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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川河头风都城
夜色越是弥漫,忘川河的河水越是幽光闪闪灿如水晶。叶凌好奇地趴在船沿边拨弄着精灵般的河水,一张精致白皙的面庞倒映在水中,月色朦胧,水光潋滟,衬得叶凌似瑶池边的戏水仙子。
缘渡老翁不用回头也知道他在干什么,说道:“坐稳了,夜越深,这水中的魂魄怨灵越是猖獗,若是被哪个女鬼看上拉入河中,我可救不了你。”
闻言,叶凌耳边似乎听到了些叽叽喳喳的鬼言鬼语,他立即抽回还挂在船沿外的袖子,道一声:“好险......”
哪怕是有半点修为在身上的也早就该听到这些声音了,毫无法力之人五感始终闭塞些。好吧,再次验证,叶凌真的是个普通人,不过也好,普通人尚且能多活上这么些年,且还能有望得道成仙,叶凌觉得自己赚大了,不得不感谢自己生前攒下的功德。
想到昨夜在缘渡居兑换灵光后喝下的那一杯茶,叶凌神色神秘起来。若是开口直截了当地问起今日暗罗门中的桩桩怪事是否与那杯茶有关,叶凌觉得总是有些唐突,随便画下什么图都能过关的文试,即将溃败时那凌厉女鬼凭空消失的德试,让那精怪放下武器那精怪便放下武器的武试......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劲,总不能一杯茶的作用能有这么大。可若是不借此机会一问,心中便永远有个疙瘩。
人生在世,后悔的事不能做,更何况死而复生之后更应珍惜,叶凌坦言道:“前辈,斗胆一问,昨夜贵府所得新茶是为何茶?”
缘渡老翁笑着摇摇头,似乎早知叶凌有此一问:“托了去阳间办事的小鬼差带回的流月国新茶,叫什么......绿毛尖。阴间难得,人间倒是寻常。”
叶凌皱着眉,心想难道真的和那杯茶没有关系?可自己明明是喝了茶后才开始身体灼热当场晕厥,次日比试时一剑在手,招式便可信手拈来。依据缘渡老翁的态度,难道真的是自己想多了?他恨不得现在,立刻,马上能有谁与自己比划比划,以证身手。
见叶凌若有所思,缘渡老翁又道:“孩子,你也爱喝那个口味?好说好说,下次要带货的时候帮你捎上一份。现在你已通过考验,咱们也算实实在在的同僚了,不必客气。”
听到“考验”二字,叶凌的嘴角抽了抽。想到与缘渡老翁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唤自己“你”,多么简单便捷,眼下不过一天的时间,称呼已经从“你”、“小伙子”“公子”......变成了“孩子”!缘渡老翁还真是自来熟啊。
他笑道:“多谢前辈,不过同僚一说从何说起?”
缘渡老翁继续撑船望着远方,道:“忘川河、往生客栈同属一支,皆拜于骨华冥帝管辖,你我分处司职却听命于同一鬼王,自然称得上是同僚。”
叶凌有些不解:“骨华冥帝?没听过呀,这是哪路神仙?在我的认知里,统领冥界的应当是十殿阎王才是。”
“哈哈哈哈哈......”缘渡老翁笑道:“今时不同往日,十殿阎王主管地府地狱,已经不插手咱们这边的事很多年咯。”
叶凌虽然诸多疑问,但想来一时间也消化不了太多,他客气道:“不管那些,咱们都是干活的,也接触不到那些大人物,安守本分便好。不过,还是要感谢前辈不吝赐教,日后定还有不少需要前辈帮助的地方,叶凌在此先谢过了。”
不料,缘渡老翁道:“哪里哪里,日后还得请你多多照应老夫才是,哈哈哈......”
叶凌一怔,心道:“缘渡前辈还真是会说笑。”
突然,船身一横,船头磕碰忘川河岸,叶凌一个趔趄,正了正神色有些不好意思。他起身向缘渡老翁三拜告别,缘渡老翁频频抚须点头。
下了船后,叶凌走了几步,不死心地准备诈出缘渡老翁的实话,回头凛神道:“为何帮我?”
缘渡老翁此时却突然装聋作哑,撑船走了......叶凌摆摆头只能作罢。
其实,缘渡老翁那句“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是说出了口的,只是叶凌耳力不能及而已。
循着河岸走了许久,叶凌双手伏在膝上喘着粗气,有些后悔道:“在忘川河中望向往生客栈的时候觉得近在眼前,真要下地走的时候才发现远在天边,果真是望山跑死马。我这脑子,竟忘了问问前辈有没有什么捷径。”
一路上,他总觉得身后有人跟着自己,可每次回头却空无一人,只剩忘川河水拍打堤岸的声音。
多少有些疑神疑鬼了,叶凌独自捧腹大笑起来。那两位仁兄现在怎么样了,在哪寄宿?入职了没有?当得什么差事?猛然间,叶凌的思绪又很快被拉回,别人是得道半仙,哪有他来担心的道理。
就这样不知走了多久,他终于来到一处城墙外,那城墙看不到尽头,足有十丈之高,拱洞上方正中央“风都”二字醒目。不同于酆都,此处是骨华冥帝的城池,远处看去尚能越过城墙看到往生客栈的金顶,立于风都城城墙之下时却只有黑压压的一片阴影,压迫和肃穆感油然而生。
因时辰太晚,城门已经下了钥,叶凌正准备随便找个地方歇脚,那厚重的布满铜钉的高门竟“吱呀”一声开了。
里面走出一个头戴高帽,一身商贾服侍,留着八字胡的男人。这男人大约不惑之年,颇有文气,笑呵呵地朝叶凌走过来,拱手道:“叶公子?”
叶凌笑了笑,默认了。
“来来来,里面请......”
不要跟陌生人说话,也不要跟陌生人走,这道理叶凌自然懂,可眼下不论谁带走他似乎都比没有地方睡觉体面多了。
叶凌感激道:“请问,怎么称呼?”
那男人道:“哦,我是往生客栈的账房,兼掌人事,俗名李德深。”
叶凌顿了顿,又道:“原来是账房先生,久仰久仰。”
看到叶凌很是乖巧,李德深道:“你是不是想问,为何冥界的客栈竟也和凡间一般各司其职,条框分明?”
小心思被看穿,叶凌顺势便问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任何地方都一样,所以这也不难理解。只是,往生客栈也做那住店打尖的生意?”
李德深仰头笑了笑:“非也非也,城中可供住店打尖的酒楼饭馆也不少,但咱们往生客栈的账房先生盘算的东西可不是银钱,而是......功德。”
叶凌点点头道:“功德......既有往来便有账目,妙,实在是妙。”
又走了一程,二人终于抵达往生客栈。说是客栈,其实更像是一座宫殿,五层之高天圆地方,越往上一层范围越小,所以从外面看上去也像是一座宝塔。客栈外挂满锦旗和冥灯随风摇曳着,二至五楼层层设有露台,低点的楼层可在露台上吃茶饮酒,高点的便能赏月看景。眼下,往生客栈的牌匾左方已经挂起写着“打烊”的木牌。
叶凌随着账房先生踏进客栈大门,放眼望去铺得都是上好的梓木地板,正中央有一圆台,圆台中是一座人形神像,高大威武身姿凛凛,额间发带随意在脑后系着一个结,半盘起浓厚的黑发垂于腰间,左额间几缕发丝盛于那半边黑铁面具之上,面具下的眼睛目光凌厉。
尖锐,俊美,寒冷,叶凌立马想起这几个词。
绕过雕像,是十八层宽阔的楼梯直通二楼,李德深将叶凌带到二层某处房间,说道:“这间屋子空着,你先在这休息一晚。明日,我会带着叶公子和另外两位公子一道去拜会冥君,三位公子往后该干些什么,从何干起,冥君自有定夺。等定下职位后,我会重新为几位分配房间。”
累了一天,叶凌也是疲惫不堪。他连声应下,道:“有劳先生了,先生慢走。”
走进屋子,里面的一切看上去都与想象中惊人的不一致:仅仅一张桌子两把椅子,一张床一套柜子。不过与自己睡了五百年的草皮相比,条件甚好。
来不及到露台上走一走,叶凌脱了鞋袜酣酣睡去。
次日,一阵敲门声传来,叶凌开门后发现正是画了洛神赋图,背了道德经的两位朋友。询问得知,一人名叫赤阳,一人名叫玄灵,都是道号。
赤阳道:“叶兄怎么还在睡,快快洗漱,咱们得跟着李先生去见骨华冥帝,不能耽误。”
玄灵道:“是啊,昨夜没见到你,方才打听一圈才知道你住在这间,我在对面,他在你隔壁。”
揉了揉眉心,叶凌道:“风都的习俗都是鸡还没叫就得起床的吗?在洗砂冥河的时候我都是睡到自己不愿再睡才会起来干活。”
玄灵又道:“没办法,既做打工人,要有打工魂。寄人篱下,可不能再为所欲为了,咱们啊都在洗砂冥河懒散惯了。”
赤阳没好气道:“打住打住,那是你们,我可是一贯勤勉有加的,可别拉我下水。”
玄灵飞了白眼,呛道:“这还没到城主那,你就开始了是吧?你不就是想要表现好点谋个一官半职嘛,切......”
叶凌不想一大早就有人在耳边絮絮叨叨,火速洗漱好,带上房门摊了摊手:“别吵了,昨夜来的时候我看一楼门口放着扫把簸箕,保不齐我们三个要从基层干起,别说积攒功德了,只怕洒扫整理才是我们的归宿。”
玄灵脸色一白,赤阳道:“呸呸呸,乌鸦嘴。我和玄灵好歹有些修为,要说洒扫也该是你去做才对。”
叶凌叹了口气,对于这事,他没打算否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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