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河

　　第二天早上七点钟，余笙笙被一通电话吵醒了。
　　意识还有些模糊，余笙笙轻哼了两声。她看都没看屏幕上的名字，就按了接听：“喂…”
　　“笙笙啊，还没起床吗？今天不是要去补习班吗？”
　　听到声音，余笙笙瞬间清醒了——余方舟。
　　她看着手机上的备注：这是我爸。

　　好梦被打扰，余笙笙没好气的回答说：“今天星期六，补习班不上课。”
　　“哦哦哦，”余方舟有些尴尬的笑笑，对她说：“笙笙，爸爸刚下飞机，一会儿我们就回家了。”

　　我们。

　　余笙笙坐起来，用手抠着乳白色的床单，低声问：“你和谁呀？”
　　“和你周阿姨，就上次和爸爸一起去固始县接你的那个阿姨。”余方舟笑声明显变得开心：“还记得吗？”

　　怎么不记得？
　　那是一个很温柔的女人，笑的时候、说话的时候都很温和。第一次见面，她就亲和的拿着余笙笙的手，说：“这就是笙笙吧，真是漂亮。”
　　“……你好。”那时候余笙笙整个人都是懵的。
　　“我叫周智染，你以后叫我我周阿姨就好。”
　　余笙笙没听懂她那句“以后”是什么意思，只是见眼前的人温柔敦厚，心里是喜欢这样的人的。
　　“周阿姨好。”余笙笙甜甜的叫着。
　　她没注意到一旁余方舟欣慰的笑容。

　　余笙笙“嗯”了声，说：“记得。”
　　“嗯，你周阿姨一会儿要来咱们家吃饭，你准备一下。”
　　“准备？”余笙笙不敢相信听到了什么：“可是我不会做饭。”
　　“傻孩子，怎么会让你做饭呢？”余方舟笑了起来：“是让你起床收拾收拾，一会儿见人礼貌一点。”
　　“哦。”
　　“对了，你周阿姨的女儿也会过来。她年纪和你差不多大，也考上了北连一中。一会儿见到人家，可以多和她聊聊，你们应该聊得来。”
　　“……知道了。”

　　挂断电话，余笙笙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

　　她想到从有记忆以来，她就被爸爸妈妈放到了爷爷奶奶家，后来爷爷奶奶身体不好，接连过世了，余笙笙又被送到了外公外婆家。
　　那会儿余方舟和笙潇都经济条件一般，打算外出闯荡，就没有精力照顾余笙笙了。
　　虽然从小就没能和父母生活在一起，但是余笙笙不管是在爷爷奶奶家还是在外公外婆家，都一直被爱，所以她一直都觉得很幸福。

　　每年寒暑假，她都会被父母接到工作的地方。起初，余方舟生意没什么气色，没钱买房，只能租地下室凑合。地下室阴暗潮湿，空间也小，各方面条件也很差。
　　但是他们一家三口待在一起，总是笑声不断。
　　现在……

　　余笙笙叹口气，慢吞吞的从床上爬起来去洗漱。

　　洗完脸，余笙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浓细的眉毛、大眼睛、翘鼻红唇、尖下巴，乌黑蓬松的微卷发散在瘦小的肩膀两侧。活脱脱的一个小美女。
　　就是看起来有些高冷，缺少亲和感。
　　想着余方舟那句“收拾收拾”，余笙笙决定还是要乖一些。
　　装乖她最拿手了。

　　余笙笙把长发扎起，露出一张冷艳的脸。她对着镜子熟练的笑了笑，瞬间，脸上的距离感就减弱了大半。
　　她换了件简单的T恤和百褶裙，有对着镜子练习了几遍打招呼的方式。
　　微笑，声音放软：“周阿姨好。”

　　九点二十，余笙笙听到了门把松开的声音。

　　“笙笙。”余方舟在喊她。
　　从房间走到客厅，余笙笙看见了余方舟和周智染。一个白衬衫西装裤、一个一身黑裙，看起来还挺般配的。

　　“周阿姨好。”余笙笙甜甜的叫着。
　　这一声叫的周智染很开心，她连忙走过去拿着余笙笙手，笑着说：“诶呀，笙笙又变漂亮了！听你爸说你考上了北连一中，真是厉害。”
　　“啊，对了。”周智染冲着门外喊：“小语，快进来。”

　　顺着周智染的目光，余笙笙看见一个穿着牛仔裤、白T恤的女孩子走进来。
　　女生长相很干净，皮肤也很白，个头大概一米六，扎着简单的马尾，留着空气刘海，穿着白色帆布鞋。
　　这个长相就像是网络上说的“初恋脸”。
　　只不过她脸上的表情很淡然，看起来还有些难过。

　　周智染还在介绍俩人认识：“笙笙啊，这是阿姨的女儿，叫安语辞。比你大一岁，今年也考上了北连一中。以后你们在学校可以互相照顾呀。”
　　“对对对，”余方舟也配合着说：“以后呀，都是一家人。”
　　这句话让在场的两个女孩都震惊了一下。像是明知道是迟早的事，但是还是没法接受。

　　“笙笙，说话呀。”余方舟还保持着笑容。
　　余笙笙安静了两秒，看着眼前的女孩。然后笑着走过去，把女孩拉进这个家：“姐姐好，我叫余笙笙。”
　　安语辞看出了余笙笙笑容里的七分虚伪，低不可闻的嗤笑一声，学着她的模样：“你好，我叫安语辞。”

　　单看长相，她们俩一个像冬天的野玫瑰、一个像夏天的向日葵。
　　性格也是截然相反。让她俩和平相处，余笙笙和安语辞都觉得这是一件天方夜谭的事。

　　最后，她们也算是安安静静的吃了一顿午饭。是余方舟和周智染下的厨。
　　这顿饭一吃，余方舟和周智染的事就算是定下来了。
　　当晚，周智染就带着安语辞住了进来。

　　晚上九点多，余笙笙实在是没精力和周智染在那里假装很亲的聊天，她想出去透透气。
　　“周阿姨，不好意思啊，我朋友约我出去散步。”余笙笙拿着手机打字，有模有样的说。
　　“好，那你快去吧，别让你同学等急了。”
　　余方舟从电脑前抬起头，扶了下眼睛，说：“笙笙啊，给你姐姐也带着，她刚来这边，还不太熟悉。”
　　余笙笙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姐姐”是谁，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有些心寒。
　　刚来对这边不熟？自己不也才来两个月吗，怎么没人带她熟悉熟悉呢？

　　心里再难过，余笙笙也不会表现出来。维持出来的形象不能说垮就垮了。
　　“嗯，姐姐要一起吗？”
　　坐在沙发上看手机的安语辞应该也是待不下去了，点点头说：“好。”

　　出了门，俩人都沉默不语。

　　夜晚的风是冷的，两个女生无声的走在石板路上。周边环境热闹喧哗，她们俩与这里，格格不入。

　　到公交站牌的时候，安语辞终于说话了：“你要去哪儿？”
　　撇开其他不说，安语辞真的很容易给人带来好感，她有着和周智染一样的温柔，是深入骨子里的温柔。
　　这会儿同余笙笙说话时，语气也是温和的。
　　“哦，我去北连附中的篮球场。”余笙笙在这边人都不认识几个，哪来的朋友。不过为了不露馅，她打算去附中篮球场碰碰运气，说不定能碰到河明傅他俩。

　　“嗯。”安语辞好像并不关心余笙笙去哪里，她停下了脚步，有些不自在的说：“天晚了，你一个人注意安全。”
　　“一个人？”余笙笙回头看她：“不一起吗？”
　　毕竟答应余方舟了，不管怎么说，余笙笙觉得自己还是要负起责任的。
　　安语辞看着这个长得过分好看、说话做事不带攻击性的“妹妹”，动动嘴，最后还是说了出来：“我俩一起？没必要吧。”

　　余笙笙活到现在，还没碰到过这种伸手狠打笑脸人的 人。还是她爸爸刚领回来的、一见面就让她叫姐姐的人。
　　余笙笙憋了一天的气，忍不住也不想再忍了。

　　“确实没必要。”余笙笙还是心软，没说什么狠话，只是懒得卖笑、装乖巧了。
　　收起笑容，语气也变得和晚风一样冷。

　　最后她们不欢而散。

　　余笙笙一个人走去了篮球场，在场外看见了何明傅他们。
　　余笙笙就站在哪里看着，没离开也没走进。

　　后来，是一个和河明傅一起打篮球的男生注意到了余笙笙，对着她吹口哨。
　　河明傅这才看见余笙笙。
　　“嗨，余笙笙！”河明傅热情的和她打招呼。
　　一边的王博文也对她笑了一下。

　　“怎么，过来打球的？”河明傅小跑到她面前，笑着问。
　　男生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了些，因为热，两边的脸有些微红。

　　“诶，河明傅，这个小姐姐你认识啊？”刚刚吹口哨的男生也跑过来了。
　　打趣道：“怎么你跟人家说话还脸红了呢。”
　　河明傅皱眉，笑骂一句：“滚，我这是打球打的。”
　　王博文把手里的球砸向男生脚边，“还打不打了。”

　　因为长得好看，经常有男生主动和余笙笙说话。而每当这个时候，周围人都会起哄、乱开玩笑。这让余笙笙感到很不自在，也很不喜欢别人开她这种玩笑。
　　这么一看，河明傅和王博文真的很好。虽然刚认识不久，但他们中间任何一个都不会开这种无聊的玩笑。

　　“不是，我就是出来散歩的，消消食。”
　　“哦，这样啊。”河明傅从一旁的台子上拿了一瓶冰露给余笙笙，小心翼翼的问：“你看起来，心情不太好啊。”
　　昨天余笙笙还能笑着说话，甚至刚刚也是。可现在她真的笑不出来了。

　　都说晚上是一个人最容易伤感的时候，余笙笙也是第一次对外人诉苦：“嗯，有点儿烦。”
　　“烦？”河明傅挠头，突然灵光一现：“那我教你打球吧，打球就不烦了。”

　　余笙笙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答应。

　　反应过来的时候，何明傅已经在教她运球的方法了。

　　“不是说教我打球吗？就教个运球？”
　　“下次再教其他的。”
　　“哦。”

　　休息的时候，王博文给余笙笙拿瓶水，有意无意地说了一句：“以后想打球的话，最好不要穿裙子。”
　　余笙笙这才意识到，河明傅应该是看她穿着裙子不方便，所以才只教她运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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