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小斐

　　林斐相亲的对象居然是她初中同学，老同学相见，两人热情地续了个旧然后分头回家交差。
　　林斐跟妈妈说：“你别介绍了，这城里跟我同龄的不是我同学就是我朋友的同学，我自己慢慢找。”
　　林妈见她态度积极，只叮嘱，“找个有工作的。”
　　“有房的。”
　　“人品好的。”
　　“个子高的。”
　　“不要太丑的。”
　　林斐：……谁找对象？

　　秋天来了，朋友圈第一条就是吴佩“金秋开户送好礼”的广告，林斐点了个赞但没跟她说话，有时候林斐也烦吴家，觉得吴家太过颐指气使没有礼貌。
　　这事林斐跟妈妈抱怨过，她想不通为什么对吴主任那般讨好。林家商业贷记录良好，去哪个银行都能贷出来，何必求着他，搞得好像自己家是信用不良似的。
　　林妈说：“话不是这么说的。不能因为你现在用不到人了就翻脸，回头有求于人了你又上哪找去？”
　　“这话我同意，但你不觉得吴主任一家姿态过高吗？”
　　林妈好脾气，“没有，你姨前两天还说给你介绍对象呢。”
　　林斐敬谢不敏，“她找的对象舍得给她闺女再来给我，妈，就这一件事你说她是不是瞧不起人？”
　　“社会就是这样，谁不想找个工作好有前途的？我和你爸一天到晚忙得连口饭都吃不上，你也想过这日子？”
　　“你就是老好人，我不跟你说了。”林斐觉得自己家过得特别好。
　　没过几天，吴佩妈妈给林斐妈妈打电话态度客气地问她有没有多余的货款要存，林斐妈一口答应，安排林斐去开户。
　　林斐趁机吐槽，“妈，吴佩有我微信都不找我，让她妈出面，这就是硕士研究生吗？要我看就是个没出息的！”
　　“你咋这么多话！等王老板的帐结了你一块去存，明天再去。”
　　“哦。”

　　第二天上午，林斐先去自动存款机把妈妈的钱存了，办完了她给吴佩打电话说现在过去，吴佩说她没上班。
　　就这句话，林斐的火上来了。她又不是只认识一个银行的，随便换个人，但凡亲戚朋友帮着完成业绩，哪怕就存三五万，都会热情主动当VIP招待，吴佩呢？姐姐不会叫？不上班不会提前说？也不问她明天有没有时间？林斐烦死了这种事事要人伺候的大小姐。
　　她再没理吴佩，着急的又不是她。
　　从银行出来，林斐这口气还没咽下去，她给孙蕊打电话吐槽吴佩，不同往常，孙蕊一副不想说话的状态。
　　林斐猜测还跟家里闹矛盾呢，见姐姐不想多说她也没纠缠，只说了句放假早点回来。

　　朋友圈里堂妹在包饺子，林斐决定去蹭饭。
　　吃完饭跟妹妹逛街买了两身衣服，吴佩来微信了，说明天一上班就给她拿好号，去了直接办不排队，林斐有心为难，想想还是早点弄完拉倒，回了个OK。
　　第二天办业务的时候林斐一直观察她，吴佩这自信和高贵难道是脖子里那个领结带来的吗？工作服使人优越吗？
　　跟平时一样，从头到尾，吴佩也没多客气，反而因为是熟人，职业假笑都没多少，存好钱还想给她买理财，林斐说回去自己看自己选。
　　吴佩一副“我是专业金融人员”的表情，林斐提着包走人，牛气什么呀？家里连50存款都没有装什么人上人？
　　林斐发誓再也不跟吴家吃饭。

　　*
　　月底的时候，林斐的干爷爷回来探亲了。
　　林斐跟这个爷爷是每年除夕拜年的交情，她上初中以后，干爷爷全家搬去省城，很少回来。
　　林妈叫她买了些东西去看爷爷，大人们自然在外面吃饭叙旧。
　　林斐开着林韬的二手车去，爷爷家前几年买的新房，名苑小区，吴佩家也住那。
　　刚开到小区门口，前面停了一辆越野，林斐按了下喇叭，吴佩从车上走了下来。
　　林斐心想这可真晦气！
　　吴佩隔着车窗跟开车的说了几句话然后笑着目送对方走，越野调了个头跟她擦肩而过，车窗降下来，开车的人点了根烟，高鼻梁硬下颌的侧脸，可不正是马岩同志。
　　“啧啧啧……物以类聚！”林斐骂了一句，心里对小马警察那点颜值分扣了个干干净净！
　　结婚去吧你俩！天造地设一对讨厌鬼！
　　林斐开车进去追上吴佩，她降下车窗跟她打招呼，“佩佩，你对象啊？”
　　吴佩难得娇羞脸红，却也没否认。
　　林斐笑了，“般配般配，喝喜酒叫我啊。”
　　吴佩问：“你怎么来这了？”
　　“来看个人。”
　　“哦。”
　　林斐去干爷爷家坐了一会儿就走了。

　　吴佩是最近才认识的马岩，她觉得马岩很帅，又是警察，职业本身带着性感。在这个小县城想找个这种品质的帅哥不容易。
　　因为马岩是她们支行的客户，最近银行有很好的礼品，吴佩特意留了一个最贵的按摩仪，马岩想着给奶奶用就今天过来拿了，吴佩顺便主动提起蹭车，他答应得很爽快。
　　主动好像不是特别难，吴佩决定再试一次。
　　她给马岩发微信，【谢谢你送我回来。】
　　马岩过了半小时才回，【别放心上。】
　　吴佩鼓起勇气发了一条邀请，【你们工作很忙吧？休息的时候一起吃饭啊。】
　　马岩又过了很久才回，【很忙。】
　　吴佩没办法了，拉不下脸了。

　　林斐跟姐妹们一起玩，跟点点说马岩口味独特，要跟公主结婚了。点点听到之后心里很安慰，难怪看不上她姐，不够公主。
　　林斐讨厌吴佩也不止这些，吴佩这个人你说她内向羞涩吧？次次在外面吃饭的时候她又殷勤得不得了，一顿饭下来就她忙着满桌子给大人布菜，为了夸奖她的孝顺懂事，哪次饭桌上林斐不被爸妈说没出息？就连孙蕊都要被牵连着骂一顿，除了孙蕊，舅妈和妈妈还要说咱们家的孩子都没出息……就无语！
　　每回吃完饭林斐都要和孙蕊吐槽勤快的吴佩，她可太有出息了。
　　林斐恨不得这辈子不要再见吴佩，但她又想到吴佩要和马岩结婚这件事，婚后借着老公那张帅脸吴佩只怕要把下巴抬到天上去！说不定还天天在朋友圈秀恩爱……
　　她突然觉得心里堵得慌。

　　*
　　十一月中旬，马子超全款还了马岩，马岩不免起疑，这么短时间，他哪弄来的钱？
　　问马子超本人，他嬉皮笑脸地说问哥们儿借的，这话马岩就听不懂了，“我又没问你要钱，你急什么？”
　　“胖子跟我关系好着呢，老欠着你的钱我心里不踏实……”
　　“哥你别误会啊，亲肯定是咱们兄弟亲。”
　　马岩但笑不语。

　　周三局里开会，县里前年年底一个大工程烂尾，给全县经济造成了不小的影响，这两年过来银行贷款都收紧了，老百姓弄不到钱，正是高利贷钻空子的时候，局里安排严厉打击高利贷，算是接下来的重头工作。
　　马岩立刻想到马子超。
　　就他知道的，马子超有三个铁哥们儿，林韬，霍达，还有个外号胖子的。这三个人他都没有联系方式，马岩想着小孩子心性敏感，没弄清楚之前不好贸然怀疑，只好侧面打听。
　　这天交班之后，马岩开车路过二号公路，他停在了林斐家钢筋店对面。
　　坐在车里准备给她打电话，马岩扭头看到对面二楼走廊站着林斐，她端着个碗半个身子都出来了，在仰头跟楼上的人喊话。
　　马岩打电话过去，林斐接了，然后看向他的车。
　　“你弟在家吗？我问个事。”马岩说。
　　“在呢，等我给你叫。”
　　“谢谢。”
　　“你不会是来抓他的吧？他干嘛了？”
　　“私事找他帮忙。”
　　“呵呵。”林斐就不信林韬还有帮警察忙的时候，她跟着出去见马岩。

　　三个人在他车上说话。
　　马岩问，“马子超最近怎么又有钱了？哪来的？”
　　林韬说：“胖子给借的啊，怎么了哥？”
　　林斐看弟弟一眼，心想你倒是人精。
　　马岩说：“据我所知，那个叫胖子的，家里也就开了个饭馆，他自己还没工作，哪来的钱？”
　　林韬说：“哥，这你就不懂行了，你知道卖吃食多赚钱？反正比我们卖钢筋能赚，我一个朋友在夜市卖小吃，一晚上赚几千，过年的时候一天能挣一两万你能想得通？你知道咱老家人民多能吃？比如我姐，羊肉串一个人随随便便吃两百。”
　　林斐瞪着他，“你有毛病啊？”
　　马岩看了林斐一眼，笑了出来，“行，我就问问，怕他走歪路，别跟他说。”
　　“行，关心弟弟嘛，我懂，还有事吗哥？”
　　“没了。”
　　”那我先回去了？”

　　林韬开车门走了，林斐没走。
　　马岩问：“你还有话说？”
　　林斐反问：“你什么意思？为什么来问我弟？”
　　“我说了，怕小孩子瞎搞出事，关心而已。”
　　“出啥事？”
　　“比如做一些来快钱的行当，违法那种。”
　　“哪种？”
　　“那可多了去了。”
　　“行吧，不管哪种，林韬不可能参与，他的兜比脸干净。”
　　马岩笑了，“这么急着把你弟撇清？”
　　林斐尴尬，反问，“哥，有没有人说过你是聊天杀手？话题终结者？”
　　“没有。”马岩老老实实摇头。
　　“行吧，我也走了，您慢走。”
　　“加个微信，有事常联系。”
　　“呵呵，我没事跟警察联系？我又不是职业犯罪分子！”
　　“你不犯罪怕什么警察？”
　　林斐呵呵着给他比赞，“话题终结者！”
　　马岩没说话，拿出手机操作着发送了好友申请。
　　林斐通过。

　　进了院子林斐直接奔二楼，林韬卧室就在她隔壁，一脚踹开门，林斐拧着他耳朵让他交代。
　　林韬愤怒，“交代啥？”
　　“他哥干警察的，每一句话都有深意！”
　　“警匪片看多了吧你！”
　　“你赶紧说，马子超在搞什么名堂？”
　　林韬探头看了眼门外，林斐把门关上，姐弟俩坐着说话。
　　林韬说，“你知道的，霍达那小子，有房有车有信用卡但是他老子不给现钱，所以他想搞点钱花。马子超跟他弄这个呢。”
　　“我上回的钱？”
　　“不是。霍达仗着他老子有钱，起先他分头问大家借钱，三分利一年期起，借的都不多，二十三十五十的，谁会怀疑他还不起这点钱，他再把这些钱加点利放短期，无本生意。”
　　“奸贼……”
　　“马子超的钱哪来的？有人还上了呗，好多人跟着他弄。”
　　“你呢？”
　　“你和我开玩笑呢？爸给我钱了吗？”
　　林斐叮嘱弟弟，“你少跟霍达来往。”
　　“我知道。说到钱，姐，借点钱过个年？”
　　“再见。”

　　林斐还是不放心，过了几天遇到林韬女朋友百灵，问她打听。林韬这个女朋友很乖，立刻把里间喝酒的林韬手机拿出来给姐姐看，林斐看了他的聊天往来，放心了。
　　纠结了两天，林斐决定发个善心，把马子超这事告诉了马岩。
　　霍达跟这些弟弟们都不一样，就不是一个层次的富二代，他爸做房地产的，家里人脉广着呢，出点事也不怕的，林韬这些就不一样了，说到底都还是父母的小生意，实在算不上有钱。
　　势力人脉更不用说，且看林家还巴结一个小小的银行主任就知道了。
　　马岩很感激林斐告诉他这事。

　　周末，马岩请舅舅吃饭说了这事，意思是让他管着点小超，舅舅只说知道了，看那样子并没有太当回事。马岩只好把放贷的风险讲一遍。
　　马岩舅舅回去后问马子超咋回事？马子超知道马岩告状心里很是不爽，但目前他得先安抚老爸。跟父亲详细说了他们这个生意多赚，马子超爸爸竟然没阻止，还追了一笔，其实看得也是霍达家的实力。
　　他爸本来就是没什么文化的，发家都靠投机取巧，再加上他是上门女婿，儿子都跟妻子姓，一辈子窝囊憋屈，总想干点大事，听了儿子一番讲解，当下只觉得自己儿子有魄力。
　　马子超得到父亲的支持之后去找马岩，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给哥哥上话。
　　霍达说了，这不违法，他们一没有强迫诱导，二没有暴力催收，利息也没有太夸张，只能算愿打愿挨，真要有人去起诉，法院也得判本息还款，他们不会亏，再说了，但凡来借钱的，都是有生意在手的，弄不到钱才来找霍达，真为这点钱把霍达告了，也别想在这城里混了。
　　马岩知道劝是没用了，警告他，“出了事别怪我不管你。”
　　马子超鄙夷地笑着说，“那就请哥看看我爸妈从小怎么把你当儿子的呗。”
　　马岩一个字说不出来，默默握紧了拳头。
　　后来他又见了一次舅舅，看到他纵容的态度，马岩不再多言。

　　很快要过年了。
　　林斐舅舅年跟前才回来，听说孙蕊在相亲，发展的不错，明年可能就结婚了。
　　对方是孙蕊高中同学，追过她，在规划局上班，家里条件也可以。
　　林斐没忍住问孙蕊咋回事，孙蕊说发现前男友出轨死心了。
　　“结婚嘛，找个条件合适的过日子就行，爱不爱的并不重要。”
　　林斐觉得也不是没道理。

　　林斐听说霍达他老子准备给儿子开个贷款公司正式搞这事，她不太懂金融，但要能开起公司，至少是合规生意吧。也许是霍达爸爸觉得儿子小打小闹上不得台面？
　　总之，林斐还是把这个消息告知了马岩。
　　马岩收到她微信的时候心里感受很复杂，这段时间想起舅舅和弟弟对他的态度他就难受，说不出的难受，亏欠人的确不好受，他的关心是毫无价值的。
　　此刻收到林斐的信息，在马岩看来就是关心，能体会他对家人的心意。
　　亲人不见得在意的那点好意，倒是不相干的林斐惦记着，马岩觉得生活讽刺，同时又对林斐产生了更多情绪。
　　他约她一起吃饭，说感谢她。
　　林斐拒绝，她已经发过誓不和吴佩吃饭了，吴佩的未来伴侣也不行。
　　马岩只当她忙，说：【看你时间，你什么时候有空再说。】
　　林斐说，【太客气了，我也没做什么不用感谢，你们当警察的平时都忙，过年了就好好陪对象吧。】
　　马岩一头雾水，什么对象？谁有对象？
　　他如实发出疑问。
　　林斐答：【吴佩，你俩不是在搞对象嘛？】
　　马岩隔了一分钟才回答，这一分钟他搜索了通讯录和微信好友找到了吴佩的微信并看了聊天记录想起了这个人。
　　他回：【呵呵，没有的事。】
　　这个呵呵很妙，林斐瞧来瞧去觉得这个呵呵是鄙视吴佩。
　　在这个县城，只要有人近距离接触过吴佩之后发自内心鄙视她，那这个人就是林斐的好朋友！
　　林斐对小马警官的印象分即刻触底反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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