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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
桑宁三人离去,众多侍卫也已散去。
昆阳宫这方庭院只余满目疮痍。
残垣断壁,满地狼藉之中,几粒晶莹剔透的鲛人泪在阳光下闪着熠熠光辉,晋渊一抬手,鲛人泪悉数落入他掌心。
他凝视掌中泪珠许久,道:“去向天帝禀报,说我事务缠身,今日不能入朝。”
“是。”剑泽应声,化作一道流光而逝。
……
桑宁三人回到南海已是接近傍晚。
“阿宁,你先回去,我也有些日子没回龙宫了,我且回去看看老头子,等过几日再来看你。”郁池说道。
桑宁知他伤得颇重,需回龙宫疗伤,便也不留他,只叮嘱他仔细养伤。
待郁池离开,主仆二人落在了鲛人族皇宫正门前。
鲛人族向来质朴,并不热衷奢华的碧丽堂皇,是以虽是皇宫,外表看上去却并非什么金碧辉煌的所在,比之昆阳宫逊色许多,可这里是她的家啊,是她出生、长大的地方。
至于高高在上的昆阳宫,就当那是一场梦吧,一场绵延三百年的梦。
现在,梦醒了。
站在宫门前,桑宁却反而不敢再向前了,这大概便是凡人常说的近乡情怯。
她今日倒是有了几分感同身受。
“站住!你是何人?”门口的守卫对主仆二人发问。
大概是太久没回来,连宫里的守卫都不识得她了。
有多久没回过家了?
细想来,约摸有一百多年了。
那时候她不想父母哥哥们知道她过得不好,怕他们担心,是以不愿回来,一晃眼都已是百余年了。
桑宁正想解释,忽听得一道熟悉的嗓音唤她名字,声音又惊又喜:“宁儿!”
她循声望去,见一名俊逸青年自宫内向她匆匆而来,不是别人,正是她二哥,桑涂。
桑涂朗笑着疾步而来,一面道:“宁儿,真的是你!今日一早我便觉心神不宁的,老觉着你是不是要回来了,特地来宫门口瞧瞧,没想到你竟真的回来了,看看,还是二哥上心你吧。”
“二哥。”桑宁笑了。
桑涂走近,这才发现桑宁脸色憔悴,胸口一大滩骇人血迹,神色当即便垮了下来。
“你受伤了?”桑涂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一手搀扶她,一手运转灵力替她疗伤。
桑涂不是医仙,不能真正治好她,不过总算让她好受了许多。
待收了灵力,桑涂又是心疼又是愤怒边道:“这是怎么回事?何人伤的你?告诉二哥,二哥去替你报仇!”
说着还是一副欲冲出去找人拼命的模样。
桑宁低头一看,发现自己先前太过伤怀以致忘了处理自己身上的血迹,让二哥瞧了去。
她连忙拉住他道:“二哥,没人伤我,是我自己伤的自己。”
桑涂大惑不解:“自己伤的?”
他似有不信,望向一旁的簌簌,后者叹了口气,知道公主不愿将详情告诉他,只能点点头。
桑涂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头绪,问道:“你为何要伤自己?可是那晋渊?他若是敢伤你,我便是拼着性命也要向他讨回来!”
一百多年不见,二哥还是这么个急脾气,真是一点都没长进,不过却让桑宁心里一暖,道:“二哥你别冲动,不是晋渊,是我自己,此事我不想多说,你只要知道我已经没事了就行了。”
桑涂见她执意不肯说,又怕她伤怀,只好不再强求,说道:“好,只是若真有什么麻烦,千万要告诉二哥。”
“我会的。”桑宁郑重地点头。
桑涂微微叹气,摸摸桑宁脑袋,心疼道:“宁儿受苦了,二哥带你去见阿爹和阿娘,大哥有事出去了,估摸着晚些时辰才能回来。”
“好,”桑宁捏诀抹去了衣衫上的血痕,对桑涂道:“二哥,我受伤的事还请二哥保密,别告诉阿爹和阿娘,我不想他们担心。”
桑涂伸手点了点桑宁额头,宠溺地责骂道:“你呀,还是这么不让人省心。”
桑宁抿唇一笑。
桑涂忽然觉得,他的小妹好像变了,不再如以前那般无忧无虑、无法无天,现在的她即使是笑着,眼里也好像装着满满的愁绪,浓得化不开,只叫人心疼。
桑涂让簌簌先去整理桑宁的房间,自己着带着她来到了鲛皇和鲛后的寝殿。
桑宁一见父母便朝他们跪了下去:“阿爹、阿娘,女儿不孝……”
夫妻俩连忙把她扶起来,鲛后搂着她,满目疼惜:“我的小宁儿,怎么憔悴了这许多?可是过得不开心?”
鲛皇也问道:“怎么突然回来了,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桑宁道:“请阿爹阿娘原谅女儿,女儿已与战神晋渊和离……”
“什么?你和晋渊和离了?”桑涂震惊:“当真?”
桑宁点点头:“是。”
闻言他却抚掌笑了起来:“好!和离得好!二哥三百年前便不喜他,早盼着你弃了他了。”
鲛后落下泪来:“那晋渊累得我儿如此憔悴,和离了才好!”
鲛皇也叹息着道:“回来便好,回来便好。”
“阿爹、阿娘、二哥,你们当真不怪我吗?”桑宁惊诧不已。
她原本以为自己如此任性,就算哥哥不说什么,父母总是要责怪的,却不想,他们只是盼着她回家,念及此处,胸中不禁涌起一股热流,鼻头酸楚,眼盈热泪。
这是她的家啊,他们才是她的家人啊。
从前她怎会如此糊涂,舍了这样爱自己的家人,去追逐那触不可及的日月?
“傻孩子,做父母的,只盼着你开心快乐便好,怎会怪你。”鲛后柔声道。
“宁儿,你在昆阳宫受了什么委屈只管说来,二哥替你出气!”桑涂气势汹汹。
鲛皇也跟着附和:“还有阿爹,阿爹也替你出气。”
桑宁忍不住笑起来,又哭又笑的模样,看上去有几分傻气。
“都过去了,我已经不想计较了,从今往后,我只想好好陪在阿爹阿娘身边,好好孝顺你们。”
“怎么都不陪二哥吗?”桑涂假模假式地做出一副生气的模样。
“当然,也陪着大哥二哥。”桑宁笑道。
“这还差不多。”桑涂这才满意点头。
一家人都叫他逗得乐了。
几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担心桑宁疲累,便让她回殿里休息。
桑宁的寝殿还和当年她离开时一样,分毫未动,一看便知这些年来一直被精心打理着,甚至连一丝灰尘都留下,仿佛住在这里的人从未离开过一般。
夜色渐深,她本打算睡下,大哥桑梓却在这时来了,还带着一身风尘,想是刚回宫便来找她了。
“宁儿。”桑梓远远站着,只轻声一唤,桑宁便酸了鼻头,一头扎进他怀里,闷闷道:“大哥。”
从小大哥就是他们兄妹三人中最稳重成熟的,她一向对他特别依赖。
桑梓揉揉她脑袋,笑容温和:“我们宁儿长大了,可不能再动不动就哭鼻子了。”
桑宁抽噎了一下:“谁哭鼻子了,我才没有,我只是想大哥了。”
桑梓笑了笑道:“大哥说笑的,宁儿在大哥这里永远是个孩子。”
“大哥……”桑宁抬起头来。
“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一个人在外面也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 摸到她瘦细的肩膀,隔着衣服也能感觉到那嶙峋的骨架,桑梓看似责备,实是心疼着紧。
桑宁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低着头不说话。
桑梓取出一只锦盒,递给她道:“这是灵魄丹,可助你调养身子,大哥藏了许久,专门给你留着的。”
桑宁顿了顿,接过锦盒,心中更添几分酸楚,低低道:“谢谢大哥。”
“跟大哥客气什么?”桑梓温和笑道。
“你们俩聊什么聊得这么开心?”桑涂手里提着一只白玉壶出现在殿门口。
“二哥,你怎么来了?”桑宁道。
桑涂来到二人面前,高高提起手中玉壶,晃了两晃,对二人道:“既是聊天,怎么能少得了我?看我给你们带什么来了?”
他拔了塞子,顿时酒香四溢,沁人心脾。
“是梅子酿!”桑宁面露惊喜。
从前她最是喜欢和阿娘亲手酿的梅子酿了,只是去了昆阳宫后却再没有喝过了。
“聪明!”
桑宁欢喜道:“簌簌,取三个杯子来,今日我要同两位哥哥喝酒赏月。”
“是。”
……
深夜。
昆阳宫,战神寝殿。
晋渊坐在塌边,七颗鲛人泪珠安静地悬浮在他眼前,泪珠里藏着的,是令桑宁痛彻心扉的过往。
晋渊抬手,一颗泪珠落入他掌心。
他收拢五指,神识流转,手中泪珠散发出幽幽的光芒。
下一瞬,他出现在了一片山林野地之中。
两名仙修正被三名魔修追杀。
先前几名仙修无意闯入仙魔交战地界,撞到了几名魔修,双方一触即战,然则几人只是散仙,修为不高,一番交战下来折损三人,剩余两人亦身负重伤,只得逃离。
二人边逃边抽空回头施法,企图击退对方,可到底是伤得颇重,灵力又不如魔修,眼见着将被追上。
二人正绝望之际,一道灵光激射而来,将三名魔修攻势击退。
两仙三魔同时顺着灵光望去,就见一名少女出现在前方山石上。
那少女身着鹅黄粉白相间的衣裙,头上顶着垂挂髻,发髻脚还簪着一朵不知名的粉白小花,一张白里透红的鹅蛋脸极为可爱。
两名仙修顿觉生机重现,立即对那少女揖道:“多谢仙君出手相救。”
听得两名仙修的话,少女顿觉气血上涌意气风发,小手一挥,带着些矫揉造作的豪迈:“你们快走,我来抵挡。”
那两人也没客气,道了声多谢仙君拔腿便跑,生怕跑慢了一样。
“又来个找死的。”一名魔修阴恻恻地笑起来。
“先杀了她再追不迟。”另一名魔修道。
三魔一起冲上来,少女手持碧玉长剑和他们战作一处。
那少女修为虽高于三名魔修,但年纪尚小,一瞧便知没有什么实战经验,又遭三人围攻,慢慢地便落入下风。
她打了一会儿方知自己鲁莽、不能力敌,奈何想脱身却无计可施。
正自苦恼,想到兴许可以动用鲛珠保命,可鲛珠关系重大,一旦动用,她此生修行之路便可说终止于此,犹豫之中又受了几处伤,她吐出一口血沫,身中一击倒飞出去。
她心知当下便是生死关头,狠下心来打算自爆鲛珠逃脱,忽然一男子从天而降,一手托她腰身止住倒退之势,顺势一记旋身,一掌击出,顿时灵光大盛,灵光所过之处,三名魔修灰飞烟灭。
二人甫一落地,男子便松了手。
“灵力这么弱还敢去救人,就不怕送了性命吗?”那男子浅笑着说。
少女似是看得呆了,半晌没有回神,只一双眼直愣愣地瞧着他。
从前看过的那些人间话本里的男主人翁本是模糊不清的样子,却似在那一瞬间都有了眉眼。
男子见此只当她是吓傻了,也不多言,抬手将一束灵光送进了她的脑海里:“这道神念会护着你,速速回家去吧,这里很危险。”
说完他便要离开。
少女这才回过神来,匆促问道:“等等,你是何人?”
“晋渊。”男子没有回头,一面走一面身影凭空消失。
少女看着他离开的方向,露出既惋惜又期待的神情来:“晋渊……”
幻境到这里便戛然而止,晋渊的神识从鲛人泪中退了出来,睁开眼,那粒晶莹的泪珠还在掌心徘徊,透着一股暖意。
“这是……”
他们第一次相见的场景。
晋渊眉间带着惊疑,原来早在那时候他们就曾遇见,他竟不知。
原来,他们的初遇,就是桑宁痛彻心扉的开始。
心脏好像忽然被什么东西攥住,有一瞬间无法跳动,无法呼吸,深处传来的刺痛感,仿若一根细针嵌进肉里,肆意流窜。
晋渊抬手收起鲛人泪,起身时脚步竟有些踉跄,他推门而出。
守在门口的剑泽见他脸色沉郁,问道:“神尊,您……”
“无需跟着我。”晋渊说完,身形已化作一道流光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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