爸孟妈：“叔叔阿姨，我刚刚可能哭的有点丑，要是可以的话请你们在脑子里自动帮我美颜一下，瘦脸就行。”
　　美颜是没办法美颜的，孟妈孟爸又哄了一会儿，说星星怎么样都漂亮，陆星临刚刚哭的太猛了，眼镜都起雾了，这时她已经把眼镜摘下来慢慢地用抽纸擦干净，嘴里还忍不住一直在打嗝。
　　孟妈孟爸批评了孟修齐两句，孟修齐自觉理亏。孟修齐感觉自己应该要道歉的，但是看着陆星临红红的眼睛和脸颊，他心里隐约觉得自己这时候更想做的事情不是道歉。
　　陆星临也反应过来了：“你要参加全国物理奥林匹克竞赛？”
　　“嗯。”
　　伸出大拇指：“牛批。”
　　孟修齐无语。
　　陆星临心里有数，能参加这种竞赛的智商绝对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后天的努力虽然能弥补一部分差距，但是智商是人与人之间永远无法逾越的鸿沟，她在这个学校里被一些学神碾压习惯了，往届有个学长高一就被保送了，她现在对这种天才的出现也并不觉得十分惊奇。
　　这件事情过后，陆星临与孟家三口的关系更加亲近了，陆妈也经常做一些面食送到楼下，或者直接邀请他们上楼吃饭。有时是猪肉大葱馅儿饺子，有时是鸡蛋饼，有时是手擀面。
　　孟修齐很喜欢吃陆妈做的饭，每顿都吃很多，高中的男生本来就在长身体的关键阶段。有一次孟修齐伸手去拿第四个饼的时候，陆星临没忍住问了一句：“你这饭都吃哪里去了？你怎么一点都不胖？”
　　孟妈笑呵呵地：“他高一1年长了8公分，初中刚毕业的时候大概跟星星现在差不多高。”
　　陆星临回忆了一下自己，她属于早长，初中刚毕业那会儿就165了，从高一开始到现在两年才长了3厘米，而且好像不会再长了。
　　孟修齐比她高10公分左右，但众所周知，这个世界上没有179的男人，所以她暂时估计陆星临今年180。
　　“你多高？”陆星临想验证一下自己的猜想。
　　孟修齐：“一米八。”
　　就说吧！这个世界上没有179的男人！陆星临一脸“我看透了”的表情，孟修齐莫名其妙，没忍住解释了一句：“我应该还会再长。”
　　陆妈哈哈哈地笑：“现在已经很高啦！不过能长到188更好。”
　　孟修齐：“为什么是188？”
　　陆妈os：我该怎么跟你解释呢…
　　陆星临把饼塞到孟修齐嘴里：“吃饼吧这位壮汉！”
　　……
　　暑假的时光说长也并不长，很快到了要入学报到的日子。孟修齐在花园里翻土，看到一个男生骑着山地车停在了单元楼门口，男生从车上下来，抬手擦了下汗，小麦色的皮肤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更加有生气。“林念！陆星临！！！爸爸回来了！快下来接驾！！”男生似乎没打算上楼，直接站在楼底下冲着楼上窗户喊。
　　先下来的是林念，她看到院子里的孟修齐先是点头打了招呼，然后冲着那个男生说：“郑想别喊了，你变声期的公鸭嗓子是真难听。”
　　不一会儿陆星临也下来了，手里抱着个游戏机，往男生怀里一塞。
　　郑想吃惊：“送我的？生日礼物？”
　　陆星临发出疑惑的声音：“你生日？你生日啥时候？这游戏机是我赔你的，上次不是给你弄坏了嘛。”
　　接着陆星临走了过来，拉住孟修齐往外面走：“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和念念的新邻居，孟修齐，这是郑想，念念表弟，今年也上高二。”
　　两个男生打了招呼加了微信，郑想是个自来熟，一把搂住孟修齐肩膀，没搂住，又垫脚搂了搂，最后放下了，拍了下孟修齐肩膀：“哥们儿，以后学校里有什么事情尽管找我。”
　　孟修齐突然想到之前聊到的身高问题：“你多高？”
　　“172。”
　　“我看着你跟陆星临一样高。”
　　郑想憋的脸红：“瞎说！我比她高！”说完往陆星临身边靠得更近，比了一下：“你看！是不是！”
　　陆星临无语，陆星临觉得不重要：“不管你多高，爸爸永远爱你。”
　　郑想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我来是给你们送特产的。”说着从山地车上解下来一个大包：“我不知道孟修齐搬过来了，所以没给你带，待会儿回家我再给你送一份过来，我这次旅行买了不少。”
　　孟修齐感受到了同学的善意，心里暖洋洋的：“不用麻烦，谢谢。”
　　陆星临一边拆开自己的那包特产一边说：“是吃的呀，那我们分着吃就完事了，郑想你给我们这么多啊！”
　　郑想揉了揉脑袋：“害，我这不是留级了吗，我爸妈担心我心里压力大，就说出去旅游放松一下，我看上啥他们就都买了，而且买很多，我想着你们快开学了，我赶在开学前给你们送来一些，这些味道都还不错。”
　　陆星临还有比较有良心的：“留级是为了打牢基础，基础不牢地动山摇，摇到外婆桥。没事啦，人生这么长，晚一年不算晚。”
　　讲起道理小嘴叭叭，轮到自己眼泪吧嗒。
　　孟修齐好笑得看着她，之前她在自己家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的。
　　郑想送完东西就骑车回家了，林念也上了楼，陆星临则是跟着孟修齐进了一楼客厅。孟修齐不知道她为什么跟着进来，就看她把一大包特产倒出来，把东西分了分，剩下的收回包里：“这一堆留给你，我后天就开学了，这两天就不来学物理啦。”孟爸带着孟妈出去办事，这会不在家，陆星临来到书房把自己这段时间留在孟家的一些学习用具收拾带走，自顾自的说着：“你是不是还没有我们学校的校服呀？到时候跟老师报尺码一定要说小一码，不然穿着会很大。”
　　孟修齐：“我会定185的。”
　　收拾的手突然顿住，陆星临疑惑的看着他。孟修齐：“我还会长，我说不定能长到188。”
　　陆星临：“……彳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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