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鼎东华

作者:云若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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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遇仙长听风碎云雨涟涟



      御天跟着骊歌在树林中缓缓前行,云海翻腾之声滚滚而来,御天不知所以,骊歌却有些奇怪。

      这碎云渊是浮空岛上最为低洼之地,浮云日积月累,在此飘荡回转,是调节岛上云水雨露的重要场所。碎云渊犹如湖泽一般,深不见底。传说碎云渊底只有薄薄一层山石,是浮空岛上最为薄弱的地方。

      数千年前,鹤羽族与鹿力族大战不敌,逃下东华洲,后借九州人锻造的兵刃,偷袭鹿力族,方得以重返浮空岛。

      当年鹤羽族逃下东华洲后,鹿力族几大长老曾合力在浮空岛以灵力布下仙界云障,防止鹤羽族重返仙岛。鹤羽族欲偷袭鹿力族,无奈难以冲破云障,后觅得碎云渊底,鹿力族灵力最薄弱之处,冲破山石,遂经碎云渊重返浮空岛。

      毫无准备的鹿力族被鹤羽族打了个措手不及,双方连场血战,死伤无数,直到钧天神木崖上流下凌烟溪水,两族才感念树仙教化,握手言和。鹤羽族将带上仙岛的兵刃熔解,集鹤羽、鹿力两族仙法,铸成和露神鼎,永镇碎云渊底。这和露神鼎既堵住了碎云渊底被鹤羽族冲破的仙界云障,保证浮空岛雨露和谐,还是浮空岛鹤羽、鹿力两族世代和平的象征,其意义之重大可想而知。

      浮空岛上所有仙族几乎从小便听说过这段公案,唯有像御天这样的孤儿才对碎云渊、和露神鼎等不甚了解。

      “碎云渊中一向云雾静谧,今日却为何如此喧闹?”骊歌好似自言自语般疑惑道。

      御天不明所以,他头一回离开离尘渚,只觉事事新奇,想必碎云渊就是个让人心惊胆寒的悬崖深渊,听着这轰隆之声,心中不免着急,想快点靠近看个真切,脚下也快了不少。

      “啊!”御天走得快,不妨前面骊歌已经停了下来,他一不小心便撞了上去。“不好意思……”

      “嘘!”骊歌一手扶住他,一手食指放在嘴前,示意他禁声。

      御天一边捂着嘴,一边眨着眼表示道歉。骊歌冲他笑了笑,便转身,轻轻拨开密叶,屏气凝神望去。

      御天靠近骊歌身后,也找了个空隙,循着骊歌的目光,望去。

      只见不远处,碎云渊上乌云笼罩,倾盆大雨从天而降,闪电雷光在云层中穿梭不止。

      碎云渊畔站着几位鹿力族仙人,像是在等着什么,他们面朝碎云渊,御天恰好能看到每个人的侧面。为首一个,白发垂肩,头顶的金色鹿角犹如树杈。明明身边便是电闪雷鸣,风云变幻,他身上的月白道袍却一丝不乱,足见此人道法高深。他神色安详,保持着中年人的模样,除了眼角有一道深深的纹路外,相貌可算得上十分俊朗。

      在他身边与他交谈的,是一位身材高大魁梧的仙人,足足比他高了一个头。这位仙人满头红发,大角泛着金红光泽,留着络腮胡子,虬髯似火,穿着金色的宽大袍子,衣襟敞开,袒胸露臂,好一派英雄气概。他外貌好似凡间四十来岁的大叔,却还保持着少年人的火爆脾气,说话犹如打雷,倒是与殷雷有几分相似。只听他吼道:“师兄,碎云渊几千年来都平安无事,这次肯定是有人捣乱!”

      “霆岳,你都修炼这么多年了,怎么这火爆脾气还是改不了呢?”白发仙人淡淡地道。他声音明明不大,但却能穿破雷鸣之声,清晰地传到每个人的耳中。“岛上并无外人,贸然怀疑是人为所致,依你的意思,是我鹿力族人所为还是鹤羽族所为呢?”

      “自然不会是我们!”抢着说话的是一位身材高挑的青年,五官如雕刻一般深刻精致,轮廓清晰,神情高傲,看样子比御天大不了几岁,他一头乌黑长发,一身青色劲装,两只袖子却出奇的广大。他的角很有特色,高高昂起,这样让他看起来更为高挑。

      “葛风,不得无礼!”那名叫霆岳的高大仙人一面出言喝止。

      霆岳这声好似晴空霹雳,不但把那唤作葛风的青年吓得不敢再说话,也把躲在林中偷听的骊歌和御天吓了一跳。

      骊歌转过身,轻轻拍了拍胸口,见御天也吓得不轻,忙轻声笑道:“霆岳长老教训人总是这么大声,难怪殷雷表哥的仙法进步的这么快。”

      “霆岳长老?”御天有些不解。

      “嗯,霆岳长老是我们鹿力族的长老之一,也是殷雷表哥的师父。我们鹿力族一向崇拜强者,只要法力高强,能够保护族人,不论年纪、出身,都可以成为长老,决定族中的大小事务。像霆岳长老便是在年轻的时候就当上了长老,所以表哥总是以自己能拜霆岳长老为师而沾沾自喜。”骊歌为御天一一介绍,她指着那位白发仙人道:“而他身边的这位九皋长老比他更厉害,在我们族中法力最强,所以我们都尊称他为九皋大长老。”

      “九皋大长老?”御天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好像听骊歌提过,“是不是淇奥的师父?”

      骊歌脸上一红,还不等她回答,却听碎云渊中传来喊声:“师父,我找到殷雷师兄了!”

      “啊!是他!”骊歌失声唤道。

      只见漫天雷雨之中,一道身影破雨幕而出。那人身上衣衫仿佛是不怕雨的,雨水打在上面,便化为灵气碎片,泛着幽幽蓝光。他手中似乎还抱着一个人,火红的袍子在晦暗的天色中显得分外醒目。

      “是殷雷!”御天喜道。他望向骊歌,却见她有些失神。御天忽然想到一个人,莫非他就是……

      “小心!”眼见空中一道闪电向那人劈落,那青衣仙人葛风惊呼一声,两只袖子陡的生长,挟着一道旋风向雨中人卷去。

      旋风再快却也及不上闪电之急,眼看闪电就要击中那雨中人,却突然改变了方向,向碎云渊底落去。再看那人手中似乎生出了一根长长的细丝,如雨丝一般晶莹剔透,那闪电便是顺着这根细丝一路滑落,电光流转。

      御天还不及暗自佩服此人临危不乱、仙术高超,他已被旋风卷到岸边平地,经历这番险境,还带着一个比自己高大许多的人,尽管他本领高强,也难免有些气喘。葛风抢先一步,扶住殷雷。

      “多谢葛风师兄出手相救。”那人微微一笑,彬彬有礼。

      “淇奥,你我是自家兄弟,又何必如此客气,更何况你手段高强,我的两袖清风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

      “此人果然便是淇奥!”刚才他遇险之时,骊歌神色紧张,见他施展本领脱离险境,脸上不禁流露出掩不住的思慕之情。御天见骊歌目不转睛地盯着淇奥,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刚才在雨中看的不甚真切,只觉此人在风雨中疾行,行动潇洒;于险境中救人危难,气概英雄;临瞬息之变而不乱阵脚,为人沉稳;本领高强却不居功自傲,品性谦和。单是这短短一瞬间,御天便觉淇奥种种好处,难怪骊歌对他痴迷,自己却是连他万一也及不上,又何谈其他。他如此想着,心里更是黯然。

      只见那淇奥黑发飘飘,身穿霜色白衣,微微发亮的一双鹿角上缀着翡翠竹叶冠,那绿叶被水汽沾染,愈发青翠欲滴。他样貌清俊,眼露柔光,嘴角含笑,却有一幅不怒自威的慈悲之相,令人想要亲近,心中又不免担忧亵渎了这谦谦君子。

      御天看清他样貌,再看看自己,衣衫破旧,头发散乱,唯有一双大眼睛还算有神。自惭形愧之下,不免长叹一声:“唉!”

      “什么人!”

      “糟糕!”

      御天心中暗叫不好,还没反应过来,只见一阵狂风袭来,飞沙走石,吹得他睁不开眼。好在骊歌本能地运起仙术抵挡,一个淡蓝的透明水泡迅速升起,将两人团团包住。周围的树林都被吹得矮下一截,两人很快便暴露在人前。狂风如同一只大手,将两人连同水泡一起拉至几位仙人身前。

      “骊歌?怎么是你!”葛风挥挥衣袖,有些诧异。

      水泡“噗的”一声炸开,骊歌犹豫着不知如何回答,看着他扶着殷雷,不自然地笑道:“我见不到表哥,所以到处找他,对了,表哥他怎么了?”

      这时葛风也顾不上问旁边这个素未蒙面的小子,扶着殷雷问道:“师父、师叔,殷雷他不要紧吧?”

      “让老夫看看。”霆岳上前扶住殷雷,探了探他的额头,又摸了摸他的胸口,道:“还好,这孩子胸中一口火气尚在,不妨事的。”说着右手中燃起一团烈火,按向殷雷胸口,顿时火焰腾起,熊熊火光笼罩着两人。

      御天但觉神奇,却也料到这一定是种奥妙的疗伤之法。果然,不到一盏茶的功夫,火光熄灭,殷雷悠悠醒转。

      只听他口中念念有词:“大洞,神鼎……”

      “表哥!”骊歌本来见他醒来以为平安无事,谁料他却如此反常,胡言乱语,不免有些担心。

      “骊妹妹,别担心,”淇奥微笑道,“我想殷雷他只是受了些惊吓,并无大碍。”

      “嗯。”骊歌听见淇奥安慰自己,又惊又喜,心下也是一万个放心。

      “殷雷说什么大洞,什么神鼎是什么意思?淇奥你刚才下去救殷雷时有什么发现?”葛风问出了在场众人都想知道的问题。

      “果然不出师父所料,和露神鼎--”

      “慢着,”淇奥正欲回答,却被九皋大长老打断,“此事稍后再讲。”

      九皋大长老看向御天,御天被他看得好不自在,只觉他的目光仿佛能看到自己的心。骊歌也发现九皋大长老盯着御天,忙解释道:“大长老,他是我的朋友,名叫御天。”

      “是吗?”九皋向骊歌笑笑,又看向御天,问道:“你是鹤羽族?”

      “不,不。我是鹿力族人。”御天忙否认。虽然离尘渚属鹤羽族地界,但他们却似乎认为那里是了川下游,不洁净,所以很少到此。以致御天十多年来竟从未见过鹤羽族人,倒是他第一次见到鹿力族仙人时,忆起娘亲头上也长着鹿角,便自认是鹿力族人。

      “哼哼,你连鹿角都没有,竟然敢冒充是我鹿力族人?”葛风初时不曾留意,只觉得这个少年有些奇怪,经大长老一问,才发现他头上并无鹿角。

      “我,我是鹿力族,我娘亲便有鹿角。”御天急道。

      “哦,那你娘亲是谁,她现在在哪里?”九皋问道。

      “我不知道,我……”御天又急又恼。

      “哼,哪有人不知道自己娘亲是谁的?”葛风在一旁冷笑。

      “御天,御天他是孤儿,他真的不知道自己的娘亲是谁?大长老,你不要逼他。”骊歌见御天满脸通红,头都快低到地上,很是担心。

      “哦,你就是御天。”淇奥柔声道,“师父,我曾听殷雷提起过他,确实是个孤儿。他从小生活在离尘渚,族中有不少少年都知道他,是个十四岁还没长出鹿角的鹿力族。而且据我所知,近百年来鹤羽族都远离离尘渚,他应该是鹿力族不假。”

      “是啊,是啊,表哥和我都是在离尘渚认识御天的,他真的是鹿力族。”骊歌忙道。

      “好啊,骊丫头,你又偷偷跑去离尘渚,小心我告诉你爹罚你,哈哈哈哈!”霆岳在一旁打圆场,笑道:“师兄,这小子无关痛痒,你问他作甚?”

      “霆岳,你不觉得他长的很像一位故人吗?”九皋颇有深意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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